花束送入宮中, 貞貴妃很高興。雖不是什麽名貴的花,但心意在這兒。


    貞貴妃吩咐苗玉:“快, 把前兩天皇上給我的茶包些, 讓人送到欽兒的莊子上,讓他們嚐嚐。”


    “是。”苗玉應著就去準備了。


    貞貴妃撥弄著花瓣,心道:男女都不重要, 有心最要緊。


    今天封業和宋頎沒有送花過來, 但一早就讓人送了玫瑰花餅, 還按她的喜好在玫瑰花裏加了桂花醬, 香得很,她很喜歡。


    這樣好的孩子們,讓她怎麽能不欣慰, 又怎麽能不高興呢?


    不多會兒, 苗玉將茶葉和碎銀給了安排去送東西的人, 便進了屋。


    貞貴妃嗅著花,問:“皇上今兒還在玥美人那兒?”


    花迎節宮中並沒有晚宴,各宮也是各做各的花宴,也都會給皇上送去些。至於皇上吃不吃就不是她們的事了。年輕些的妃嬪可能會為這事吃一罐子醋,但像貞貴妃這樣的,已經心如直水了。


    到了她這個年紀、這個位置,對情啊愛啊的,早已經看明白了, 所以比起皇上, 她更看重自己的兩個孩子, 及兩個孩子的前途。


    苗玉淡笑道:“皇上下了朝去皇後那吃的早飯,還沒吃完呢,玥美人那邊就去人說她不太舒服,請皇上去看看。皇上就丟下了皇後去了玥美人那兒,這會兒還沒出來呢。”


    貞貴妃一笑,“皇後大概是氣壞了吧?”


    “那是必然的。每逢節日,那皇上陪皇後用早膳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就算是您和當年的懋妃,也從未敢越界。現在玥美人恃寵生驕,皇後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苗玉一直跟在貞貴妃身邊,很多事都是看的透透的。


    “是啊。”貞貴妃坐直上身,“也好,皇後越氣,事情來得就越快,等著看好了。”


    “是。”


    莊子上,江翊在樹下看書,封欽殷勤地給他剝荔枝。


    這荔枝極難儲存,是南邊快馬加鞭送來的,每個皇子按例分到一些。律王府的人收到後,就趕忙給送來了,生怕耽誤了食用時間。


    封欽並沒有多喜歡吃荔枝,所以也不貪嘴,都給江翊了。


    江翊看書空隙看了一眼碟子,道:“行了,別剝了,這東西吃多了上火。”


    “好。”封欽美滋滋是讓人把剩下的荔枝放地窖裏,再擱上些冰,方便儲存。


    江翊見封欽隻會盯著自己看,心下有些無奈,“你不去兵營看看?”


    “不去。我不在他們也練得好好的。”去看那些兵哪有看江翊好?


    “那些花廚房準備怎麽做?”江翊問。


    “不知道,不過往年都是做玫瑰醬。”封欽回道。他也不太吃,所以送來的基本也是拿進宮了。


    管事拎著個籃子快步走進院子,行了禮後,道:“王爺,王妃,襄王府派人送玫瑰花餅來了。”


    封欽笑道:“哥哥動作倒是快。”


    江翊正想吃這口,便道:“拿過來吧。”


    管事將小籃子放到桌上後,就退了出去。


    玫瑰花餅烤得金黃起酥,讓人特別有食欲。


    江翊拿了一個嚐了嚐,笑道:“味道不錯,不是太甜,還加了桂花。”


    封欽也拿了一個,笑道:“應該是宋頎讓做的,我哥可不會考慮做這個。”


    “這回莊子上做的玫瑰醬都留著,偶爾可以讓廚房做一兩回,加上花生碎味道也很好的。”


    “行,都給你留著。”封欽笑道。


    夏風從院中的小廚房出來,笑道:“王爺、王妃,糯米已經蒸好了。”


    他們要做荷花米酒和玫瑰米酒,蒸糯米是第一步。


    “好,放一邊攤著吧,溫了告訴我。”江翊道。


    “是。”夏風應著,就又回廚房了。


    封欽琢磨著應該把莊子裏的糯米全蒸了,這樣可以多釀幾壇,日後留著慢慢喝。而且這也是他第一次跟江翊一起釀酒,這麽有意義,自然應該多做些留念的,每年開一壇,想想就很美。


    不過轉眼一想,這做花味酒也挺辛苦的,他又不忍讓江翊累著。想來,還是每年都做幾壇,年年有新酒的好。


    釀的酒品種不同,可以食用的時間也不一樣,快的需要七日,慢的則需要三五個月。因為都是度數不高的果酒,倒也不必等上個三五年的,也算快了。


    轉眼,又過了一個月。天氣熱得跟下火一樣,江翊每天待在屋裏已經不出來了,封欽偶爾會上山看看,多數時候就是陪著江翊。


    江翊無事的時候就喜歡看書,封欽就總盯著他看。看得江翊尷尬得不行,於是頻頻把書塞給他。


    不知道是因為跟江翊一起的緣故,還是隨著年紀的增長,耐心變好了。封欽居然真看得進兵法之外的書了,還從中體會到不少樂趣。尤其是江翊想跟他討論的時候,他能回上幾句,也是挺有成就感的事。


    在井中鎮過的西瓜切好送進來。


    江翊貪這口涼,每每倒是能多吃幾塊,也好在沒鬧過肚子,所以封欽也不太管他。


    佑興輕聲走進來,躬身道:“王爺、王妃,襄王府派人送信來了。”


    封欽一伸手,佑興立刻將信奉上。


    拆開信,封欽看完後遞給江翊。


    原來昨晚玥美人小產了,把責任推到了貞貴妃頭上,說是早上去貞貴妃宮中請安小坐,聞了宮裏的薰香才身體不適的,那薰香也的確是貞貴妃這兩日才開始用的。太醫診脈後說,的確有薰香的成分滯於體內。皇上大怒,貞貴妃喊冤。後又請了幾位太醫來看,其中一位年輕有為的太醫說玥美人小產與薰香無關。這薰香要日日聞,且持續個一年半載的,才會損傷胎氣,隻聞了一回,且體內隻有極少量滯留,按理來說是不存在傷胎的可能性的。恐怕是吃錯了什麽東西所致。


    於是一一追查下去,查到了良妃的貼身宮女曾到過玥美人熬安胎藥的小廚房,說是給玥美人送良妃娘娘親手做的酸梅湯。那酸梅湯玥美人喝了,也是喝了後一個時辰才感覺身體不適的。


    那位貼身宮女並不承認,最後搜宮的時候,在良妃的梳妝匣中發現了兩小包滑胎的藥。


    良妃大哭喊冤,但在證據麵前也無力辯駁。


    皇後出麵求情,認為良妃誕育皇子有功,二皇子又有為皇上分憂之功,若重罰,可能令人心寒,所以希望皇上能從輕發落,她日後也一定會管好六宮,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了。


    皇上思量再三,最後罰了良妃閉門思過,即日起,不準出宮門半步。


    江翊看完後,將信放回桌上,拿起書要繼續看。


    封欽笑問:“不說點什麽?”


    “說什麽呢?”江翊笑看著他。


    “想到什麽說什麽,我想聽聽你的意思。”


    江翊重新把書放下,“這孩子是怎麽沒的還兩說,良妃在宮中多年,沒依附皇後之前也活得好好的,想來不至於蠢到把滑胎藥放到自己的梳妝匣中,所以這到底是她事先準備要動手還沒來得及的,還是別人放到她中的,都不好說。當然,也可能真的是她一時糊塗做了這事。而對玥美人來說,皇上的薄情她也應該看明白了,自己失了孩子,皇上卻高高抬起,輕輕落下,想來是任何一個母親都不能忍的。”


    江翊撐著下巴繼續道:“但話說回來,玥美人這孩子遲早保不住,她自己心中沒數嗎?我看未必吧?一個女人皮囊再好,沒有點聰明勁兒,在宮中也是活不下去的。四皇子送人是為了幫自己,又怎麽可能真送一個空有美貌的呢?這宮中美貌之人可不少。如果玥美人明知這孩子保不住,那就算沒人動手,她也會想辦法‘讓’人動手。這孩子沒了,她卻得到了皇上格外的眷顧,這對沒有根基的玥美人來說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所以這個孩子什麽時候沒的,怎麽沒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即日起,玥美人的恩寵怕是會比之前更盛了。皇上心中愧疚,玥美人又溫柔懂事,一副為了皇上委屈求全的樣子,皇上能不吃這套嗎?”


    封欽點點頭,“什麽都被你想全了,我都不知道說什麽了。”


    “你心中都明白,我說這些其實也是多言罷了。”


    “哪有多言,我就喜歡聽你說話。”封欽微笑道:“現在良妃雖折了,但二皇子還在,皇後不算少了個幫手。寧妃那邊應該更得意了才是,畢竟父皇更寵玥美人了,大概不日就會晉封。如此看來,勢力最單薄的反而變成我母妃了。”


    江翊點點頭,“的確。這次玥美人張嘴就冤枉母妃,目的性已經很明顯了。寧妃和玥美人想拉下皇後是不可能的,畢竟廢皇這事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出現的。而若除掉母妃,那寧妃自然就能在宮中說得上話了,而且這麽多年,母妃得皇上寵愛,寧娘能不嫉妒?而對於皇後來說,現在折了良妃,若能再除去母妃,她的地位將會非常穩固。所以兩邊都是針對母妃的,母妃必須要想個法子應對,不然怕是地位危矣。”


    封欽想了想,道:“母親之前倒了跟我說過,想把青陽的母親懋妃從冷宮弄出來。”


    “懋妃?”江翊並不知道這個懋妃。


    封欽就把懋妃的事跟江翊說了一下。


    江翊想了想,道:“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母妃能這麽說就是有辦法,倒可以試試。”


    “那好,等咱們回京了我再去同母妃細細商議一下。”


    “嗯。不過咱們還得這幾天再回去。不然皇上肯定會猜咱們躲是因為玥美人,回去也是為了她。宮中消息傳這麽快可不是好事,皇上不會高興的。”


    “你說的對,那就再多待幾日吧。”現在下母妃沒事,傷心是肯定的,但為以後計,他還是決定聽江翊的,晚些再回去。


    七日後,封欽帶著江翊返京,次日入宮請安。


    從玥美人的事後,貞貴妃對皇上的最後一點夫妻之情也沒了。她現在隻想趕緊扶持自己的兒子上位,她坐上皇太後之位,頤養天年就好。


    封欽關心了一下貞貴妃近來的情況,又提起了懋妃的的事。


    貞貴妃已經決定把懋妃弄出來了,這回聽了封欽的意見,覺得越快越好,不能耽誤。


    “那這幾天我安排一下,去冷宮先見見懋妃再說。”貞貴妃覺得還是得聽聽懋妃自己的意思。若懋妃自己不願意,她強行把人帶出冷宮可能反而會遭埋怨。


    “母妃,冷宮那種地方就算不瘋也得半傻,您確定懋妃正常嗎?”可別弄出個不正常的,反受其害。


    “嗯,每年到了換季之時,我都會遣人去給懋妃送些吃的穿的。她在冷宮日子過得雖苦些,卻也正常,沒什麽事。”


    “那就好。希望懋妃是能幫上母妃的。”


    三日後,貞貴妃入夜後,悄悄去了冷宮。


    貞貴妃已經提前派人去知會過懋妃了,懋妃知道她今夜會來,所以並沒睡。


    房門被輕敲了幾下,懋妃立刻起身去開門,在看到一身宮女打扮的貞貴妃後,高興又激動地叫道:“姐姐。”


    再見到懋妃,貞貴妃也很高興。由於這些年她一直得寵,皇上常伴左右,實在是不方便親自到冷宮來,每每都是派人來送東西,那些人回去也都安慰她說懋妃過得還不錯,很感恩她。這話她也隻信了三分,卻也實在無法。


    “妹妹。”貞貴妃紅了眼眶。


    懋妃比當年可真是瘦了不隻一星半點,氣色也不太好,臉有些蠟黃。一個女人,皮色神彩不好,再美也是要減半的。好在皺紋還沒有爬上她的臉,算是歲月對懋妃的恩賜了。


    懋妃微笑道:“姐姐別傷感,先進來坐吧。”


    “好。”貞貴妃應著進了屋。


    苗玉在外麵守著。


    冷宮的屋子都是殘敗的,被褥單薄,散發著黴味。桌椅也都是掉了漆的,坐上去會發出難聽的吱嘎聲。屋子不大,燭火點點,還是最差的蠟燭,散發著難聞的煙味,火苗上飄起的煙也是黑色的,有些嗆人。


    這裏跟她的宮殿相比,簡直破敗不堪、寒酸至極,比她宮中下人的房間還不如。但貞貴妃並沒有嫌棄什麽,因為她很清楚,如果她的兒子沒做上皇位,她的下場可能還不如現在的懋妃呢。


    “我這地方簡陋,姐姐別嫌棄。”懋妃笑道。


    貞貴妃搖搖頭,“我若嫌棄,今日也不會過來了。”


    懋妃笑著點點頭。


    貞貴妃也不跟她賣關子,直言道:“你應該知道我今天來的意思。近來宮中不寧,你在冷宮多年,避世多年,也應該出來了。”


    懋妃收了笑意,沉默不語。


    貞貴妃繼續道:“如今青陽也長大了,也到了開始相看的年紀,我看著她長大,自然是要給她挑個最好的。但她是你親生,總要合你的意才好。而現在宮中這個情勢,萬一我失勢,你有沒有想過青陽怎麽辦?”


    懋妃抬頭看向貞貴妃。


    “你知道你在恨什麽、怨什麽。可隻在這兒怨恨有什麽用呢?如今你我都不再是當初單純的少女了,有些事你必須自己立起來,才能真正解了這怨恨。”貞貴妃道:“我也不瞞你,我現在地位危急,需要有個人來幫我。我思來想去,你最合適。你可以當我是在利用你,你若不願意,我馬上就走,絕不再來煩你。青陽那邊我也不會薄待她,定盡快給她找個如意郎君,趁我還在位,給她挑個好人家。”


    因為她真把懋妃當自己人,所以有些話不願意拐彎抹角。話雖不好聽,但其中的道理是不差的。


    懋妃沉默了一陣,問:“姐姐真有法子讓我出去?”


    “你若想,我自然盡全力助你。在這宮中,我沒有幾個能信得過的人,你是一個。”


    懋妃笑了,“姐姐既然如此坦誠,那妹妹也實話跟您說了。我的確不想在這兒待了,不是為了青陽,我知道有姐姐在,青陽這一生錯不了。我是為了我的父母,我的弟弟。他們何其無辜?皇上怎麽能這麽狠心?”


    “姐姐,在冷宮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什麽情啊愛啊的,不過都是浮雲。也許其他女子一生中能遇到畢生摯愛,且對方惜她如己。但我沒遇到,皇上……嗬……姐姐,我這出去就是為家人報仇的,若到時我害死了他,姐姐可不要怪我。”


    貞貴妃苦笑了一下,道:“妹妹啊,我何嚐不明白你的心思?這幾年我也是將他看得透透的。我現在也對他沒任何指望了,隻想著來日事成,讓我安安穩穩地過了餘生便是了。”


    懋妃鬆了口氣,“有姐姐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姐姐放心,這些年我別的沒磨出來,耐心是真真兒磨得好。我不會輕舉妄動,也不會至姐姐的生死於不顧。我是要報仇,但我更想讓他也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我這一生也就這樣了,一切我來,姐姐別髒了手。”


    貞貴妃握上懋妃的手,“別說傻話,我們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為了我自己,為了我的兒子們,我都不可能雙手幹淨。這事我們必須徐徐圖之,方能不損自身,達成目的。”


    “姐姐說的是。妹妹餘生,但憑姐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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