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到這行字, 說明v購買比例小於60%,此為防盜章  餘錦年走在中間,時而新奇地瞧著兩旁各色燈盞,他腳步一慢,便聽到身後深深的喘息。


    “季鴻?”他回頭叫了一聲。


    那喘聲一停,過了好一會,季鴻才沉沉應道:“嗯。”


    餘錦年往回小跑兩步,見季鴻正停在一戶燈下, 暖黃的光暈在他的臉上, 卻仍顯得男人臉色蒼白, 他將要走過去, 季鴻卻挺直了脊背朝他緩緩步來。


    “走吧。”離開了那盞小燈籠,男人身周倏地又暗下來, 他慢慢地開口,顯得有氣無力,“天冷了……看完好早些回去。”


    餘錦年定定地站在那兒,看季鴻有一隻手虛掩在胸|前,他伸手去扶,卻被季鴻推了一把。


    少年雖看著細瘦,其實身體結實著呢, 季鴻這一下沒推開他,反倒把自己晃了晃。餘錦年也不與他打虛招, 直接拉住了季鴻, 借他半個肩膀靠著, 兩人身量上差了一個腦袋,遠看去倒像是餘錦年依偎在季鴻身上了。


    如此慢慢挪了兩步,餘錦年拉了拉季鴻的袖子,問:“你可舒服一點?要不我們坐下罷?”他朝前頭踟躕著的何大利喊道:“何師傅,稍等一會兒!”


    季鴻垂著眼睛,神色有些沒來由的懊惱,嘴角也緊緊閉著,他鬆開餘錦年將自己穩住,才想張口說話,卻先嗆出幾聲咳嗽來。之前是因為走得太急,又憋著那幾口喘,實在憋不住了才蹦出兩下急咳來,他忙躲過頭去,又用勁忍住,才道:“……無妨,快到了。”


    餘錦年伸著胳膊:“那你拉著我。”


    季鴻不肯,執意要自己虛虛晃晃地走,路麵發黑,他沒走兩步就扶住了牆,顯然是走不動了。


    餘錦年也靠牆上,道:“那我們都別走了,今晚誰也不要看。”他是賭氣,因為自己身為醫生,明明第一眼見麵時就知道季鴻身體不怎麽好,卻還帶著他走了這麽多的路,連季鴻逞強都沒看出,他隻顧著何家那個是病人,卻忘了自己身後這個也不怎麽強健。


    大家都是病人,顧此失彼,真是失責。


    何大利是個直腸子,一聽餘錦年這樣說,還以為他真的要打道回府,登時急得團團轉:“小年哥兒,這……”


    “作甚生氣。”季鴻見少年眉毛皺成了一團,本就心悸亂跳的心髒更是緊巴巴的,他搖搖頭,抓住了少年的手臂,無奈道,“依你就是,我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病……”


    話雖如此說,餘錦年卻感覺自己支撐著的身體在漸漸傾斜,幾乎一半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肩上:“等回去了,我給你好好看看。”若不是已經答應了何大利,他倒真想立即回到一碗麵館,先給季鴻看。


    “餘先生的醫術,季某信得過。”季鴻輕輕笑了句,聲音很小,但因為離得很近,像是直接飄進了餘錦年耳朵裏似的,柔柔|軟軟的。且不說餘錦年如今還隻是個小廚子,就算是有幾道藥膳吃食給人看好了病,也是當不起“先生”二字的,隻是這句誇讚的玩笑話卻破開了兩人方才的不愉快,氣氛又再度融洽起來。


    何大利也不禁鬆了口氣,帶著兩人邁進了家門。


    何家院落很窄,進了門便是堂屋,何大利讓兩人先坐下歇會兒,又轉身扯著嗓子去叫他家婆娘來上茶,餘錦年急著帶季鴻回去,直言還是先去看看何二田情況如何。


    他叮囑季鴻:“你就坐這兒,我看完了馬上回來。”


    季鴻這會兒舒服了些,便搖搖頭,要與少年一起過去,餘錦年自然又伸過手去,稍微挽住了季鴻,以防他再頭暈摔著。


    何大利聽餘錦年在吳嬸娘家時喚這美公子為“哥哥”,便一直以為二人是兄弟關係,此時還在心裏感慨了一聲“兄友弟恭”,再想起自己當初分家時候與家裏兄弟搞出來的鬧劇,簡直是難看。


    三人剛走到何二田的房門前,就聽裏頭傳出嗽聲,接著門就被打開了,走出一個背著木藥箱的郎中,和一個哀聲歎氣的婦人。


    何大利也歎氣:“一到下午晚上這會兒,就又咳起來了。”


    那婦人年紀不算大,頭上簪著一支銀簪,是今季街市上最流行的含芳卷須簪樣式,便是一朵兒什麽杏花梨花桃花的吐出誇張卷須的蕊來,斜插在發髻裏,很是嬌巧。何大利能給自家娘子買這樣精致的簪花,想來他們夫妻感情甚篤,也因此,對家中獨子更是寵愛無比了。


    何家娘子見到自家男人領來兩個陌生男子,稍微一愣,才施了個禮,猜想許是丈夫又尋來了什麽郎中。這幾月,家中來來往往不少郎中,兒子的病卻仍是兜兜轉轉好不透徹,這回見到餘錦年二人,臉上也沒什麽期待,甚至添了許多麻木。


    “這位是濟安堂的妙手回春鄒郎中。”她道。


    那尖臉郎中揚起臉,從鼻子裏哼出個音兒,就算跟餘錦年打過招呼了。


    信安縣中有兩家名聲在外的醫堂,一個是壽仁堂,另一個則是濟安堂,兩家門堂相距不過百步,既是對家也是對手,濟安堂的鄒郎中更是以難請出名。


    何大利恭恭敬敬地朝鄒郎中問好,後介紹道:“這位便是一碗麵館的年哥兒,另一位是他的哥哥。都說年哥兒會用吃食治病,咱家二田前兒不是說年哥兒家的糖餃好吃麽,我這不,將他二位請來了。”


    何家娘子一聽是餘錦年,這才露出笑容,隻她還未寒暄,旁邊那個還沒邁出房門的郎中就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不過如此,嘩眾取|寵。”


    餘錦年隻當沒聽到,走到裏麵去看病人去了。


    有片刻功夫,忽聽得門口“哎喲”一聲痛呼,那郎中連人帶藥箱一齊翻倒在地,餘錦年聞聲回頭,卻隻見季鴻正收了腳,麵色端正地走進來。


    “……”


    走到餘錦年身邊時,季鴻拂了拂袖子,也冷冷道:“不過如此。”


    餘錦年失笑一聲,忙秉正態度,嚴肅地給何二田瞧病。


    何二田年歲與餘錦年相仿,他此時見來的小子還沒自己大,連個正眼都不願意抬,隻捧著要喝的一碗藥湯,臉色發紅。隻是藥還沒入口,他就皺著眉頭咳了起來,咳聲短促,聽著是幹咳,沒什麽太多的痰。


    “不喝了!”何二田氣道。


    “方才有喝過別的藥,或者吃過什麽食物?”餘錦年問過何家娘子,均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後,便坐在何二田對麵,笑眯眯問道,“何小少爺,能否伸舌頭給我看看?”


    他問是否喝過藥,是因為那關係著看舌象是否準確,藥物與食物容易造成染苔,使醫者得到一個假苔象,影響診斷。


    這何二田整日與一幫紈絝子弟一塊兒,其父何大利說他是“與紈絝混跡”,卻也是抬舉他了,說白了,他隻是那群小少爺們的狗腿兒罷了。而何二田自己心裏卻是沒有點嗶數的,覺得自己出息得不得了,可以與那些少爺郎們相提並論。


    是故聽到餘錦年也叫他“何小少爺”,頓時心裏樂開了花,清清本就沙啞的嗓子,伸出舌頭來給他看,又問:“你也是大夫?”


    餘錦年看了眼他手旁一隻格外大的水壺,笑笑:“隻是個廚子罷了。”看過何二田的舌苔,為他號了脈,又問了幾個問題,這才將注意力聚在桌上那碗藥裏,微微一皺眉:“這藥……”


    “是在下擬的方,如何?”那摔了臉趴的郎中竟還沒走,冷聲嘲了一句。


    餘錦年看了看他摔青的鼻子,又抬頭看了看一臉淡漠的季鴻,心裏差點又想笑了,好容易忍住了,才繼續說:“這藥湯聞著很苦。”見到另一碗裏有些藥渣,於是撚起來看了看,辨認道:“黃芩,知母,桑皮,岑草……”怪不得苦了,俱是些苦寒之藥。


    何大利亂投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是聽了風就是雨,見餘錦年如此嚴肅的表情,立即問道:“可是這藥有什麽差錯?”


    “這倒不是……”餘錦年笑笑。


    那郎中又一哼,打斷了餘錦年的話:“你懂什麽,良藥苦口!”


    季鴻眼神一轉,那郎中捂著鼻子瑟瑟地往後退了一步,餘錦年嘴角溫和笑容不改,隻粗粗掃了那郎中一眼,眼神卻微微地冷了下來,他看過何二田的病情,便朝何大利夫婦施禮道:“我這便回去準備吃食了,明日派人送來。”


    說罷告辭,便拉著季鴻往外走。


    郎中心裏頓時惱怒,他鄒恒在信安縣行走,哪個見了他不得叫聲“鄒神醫”,就算是寒冬臘月裏縣令著人來請,也隻能在診堂裏站等,這毛頭小子竟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已經走出房門的餘錦年卻完全沒有不敬的意思,他看過鄒郎中的藥,雖心中有些想法,卻也自知行間的規矩,當眾揭人短處讓人日後從業艱難,是最要不得的事情,畢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正打算出門後找個機會,與鄒郎中好好商議一下何二田的病情。


    誰知那鄒郎中惱羞成怒,一把抓了過來:“你這小子,莫慌走,與我講清楚再說!”


    他手上還提著藥箱,少年背對著並沒有看見這一動作,正與季鴻說笑,此時季鴻臉色一變,忽地向後側開半步,伸手在少年腰後一攬。


    餘錦年感覺眼前一暈,就被拽進了一個清冷的懷抱裏,聽得頭頂上傳來一聲悶哼。


    他楞了倏忽,忙從季鴻肩頭探出去看,見那藥箱木角不偏不倚地打中了季鴻的側腰,他登時火氣從心底而來,掙開男人的手臂,摸了摸被砸中的那塊,問季鴻疼不疼。


    季鴻垂首看著餘錦年,輕輕搖頭。


    雖然季鴻對他來說,不過就像是暫時收留了一隻離家出走的小可憐,可就算是暫居的,那此時此刻也是他餘錦年地盤上的東西,哪裏容得外人來欺負!


    “你做什麽!”餘錦年瞪向鄒郎中,“惱羞成怒殺人滅口嗎?”


    鄒郎中雖是不小心把藥箱揮出去了,卻哪想到這之前還軟綿綿小羊羔似的小崽子突然就跟炸了油鍋似的,也怔住了:“你……”


    餘錦年道:“你什麽你,不用給我哥哥道歉的嗎?”


    季鴻又看了餘錦年一眼,不知怎的,心裏還有點高興,也就沒有阻止少年發脾氣,隻靜靜地站一旁繼續表演“虛弱”。


    裏頭何大利聽見外頭的動靜,連忙跑出來調和,一口一個“鄒神醫”,反叫得鄒郎中膨脹起來,更是不願意與餘錦年這樣不識禮數的毛小子賠禮。


    餘錦年冷笑一聲,道:“那我就如‘鄒神醫’所願,好好與你說清楚。你這方確實是好方……”


    鄒恒自得地說:“自然。”


    “——可惜方不對證。”


    那郎中聽了火冒三丈,連季鴻的冰眼刀也顧不上了,衝過來就與餘錦年對峙:“你道是再說一遍,我的藥如何?”


    餘錦年不急不躁,揚了揚下巴緩緩說道:“先生既也是醫者,就看得出何家小少爺是咳嗽,既是咳嗽,就該辨咳、辨痰、辨內傷外感,如若不然,則極易失治誤治。”


    “你說我誤治了?”郎中瞪著眼。


    “觀閣下之方,應是清肝瀉火之法。然而何小兄弟是肺陰虧耗,並非是木火刑金,若是一味用苦寒之藥清肺泄肝,非但不能緩解症狀,反而過苦傷陰耗津。”餘錦年想要來紙筆開方,還沒張口,忽地想起自己不會寫字,遂又煩惱地將此想法置下,見那郎中一臉不信,又詳細講道,“病人麵紅不錯,但並不是滿麵俱紅,眼中脈絡也無紅赤之象,隻是兩顴發紅而已,隻因他麵紅不是由肝火而致,乃是虛火引起。再看病人舌脈,舌紅少苔是陰虛顯著特點,另午後咳甚,不正是肺燥陰虛之證?且他脈中雖數卻無弦象,既無弦象,又怎能說他是肝火亢盛呢?”


    郎中幹巴巴反駁:“他、他好端端的,又怎會陰虛?”


    餘錦年轉頭問何大利:“請問令郎開春時,是如何病的?”


    何大利還未張嘴,何家娘子便先氣憤地說了起來:“還不是那群無賴郎,剛開了春就要我兒下水摸魚,這春寒料峭的,我兒一回來就大病了一場,咳得極狠,那時吃過藥剛好了些,就又被那些無賴子叫去了,如此反反複複地吃藥,誰想就此留下了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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