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揚整整憋了一節早自習, 愣是沒跟沈婼說上一句話, 無論他是扔小紙條還是拉著凳子湊到她身邊, 人家全然看不見,一心研究眼前的化學題。


    旁邊的許思遠和錢昊看的樂不可支。


    “也有揚哥靠美貌拿不下的人啊。”錢昊的同桌看的稀奇。


    “你知道什麽, 那是祖宗, 揚哥見了都得恭恭敬敬的叫聲奶奶。”許思遠小聲的給陳揚認親戚。


    錢昊大手啪的拍在他後背上:“是不是棒槌, 奶奶跟祖宗差著好幾輩呢。”


    幾個人說的太忘情,忽略了陳揚心靈得不到慰藉的事實,他一個眼神涼涼的看過來, 威脅他們:“用不用我送你們下去找祖宗?”


    “臥槽, 嚇死我了。”


    幾個人訕訕的閉了嘴。


    陳揚手撐著下巴,側身坐著,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沈婼奮筆疾書的樣子, 無論如何, 生不來她的氣,反而越看越喜歡。


    看著看著,就看到了下課時間。


    下課鈴一響,就又到了沈婼例行的打水的時候。


    她低頭從自己的書桌裏和紀瑤的書桌裏拿出水杯, 自從上次她和紀瑤說過塑料水杯不能用後, 她就換了和沈婼同樣的保溫杯,兩個拿在手裏, 除了新舊的分別, 簡直是水杯界的雙胞胎。


    陳揚看似在做題, 實際上全副神經都武裝在了沈婼的身上, 她一動,他就發覺了。


    沈婼從座位裏走出來的瞬間,陳揚的手也伸了出去,長臂輕輕鬆鬆的拽住了她的校服衣擺,將沈婼又給拉了回來。


    沈婼終於站到了他的桌子邊,陳少爺卻連頭都沒抬,繼續裝模作樣的寫手底下的數學卷子,可那隻手始終抓著她的衣擺,沒有鬆開的意思。


    沈婼娟秀的眉梢微微挑起,抱著胸等他,也不出聲。


    陳揚最近剪短了頭發,肖似主人的刺一樣豎在發心。他的手也很好看,手指修長,指甲圓潤,握筆的姿勢好像字帖封麵上的照片,標準又賞心悅目。


    他的坐姿也正派,反而沒了走路時的吊兒郎當,後背的曲線利落幹淨,一筆勾勒出鬆柏一樣的正直。


    還有什麽呢?哦,對了,還有就是他這道題從她站到這裏開始就錯的一塌糊塗了。


    沈婼忍不住笑了出來。


    陳揚破功,裝不下去了,黑著臉抬起頭來,森然的危險氣氛卻對沈婼沒有絲毫的威懾力。別人那裏牛氣哄哄,到了沈婼麵前,像棉花糖吹成的甜老虎,舔一舔就化了。


    操,真搞不懂沈婼到底是怎麽在他的注視下還能這麽無動於衷的?怎麽自己被她這麽看兩眼,感覺都要成了奧運會的火炬了,後腦勺那裏火辣辣的。


    “還不放開嗎?”沈婼回身看了下他的手,捏著她的衣服邊。


    “是你吧?”靜默片刻,陳揚輕笑一聲,問出了憋了一早上的問題。


    沈婼搖頭。


    “你太敷衍了小姐姐,連時間地點幹什麽都不問我,就搖頭?”陳揚又把她往後拽了拽。


    陳揚坐姿除了正派這一條之外,還有就是自由。


    長腿從來不能好好的放在地上,非要踩著凳子腿橫在過道裏,要不就長的伸出天際。


    現在正好是第一種坐姿,沈婼被他拽著後退,直到屁股碰到陳揚的膝蓋,陳揚才罷休。


    這是課間的教室,不是隻有他們兩個人在的傍晚,沈婼不想惹人注目,趁他不用力的時候往前靠了靠,陳揚出其不意,壞心大起,手上加大力道的同時,腿伸出來踩在了沈婼的桌子腿上,直接橫在了她後退的道路上,沈婼被他的腿一絆,穩穩坐在了陳揚的大腿上。


    沈婼誒了一聲,再想起身就晚了,陳揚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用了力氣,輕易脫不了身。


    好在他們在教室後排,前麵還有大部分同學看不到他們的姿勢,但是後麵這數的過來的幾道目光射過來,已經夠沈婼臉紅到耳朵根了。


    “想站起來嗎?那就再想想是不是你。”


    別看陳揚說的話不甚明了,但沈婼當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肯定就是謝智波這麽久沒動靜,他們才覺出奇怪來。她現在的心情可沒剛剛逗陳揚的時候那麽傲嬌了,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她也拿不準,自己這麽做,陳揚會是什麽態度。所以幹脆就選擇一直裝做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得過且過。


    “不說話就證明是你了。”陳揚步步緊逼。


    沈婼大軍失去陣地,心裏想好的那千軍萬馬的解釋和理由,最後全部陣亡。


    陳揚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最後笑了笑:“我說,你是不是真當我豆腐做的泥捏的?這麽碰不得?什麽事情都擋在我前麵?”


    “不是的。”她說話的時候,眼裏的情緒有些調皮。


    沈婼這模樣,看在陳揚眼裏,總覺得她大概會使出什麽驚天動地的殺手鐧。


    “我把你當寶貝,就是碰不得。”


    果然!


    一句話!


    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嘖,你越來越會了啊沈婼。”陳揚的腿往上一抬,把她慣性推了起來。


    嗬,也不看都是跟誰學的。


    .


    第一節課是萬惡的英語,老師在黑板上寫試卷作業的答案,對的紀瑤生無可戀。


    沈婼聽到她唉聲歎氣,湊過去看了眼她的戰績,唉,一言難盡。


    “你怎麽做到的?選擇題全錯?”沈婼覺得但凡蒙一蒙,也不至於這樣。


    “就……靠天靠地靠父母啊。你沒聽過選擇題秘籍裏的武功心法嗎?”


    沈婼被她的說法驚到了,“願聞其詳。”


    “三短一長選最長,三長一短就選c,兩短兩長必選d,長短長短來個a。”


    沈婼噗嗤笑了出來,“別練了,小心走火入魔。”


    紀瑤撇撇嘴,“我看也是,什麽狗屁玩意兒,我扔骰子還能對一半呢。果然還是得靠運氣。”


    “為什麽不靠腦子?”


    紀瑤英氣的眉頭擰了起來,最後總結精辟:“我大概沒有?”


    “想過高考嗎?”


    “有必要這麽沉重嗎?”


    “嗯,我可以幫你。”沈婼對她說“如果你想學的話,我可以幫你的。”


    紀瑤已經快忘記自己多久沒有把學習當回事了,她也知道總這麽拖下去,也就把有限的三年糟蹋完了。


    “可我挺笨的。”紀瑤可憐兮兮的。


    沈婼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用力的捏了捏。“成事在人,如果你自己對自己都沒有信心,誰也幫不了你。目標先定在下次月考,怎麽樣啊?”


    紀瑤還沒來得及回答,英語老師已經敲黑板了。


    “咱們先從第一題開始講,要是知識點壓過很多遍的咱們就一略帶過了啊。”


    英語老師實在是把課講的太乏味了,剛剛才發誓立下目標的紀姑娘聽了一半不到,就開始昏昏欲睡了。偏偏沈婼卻聽的無比認真。


    隔壁座位的陳揚胳膊撐在桌子上,手托著下巴看了她快一節課了。


    沈婼臉不紅心不跳,這一點讓陳揚真心挺佩服的。越是這樣,陳揚越跟她較勁,眼睛眨都不眨。


    天氣一冷,沈婼穿的比別人厚,校服外麵還要套個白色的棉坎肩,帽子後麵帶圈毛,圓鼓鼓毛茸茸的一團團。


    他的目光挺直白的,邊看,手底下也不閑著,老師講一句,他就在卷子上寫一筆。


    講台上老師視線一掃,最後定格在某位的身上,大概因為平時總不把英語課當回事兒的人今天實在太認真了,搞得她很想知道陳揚這麽奮筆疾書的在寫什麽。


    這麽想著,她已經慢悠悠的從講台上走了下來。因為職業的屬性,女老師都會穿軟和的平底鞋,走起路來沒有聲音,慢慢的,一禿大師走到陳揚的身邊,背著手彎下腰去,遮住了陳揚麵前的光,投下了大片陰影。


    後知後覺的陳大佬抬起頭來,咧著嘴衝一禿大師笑了笑,胳膊不著痕跡的擋在了自己的試卷上。


    不過晚了。


    “看不出來啊,陳揚同學還是學習好的裏麵畫畫最好的呢,你這是畫的什麽啊?陳大畫家?”


    全班同學頭一次聽見英語老師和他們開中文玩笑,而且這玩笑的主人公還是陳揚,不笑白不笑。


    同桌許思遠湊過來看他的畫,可惜隻能窺見真跡一角,其他的被陳揚捂得嚴嚴實實的。


    一禿手捏住了他的卷子角,和陳揚對峙片刻,最後成功的從他手底解救了可憐的英語試卷。


    陳揚身上帶著股灑脫勁兒,反正也被發現了,還藏著掖著幹什麽。就算認出來又能怎麽樣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過,陳揚實在太高估自己了。英語老師眉頭皺著仔細看他這畫,能看出來是個女孩兒,長頭發,大眼睛,小嘴巴,她邊看畫邊在7班每個女生的臉上掃過,最後搖了搖頭。


    “陳大畫家這畫實在不敢恭維,就不要往英語試卷上畫了,練好了再上卷子吧。”


    “看不出來?多明顯啊老師。”陳揚不樂意了。


    “i’m so sorry,sir.”老師最後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一禿周圍的學生全部站了起來,就為了觀賞一下陳達芬奇的大作,結果聽老師來了一句這麽正式的道歉後,噗嗤全笑了出來。


    陳揚臉色一黑。轉頭正看到沈婼忍俊不禁的小臉,軟綿綿的看他一眼,眼神裏都含著笑意。


    “it’s my muse.”陳揚不服氣。


    “oh,i see, a little fat muse.”


    wtf! 這就過分了吧老師!


    就算平時再不認真學習英語的吊車尾學生,全都聽明白了,陳揚畫了個胖繆斯。


    沈婼一個沒忍住,也跟著小聲笑了出來。他大概畫的是她吧,得有多差勁啊,才能讓老師把在她眼皮子底下的主人公忽略掉。


    英語老師皮夠了,把卷子放在了陳揚的桌子上,轉身走回講台,看了下時間,開始布置任務:“同學們,注意一下,我要宣布個事情,下周有節英語公開課,我選了咱們班。需要大家自由結組表演一個經典的英語片段,我不管你們過程如何,但結果一定要讓我滿意。”老師難得把始終如一的聲線說的這麽起伏,看來是節挺重要的公開課。


    末了,一禿大師還不忘在調侃一下:“我剛剛和陳大畫家做的那個小短劇,就可以作為例子。你們可以自己編,也可以找電影經典畫麵。”話說完,下課鈴正巧響了。


    沈婼英語好,紀瑤理所當然選擇和她一組,但前排的鄧佳佳和劉雨涵想和紀瑤一組,專程過來找她。


    “瑤瑤,和我們一組啊?”鄧佳佳聲音甘甜。


    “不行,咱們座位隔那麽遠,不方便,我和沈婼一組就行了。”紀瑤想都沒想就拒絕。


    沈婼朋友不多,她總怕自己跟她們兩個跑了,沈婼自己一個人就慘了。


    “你最近也不跟我們玩了,瑤瑤,變心變的太徹底了。”劉雨涵這麽說著,眼神不住的瞟沈婼。


    “誰說的啊,你們在我心裏最重要,唉,對不住對不住,中午請你們吃土豆粉。”


    這樣一說,才勉強把這二位給哄好了。


    她們一走,紀瑤就貼沈婼的耳朵邊對她咬耳朵:“我跟你一組啊,咱倆表演什麽?”話音剛落,一個軟邦邦的東西就砸在了她的腦袋上。


    沈婼和紀瑤一齊看向罪魁禍首,一個麵包?


    “陳揚你有病啊?”紀瑤把麵包給他扔了回去。


    沈婼搬著凳子往後靠了靠,給他倆留出來足夠的開罵空間。


    “你有藥嗎?總占著我的人是幾個意思?她跟我一組。”


    “我有藥你吃嗎?正好治治你那跟月經不調一樣的狗脾氣。什麽就是你的人了?沈婼啊?哈,你不是有你的胖繆斯嗎?”


    “嘖。”


    陳揚表情一變,紀瑤立刻老老實實的躲到了沈婼的後邊。


    最後爭論的結果就是沈婼帶著紀瑤和陳揚這兩個幼稚鬼,順便捎帶上許思遠和錢昊打醬油。


    熱火朝天的自由結組活動要告一段落的時候,卻有一個意外的人躊躇著走到了沈婼的麵前。


    沈婼和陳揚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出來不可置信。


    可麵前的人似乎對此沒什麽感覺,又或者習以為常了,隻是猶豫了片刻,便對沈婼說:“我能和你們一組嗎?”


    許思遠一聽這個第一個反對。


    “你這個漢.奸,混入我們的隊伍想幹什麽?是不是都沒人願意加你,你才來欺負新同學的?”


    周曉瑜跺腳:“我不是漢.奸,我也沒告過任何人的秘密。你怎麽能這樣說我?”


    “切,誰信啊。天天鑽班頭的宿舍,誰知道你們有什麽勾當。”


    “你太過分了許思遠。你這是公報私仇。”


    許思遠還想再罵她兩句解解氣,但陳揚把他按住了,這倆人有仇這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沒必要吵得人盡皆知吧。


    沈婼抿著唇想了想:“我可以和你一組,但是我還要考慮別人的意見。你先回座位,我們組商議好了,告訴你好嗎?”


    周曉瑜點了點頭,低著頭走回了座位。


    “不然,我和紀瑤跟她一組吧。”沈婼和陳揚打商量。


    陳揚堅決不同意,開始在許思遠身上下功夫。


    “要不你出去?”


    “哥,你開什麽玩笑呢,我屁都不會,怎麽跟別人一組啊。行行行,加加加,反正別把我跟她放一塊就行,煩。”


    陳揚轉頭跟沈婼報告戰況。


    “加吧。”


    最後,這麽個有些奇葩的組就這麽結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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