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山勢險要,很多地方馬車難以行進,故而李氏在來了蜀州之後,就學會了騎馬,且騎術不錯。


    此次出門,隻是謝家人的私人行程,謝侯爺便隻安排了人暗中保護,由李氏帶著大姐兒,謝侯爺抱著謝笙,雙騎並行。


    謝笙坐在謝侯身前,眼裏滿是好奇,這可是他第一回騎馬。


    因為出門的緣故,李氏並沒穿平日裏的曲裾深衣,而是換了一身輕便的騎馬裝,隻是戴了麵紗。大姐兒和李氏相仿,也戴了麵紗,不過身上穿的是和謝笙同款的月白色衣裳。因謝笙還沒進學,並不是儒衫的製式。


    “平日裏大姐兒和小滿還從沒穿過這樣的顏色,如今看來,也不比那些清流之家的孩子差嘛,”謝侯爺的臉上滿是得意,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麽,看向謝笙的視線更加溫和。


    李氏心知自己平日裏在教導大姐兒和謝笙之時,並沒用侯府的教養方式,一直是按著李家的教法去做的。不然如今隻怕大姐兒隻會學些眉高眼低,經濟算盤,哪裏會擅長多少詩詞書畫呢。就連過幾日就要滿三歲的謝笙,如今也已會念三字經,知道拿筆在紙上塗抹了。


    這樣的話語,李氏自己知道就罷,在謝侯麵前是從不提起的:“他們小孩子家家的,做什麽總穿顏色清淺的衣裳,尤其大姐兒是女孩子,合該好好打扮才是,可不能移了性情。”


    謝侯爺點頭應道:“夫人說得很是,咱們大姐兒就該身披綾羅綢緞,一生富貴榮華衣食無憂,不過若是大姐兒喜歡,夫人也不必拘束了她。”


    不等李氏開口,大姐兒就道:“謝謝爹爹,不過娘平日也寵著我的。隻是規矩是一定要學的,女兒不想走到人家家裏去做客的時候,叫人覺得女兒不知禮儀,墮了咱們侯府的聲名。”


    謝笙聞言趕忙也開口道:“兒子也學了,不會出錯的。”


    謝笙能夠感受到自己身後,謝侯大笑時胸腔震動的感覺,看來那封加急文書是一件大好事,讓謝侯連續這許多時日都保持著極好的心情。


    謝笙便拍手道:“爹爹笑了。”


    謝侯逗謝笙道:“爹爹笑了,那是好還是不好呢。”


    “自然是好的嗎”謝笙學著前次上街時一個童生家的小孩搖頭晃腦的模樣道,“前幾日爹爹愁眉不展,小滿和姐姐也擔心得很,這幾日爹爹笑了,肯定是好的。”


    謝侯一愣,和李氏對視一眼,單手夾著謝笙,俯身親了親謝笙的臉頰:“爹爹的好兒子,都曉得心疼爹爹了。”


    “前幾日那是因為爹爹給你選好的老師有事情去了別處,這幾日開懷,卻是因著小滿你的老師就快到蜀州了,”謝侯說這話時,沒有多少語氣的起伏,可他臉上飛揚的神采,是半點做不得假的。


    當時因是加急文書,謝侯直接去了書房,所以這事兒連李氏都不知道,如今乍然聽聞這麽一個好消息,李氏下意識的收緊了韁繩,讓馬停了下來,才急急問道:“侯爺,這可是真的?”


    見一家子都驚喜的看著自己,連著謝笙都別扭的轉過身來看,謝侯摸了摸鼻子,直接把謝笙換成麵對著他,倒坐在馬上的模樣。


    “府裏人多口雜,這件事不宜太多人知道內情,我便一直瞞了下來,”謝侯說完又對李氏道,“說來此事屆時還要夫人多多費心。”


    見李氏麵上奇怪,謝侯看了看四周光禿禿,沒什麽山石樹木可以藏人的環境,才小聲道:“京中情況越發混亂,周尚書當年與皇上有師徒之誼,如今周尚書被太尉設計丟了官職,還判了流放,皇上便讓周尚書往蜀州來了。麵上說是知道我為小滿尋一名師,特意送來,其實也是為了保全之意。”


    “什麽!”李氏失聲驚呼,“周伯伯他竟……這怎麽可能!”


    謝侯點了點頭,見謝笙麵上疑惑,也不把謝笙當做小孩,隻揉碎了教導他:“周尚書是你外祖父的同窗,素來交好,乃當世大才。太尉大人是你祖母表兄。”


    說起太尉之時,謝侯麵上是顯而易見的冷淡:“皇上叫周尚書不去嶺南,而到蜀州,就是想要借著咱們與太尉的親緣,護住周尚書周全。小滿你要記著,等周爺爺來了,你定要好生尊重他。”


    “爹娘放心吧,我一定會對周爺爺好的!”


    謝侯不過短短兩句,就已經聽得謝笙心驚。周尚書雖不曉得是主管哪一部的事務,總歸已經是半步入閣的人物,如今就這樣說倒就倒了?尤其皇帝特意叫他流放蜀州,就是為了借謝侯複雜的身份護住他。可見此事並非出於皇帝本心。再加上謝侯直言太尉設計,可見這已經是朝野上下公開的秘密,卻無人敢於出頭,就連皇帝也不敢。


    “主弱臣強,可不是什麽好事……”謝侯歎息一聲,就要往前行去。


    謝笙拉了拉謝侯的衣裳,臉上盡是疑惑:“爹爹,皇上與蜀州相隔這許多路程,怎麽就知道爹爹要為我尋老師的事情呢。”


    乍然聽來,這不過是謝笙小孩子的童言童語,可就是這一句,讓謝侯如同醍醐灌頂,不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此事休要再提,”謝侯爺打定主意等周尚書到了,一定要對他更加禮遇才行,“夫人,說不得,此番來的不止有周尚書一個。若是可以,不如叫大姐兒與咱們同住,將後院的吊腳樓單獨分隔出來。”


    謝侯和李氏商量著周尚書,甚至可能是周尚書一家的安置,謝笙卻沒半點想聽的欲望。他把臉埋在謝侯懷裏,大腦一刻都不停歇。


    從周尚書這事兒上看,是皇帝無能為力,主弱臣強。可從皇帝遠在京城,就能知道謝侯為自己尋找名師,甚至還不被謝侯發現的情況來看,皇帝絕對沒有表麵上表現的這麽無害和弱勢。說不得就是在扮豬吃老虎。


    好在皇帝因為周尚書這事兒,願意告訴謝侯,我就是在監視你,現在你可以為我所用了。這是蜜糖還是□□,還有待考究。


    謝笙聽見似乎遠處有人聲傳來,探出頭眯著眼看了看:“爹,那邊是誰,怎麽這時候入了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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