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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謝麒生的瘦弱, 打生下來就會吃藥。母親又在產下他當晚就撒手人寰,老夫人便在謝麒滿月之後請了一位老道進府。那老道說, 若要好好養活了謝麒,必須要讓謝麒在府裏的時候都當做女孩子養活,穿女孩子的衣裳, 出門倒是不必如此。這樣養到七歲時,無病息災,方可一直轉回男兒打扮。


    兩年前謝麒滿了七歲, 老夫人特意挑了個好日子,給謝麒辦了個不大不小的家宴,才算是正式度過了以前那些個不好的日子。如今兩年過去了,謝麒以前的習慣基本上改的七七八八,唯有梳辮子這一件, 因為謝麒覺得出入方便,而留了下來。好在外頭貧苦人家的男孩子也常常這樣打扮, 倒也沒人覺得奇怪。


    “不過是為了圖個方便, 倒是勞二妹妹擔心了, 我方才出門時買了些小東西,想必此時已經送到劉姨娘那裏去了,”謝麒看著二姐兒時滿麵柔和,“你先回去瞧著, 若有喜歡的, 下回我出門時再給你買去。”


    二姐兒這才歡喜起來:“大哥哥快去見祖母吧, 我先回了。”


    謝麒點點頭,目送二姐兒離開,這才進了垂花門,往謝老夫人院子裏去了。才進了院子,謝麒果然看到自己身邊伺候的侍女們一個個的都在烈日底下站著,已經曬出了汗珠。他眼裏閃過幾分心疼,明白自己此時多說無用,趕忙進了正房。


    “世子回來了,”老夫人房裏一邊有人通報,一邊就有人趕緊打起了簾子。


    “祖母,”謝麒才從外頭進來,身上還帶著熱氣,這屋子裏卻是放著冰的,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快把冰撤下去些,”謝老夫人見狀,忙讓人為謝麒打了水來擦臉,“可是二丫頭尋你了?”


    說起二姐兒時,謝老夫人臉上神色也沒什麽變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你也別心疼外頭那幾個,作為你身邊的丫頭,卻連主子去了哪裏都不知道,難道不該罰?”


    “祖母,”謝麒故意拖長了聲音,把屋子裏的人都支了出去,“孫兒今日去了表叔公府上,聽表叔公說,皇上有意為皇子甄選伴讀。表叔公的意思是,孫兒年紀和太子殿下相仿,屆時便去太子殿下身邊陪伴。”


    謝老夫人聽得此話眼前一亮:“你去了你表叔公府上,怎麽也不和家裏說上一聲,也罷,外頭那幾個,就叫她們回去吧。”


    見謝麒高興了,謝老夫人又道:“太子身為儲君,能陪伴在他左右,都是你表叔公想著你呢。你爹能有如今的成就,還不就是因為當初做過皇上身邊的伴讀?可惜……你可不能學你爹,忘恩負義,不忠不孝,不想著如何回報你表叔公也就算了,還跑到了蜀州那樣的地方,連著三年都不回京述職,哼。”


    “祖母放心,我會陪在祖母身邊的,也定會記得表叔公的恩情,”謝麒眉眼溫柔,毫不在意謝老夫人的話,顯然是已經把這些話聽了不曉得多少遍了,都已經能夠記在心裏。


    蜀州,黑山穀謝家別院中,周老先生和謝侯也說起了這件事情。


    謝笙小心的為謝侯和周老爺子的茶杯裏添上了水,這才坐下來安安靜靜的聽兩人說話。


    周老爺子雲淡風輕道,“太尉必定會將自己最精銳的子弟安排到太子身邊,意圖能夠掌握下一代帝王的想法。皇上羽翼漸豐,太尉已經察覺到了。”


    “那皇上為何還要安排下伴讀呢,”謝侯其實心裏明白,卻就是不想承認,不管怎麽說,沒有掌權之前的太尉,簡簡單單隻是謝侯的表叔時,還是一個不錯的人,如今要是太尉安排年輕子弟在太子身邊,太尉家中適齡子弟不多,他謝寧的長子謝麒就首當其衝。


    “欲先使其亡,必先使其狂,皇上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即便已經相信了謝侯,在這件事上,周老爺子也不願意為謝侯說的太多,“你也不必多想,你還沒死呢,謝麒即便是世子,卻也代表不了謝家的意思,皇上心裏有數。”


    謝麒?謝笙眸光一閃。


    這個名字對於謝笙來說並不陌生,甚至於他在滿月之前還不止一次的見到過他。因為封建迷信,謝麒那時候是被當做女兒來養活的,謝笙還以為那是個溫柔的大姐姐。後來在身邊伺候的人世子的稱呼中,謝笙也愣了一會兒,才好好的消化了。


    對於謝麒,謝笙心裏其實是有些複雜的。因為謝麒和謝老夫人不同,是真心喜歡他這個弟弟的。雖然謝麒就像是一個博愛的中央空調,即便是對著身邊伺候的丫鬟小廝都一樣很好,謝麒還是對這個隻見過短短幾麵的兄長很有好感。即便,現在謝笙都已經不能回憶起謝麒的臉,甚至連記憶都有些模糊了。


    謝笙垂下眼瞼,又想起那天周老爺子說的,他和謝麒,一個從文一個從武,注定隻能有一個出頭的話。


    其實根本不需要考慮,謝笙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選擇。比起謝麒,還是李氏和大姐兒對她來說更加重要,何況就算謝笙還記得一點謝麒,也不能保證謝麒就還是之前那個他了,人都是會長大的。


    謝侯緊皺的眉頭沒有絲毫放鬆。他想了半晌,將自己的視線落到了謝笙臉上,才算是舒了口氣。好在小滿身為嫡次子,在麒兒已經進宮的情況下,是不會再被牽扯進這樣的紛爭裏了。


    周老爺子品了一口茶,滿意的眯起了眼睛。若是他知道了謝侯心裏的想法,一定會笑他一聲天真,謝麒生母是勳貴那邊的人,莫非謝笙的母親李氏,就不是清流這邊的人了?


    謝侯既然選擇要支持皇帝,就得要拿出誠意來不是?


    鄭山長等人心裏一個咯噔,這的確不是他們自己探聽到的,按照他們的消息,周老爺子的判決雖然已經下來了,是即刻啟程,但是因為上頭有皇上壓著,酷暑不許趕路,起碼要秋日裏才能出發。如今京城裏的消息,也不過是周尚書被羈押在一處秘密所在,任何人不得探視。


    “怎麽,不敢說?”周老爺子麵皮不動的,無端讓人覺得有些發怵,“蜀州人傑地靈,是名士遊曆必到之所,也出過不少忠臣良將,名人典故,偏偏蜀州書院所出寥寥無幾。那些名士從不理會蜀州書院,莫非就隻是書院規矩多?不過是懶得和愚笨之人交流。”


    在場之人誰不自恃是蜀州名家,哪裏受得了這樣的閑氣?


    “尊您一句周先生,不過是看在皇上的心意上,當真就以為自己還是當朝尚書了?”有人不客氣道,“如今不過是個罪人,連端坐堂上的資格都沒有,當為我輩之恥,吾羞與汝為伍。”


    “那您倒是走啊,看不慣我老師您可以不在這兒啊,”謝笙站在周老爺子身邊,十分不滿。


    周老爺子不氣不急,接著謝笙的話,隻用平日說笑一樣的語氣道,“小兒無狀,隻是太尊重我這個老師了。閣下說的這麽好聽,敢問閣下以何為稱道?”


    周老爺子護著謝笙的姿態一覽無餘。而那人自然是沒有什麽值得引以為豪的地方的,不過一個酸腐之人,出了蜀州都沒人認識,隻在蜀州百姓直接稱一聲大儒罷了。至多一個舉人,連進士功名都沒有。


    周老爺子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會這麽問的,不管怎麽說,周老爺子至少還是個進士,而這蜀州書院裏有進士功名的都被謝侯爺給謝笙扒拉過一遍了,周老爺子來了蜀州之後也看過那些資料,裏麵可沒有這個人。


    見那人無話可說,周老爺子摸了摸謝笙的頭發,神色緩和了幾分:“小滿,你是怎麽發現逃奴的?”


    “方才我與沈兄出去,正好遇見一個拿鼻子當眼睛使的,叫什麽餘大儒。嘴裏沒一句真話,還說他的親戚住在我京中侯府後街,”謝笙理直氣壯道,“我爹說了,侯府後街的親戚都在讓我背過的族譜上,剩下的都是我們家的家生奴才,奴才的親戚也是奴才,若是在外頭見了,都是逃奴,理應抓回去交給他處置,或者直接打死。”


    “周先生,這許是個誤會,餘大儒他身上可是有功名在的,”鄭山長聽說是說的餘大儒,終於鬆了口氣,滿口謊話放到之後再說,可不能把逃奴的事情應下,這可是牽連整個書院的事情。


    “鄭山長我年紀小您可別騙我,那人自己親口說他見過我祖母的,難道還有假?”謝笙的視線落到了沈平安麵上,“不信您問問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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