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封欽在看到床頂的雕花時,瞳孔瞬間一縮——這不是他皇宮的龍床,而是律王府的床!


    攥緊身側的拳頭,雙手握合的力道和肌肉的緊繃感讓他知道這並不是在做夢。


    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轉頭看向屋中,一陣頭疼讓他倏地皺起眉。


    屋裏一個人都沒有,擺設還是他在律王府時的樣子。空氣中有淡淡的檀香味,夾雜著些許鬆柏香。


    是了,這是他在王府中常用的薰香,是他舅舅外出征戰時偶然發現,給他帶回來的,他一直用到離京前往封地之前。


    確定這是不夢,也確定這裏的確地律王府後,封欽坐起身,按著不時犯疼的額角,喊了一聲:“佑興。”


    屋子的門立刻從外麵推開,佑興一路小跑著來到床前,驚喜道:“王爺,您醒啦?”


    封欽打量了佑興一陣,的確是那時在王府中尚還有些稚氣的樣子,“本王怎麽了?”


    “王爺,您不記得了?”佑興上前給封欽壘好靠枕,讓封欽能倚得舒服些,“您前兒個在望星亭賞雪吃鍋子,略有些喝多了,就在那兒睡著了。結果奴才去叫您的時候,您就發熱了。”


    封欽垂眸飛速地回想著,的確是有這麽回事。


    那年入冬,一直沒下雪。還是過了年了,接近開春的時候,才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他不是什麽愛賞雪的人,但剛莊子上頭來了新鮮的牛羊肉,他便想著這麽寒冷的天,吃頓熱鍋子也不錯,便吩咐佑興去辦了。


    正好去夏釀的荷花酒前兩天起出來了,他便多喝了幾杯。


    酒勁兒上來了,他覺得熱,就開了窗子,原本是想在榻上小歇一會兒,沒想到居然睡過去了,就染了風寒。


    為這事兒,他母親貞貴妃罰了佑興一年的俸祿,小懲大誡。


    因為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在望星亭裏喝醉病倒,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這幾天有發生什麽事嗎?”封欽問。


    別的他記不清了,但他記得江翊是在他病好的當天進王府的。


    佑興想了片刻,回道:“回王爺,宮裏那邊兒沒什麽事,就貞貴妃叫了奴才去問話,賜了好些補品讓奴才帶回來。襄王前天和昨天都有來看您,但您一直昏睡著,襄王讓太醫在府裏住著,您什麽時候好了,太醫什麽時候才能回去。”


    封欽點點頭。


    “哦,還有一事,您讓打掃的升平院已經打掃出來了。晚些時候等江少爺來了,便可入住。”


    果然,他記的是沒錯的,江翊的確是今天進府。


    封欽:“朝露院打掃了嗎?”


    “一直打掃著呢。”


    “讓江翊住朝露院吧。”封欽道。


    主子的意思自然不容做奴才的質疑,佑興立刻應道:“是,奴才這就讓人把擺設搬朝露院去。”


    封欽揮退了佑興,整個人再次躺回床上。


    當初江翊剛來的時候,是住在升平院的。後來兩人“互通心意”了,就搬到了離主院最近的朝露院了。


    佑興出去沒多會兒,太醫就過來把脈了。


    在確定封欽已經無恙,留了溫補的藥方後,就回宮複命去了。


    傍晚時分,江家的馬車停在了律王府後門。


    佑興帶著家仆去迎,封欽則坐在正廳裏等著。


    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不知道怎麽麵對江翊才好。他堂堂一個王爺,麵對千軍萬馬都麵不改色,卻在麵對江翊這件事上畏縮起來,也是難得一見了。


    不一會兒,佑興就帶著江翊來到了客廳,江家跟著江翊一起來的仍是夏風。


    “草民江翊,參見律王爺。”江翊伏地一跪,聲音輕弱,不似前世初見時明亮。


    “起來吧。”封欽克製著自己看起來淡定一些,沒有起身去扶,但心已經熱的發燙了。


    江翊起身後,立於一邊,垂眸不語。


    封欽想看看江翊,想看看那張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臉。


    “把頭抬起來。”


    江翊聞言抬起頭,冷淡到毫無神采的眼神撞進了封欽的眼裏。


    封欽眉頭幾不可見地一皺,心中的熱就像被澆了一桶冰,不至於熄滅,卻也有些難受。


    他記得上一世自己初次見到江翊時,江翊的眼神是那樣清澈,那樣明亮,飽含著善意,透露著單純。


    但現在的江翊,眼神那麽冷漠,那樣無神,像是裝了無數的心思,又像是被生活搓磨了天真和單純……


    不僅如此,江翊臉色發白,嘴唇也不見幾分血色,披著大氅仍顯單薄,整個人看上去病怏怏的,沒有精神。


    難怪剛才的聲音那樣輕弱,可他記得江翊剛到王府那會兒,身體還是挺好的。


    他不知道江翊為什麽會跟以前截然不同,他想問江翊到底怎麽了,卻又不知從何問起,有些話問了反而會顯得怪異。


    封欽寬慰著自己,重生這事本就很詭異,江翊的性格在這一世發生了些許變化倒也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身體羸弱待找了夏風細問了再說,隻要人活著就好。


    “本王見你身子不好,就先去休息吧。廚房的晚膳已經備好,一會兒會給你送到院子裏。”封欽道。


    “多謝王爺。”江翊垂眸行禮,態度疏遠禮貌。


    回到書房,封欽揮退左右,手握成拳,低聲輕笑。


    老天果然待他不薄。江翊身體不好也好,眼神不澈也罷,總歸是回到了他身邊,其他的都不重要。


    身子可以調,其他的,隻要江翊高興就好。


    不過話說回來,怎麽跟喜歡的人相處,這對封欽來說是個難題。


    他沒喜歡過誰,脾氣也不好。以前陪著江翊看書下棋,並無心引誘江翊,但現在他有目的了,隻是看書下棋好像也有些不足夠了。而且現在的江翊,之前的那些相處方式還會有用嗎?


    飯後,封欽喝完溫補的藥,去了朝露院。


    朝露院裏,夏風正在忙活著整理行禮,佑興沒接到主子的吩咐,所以隻給朝露院派了幾個粗使的奴才。這會子,正在幫夏風收拾。


    封欽一進門,奴才們就跪了一地。


    “你家主子呢?”封欽問夏風。


    “回王爺,少爺在屋裏歇著呢,奴才這就去叫。”夏風說著,就要爬起來去叫主子。


    他在將軍府的時候是學過王府規矩的,一切禮數也都心中有數,斷不敢錯的。


    “不用,本王去看看他。”說著,封欽就往朝露院的主屋走去。


    推門進去,就見江翊正坐在軟榻上,身上蓋著被子,一手抱著他手爐,一手拿著本書在閑讀。


    見封欽進來,江翊要起身行禮,這次被封欽攔住了。


    “倚著吧。”封欽走過去。


    佑興趕忙搬了個繡墩放到軟榻邊。


    封欽坐下後,打量了江翊片刻,問:“身體不好?”


    “回王爺,草民常年體弱,恐要給王爺添麻煩了。”江翊也不直視他,顯得恭敬又謙和。


    “可找太醫看過?”


    “草民區區庶民,怎敢勞動太醫?”


    平南將軍雖戰功高築,卻並非王爵侯伯,按理來說是不能請太醫醫治的。不過,如平南將軍同功者,仗著自己的威勢,讓太醫登門看病的也大有人在。江家可以說是功高武將中難得安份的,但皇上卻沒看明白。


    “佑興。”


    “王爺吩咐。”


    “明天請柳太醫來一趟,給江翊看看。”


    “草民不敢。”江翊忙回絕。


    封欽皺眉,自己好意被回絕了要怎麽辦?往常他肯定要罵對方不識好歹,但對江翊,卻是不能的。


    佑興機靈,忙笑著回道:“江少爺無須多慮。明天柳太醫也是照例要來給王爺把平安脈的,正好順便給您瞧瞧,不費什麽事的。您健康了,我們王爺才能放心。”


    話都被佑興說滿了,江翊自然也沒了拒絕的理由,“那就麻煩王爺了。”


    “沒事。”就衝佑興這表現,回頭就得賞他一把金瓜子。


    夏風走進來,端來了江翊要喝的藥。


    江翊端過藥,慢慢喝著,似乎也不怕苦。


    封欽問夏風,“你家主子飲食有什麽要注意的地方嗎?”


    夏風回道:“少爺的飲食一向比較清單,平時喜歡些湯湯水水的東西。王爺,奴才鬥膽,不知少爺日後的飲食可否讓奴才用朝露院的小廚房單做。王府的飲食雖好,但還是不夠清淡,若要讓廚房費心周全少爺這兒,也是給他們添負擔,再耽誤了王爺的膳食可就是罪過了。奴才每日自己去廚房取菜,不勞煩他人,少爺多吃點,身體也能好些。”


    若是以往,夏風敢跟他提這個要求,他輕則也要杖責,這說好聽了是為江翊著想,說不好聽就是懷疑王府飲食,再漂亮的理由也沒用。


    但現在,隻要江翊喜歡,怎麽著都行。


    “可以。”封欽點頭。


    “多謝王爺!”夏風開心地一個頭磕在地上。


    江翊也要下床行禮,他也沒想到封欽會同意。夏風擅做主張的請求,他還在想萬一封欽發怒,他要怎麽應對才好,沒想到居然就這麽同意了。


    封欽攔住要下榻謝恩的江翊,“別亂動,好好躺著。”


    隨即又吩咐佑興,“去告訴負責采買的人,每天采買前派人過來問江翊想吃什麽,盡量采買回來,不得糊弄。”


    “是。”佑興應道。


    封欽又對江翊道:“你隻帶了一個小廝過來,恐怕照顧不過來。明天讓佑興給你挑幾個丫鬟,她們心細,照顧你也能周道些。”


    “多謝王爺。”在律王府待著,自然要用律王的人,他是沒有理由拒絕的。


    封欽也想多陪陪江翊,卻實在找不出話題,幹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了。


    佑興把封欽的意思傳達了下去。


    奴才丫鬟們都有些奇怪,江翊明明是個質子,怎麽待遇很主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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