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到這行字, 說明v購買比例小於60%, 此為防盜章  笑起來更好看了,丫頭紅著臉心道,她瞥了餘錦年一眼就匆匆進車裏問了回話, 過會又鑽出個頭來遙遙喊道:“妥的!勞煩小老板了!”


    餘錦年應了,回到後堂, 他知道二娘有幾扇木製屏風正好可以用,便去問二娘說明緣由借了來, 楞是在本就狹小的空間裏辟出了一間“雅間”。


    這堂裏食客也是好奇, 都探著頭想看看這位小主人是什麽來頭。


    這一看卻不要緊,隻見那香車錦簾一撩開, 走下哪是一位小主人,而是兩位姿容婀娜的小姐,一位穿著碧一位披著青,一個玲瓏活潑一個則文靜雅致, 二人走動間香粉飄嫋,足畔生蓮, 簡直是讓這巴掌大的小麵館“蓬蓽生輝”了。


    餘錦年起先聽到小丫頭指明要雅間, 便想到了來的可能是位小姐,所以並不如何驚訝。夏朝內自然也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 但男女大妨尚不嚴格殘酷,貧賤女兒拋頭露麵維持生計已是常態, 貴家小姐們也可以出門遊玩, 不過有不可夜不歸宿、不可單獨出門、不方便與男人們同坐一桌同聲嬉笑等諸項規矩, 到底還是要保持些矜持距離的。


    隻見活潑的那個小姐剛入了座,便叫拿些簡單食物過來,吃過好趕路。


    餘錦年便下了兩碗熱麵,拍了一碟黃瓜小菜,另調了個酸辣菜心,再加上兩塊雪花糕,一起端上去。頭幾樣那小姐看得很是無聊,至雪花糕時才多瞧了一眼。


    “這是早上新做的雪花糕。”餘錦年介紹道。


    碧衣小姐仔細看了看,嗔哼一聲:“不就是糯米和芝麻?叫甚麽雪花糕。”


    餘錦年點頭稱是:“不過是取個好聽的名兒,吃著也高興不是。”


    “瑩兒。”那青衣小姐抬了抬頭,終於出聲,“是你非要來,既是來了,便不要多嘴。”


    “知道了阿姐。”碧衣小姐吐吐舌頭。


    青衣小姐又問:“此去夏京還有多少日程?”


    後頭的丫頭回道:“若是趕得快些,約莫還有半月,應能來得及趕上青鸞詩會。隻是不知……今年的詩會,那位公子會不會出場?”她說著,臉上露出些神往,“聽說那位飄然出塵,風姿卓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新任狀元郎不是朝他下戰書了麽,他既都接了,定是會出場的!”碧衣小姐咬了口雪花糕,滿懷期待地說,“往年他都是隻遞詩作來,從沒見過他的人,今年我是一定要瞧上的!”


    青衣女搖搖頭:“怕是又空歡喜一場罷?”


    碧衣小姐憤憤:“阿姐你莫烏鴉嘴!”


    “瞧見了又怎樣?”後頭的丫頭嘻嘻笑說,“二小姐還能嫁了他不成?”


    那二小姐頓時臉上一紅:“荷香!”


    荷香立刻捂著嘴噤了聲,笑躲到一邊去了。


    “青鸞詩會……”餘錦年聽到個新鮮玩意,心裏就多琢磨了幾下,不料嘴上卻念了出來。


    二小姐回頭看了他一眼,問:“你知道青鸞詩會罷?”


    餘錦年微笑,老實道:“不知,敢問小姐這是個什麽?”


    “這也不知?”二小姐一副大為吃驚的表情,將餘錦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簡直是像在看什麽天外來物一般稀奇了。她又不屑與餘錦年這般粗鄙得連青鸞詩會都沒聽說過的鄉巴佬解釋,便抬抬手指,喚來丫頭:“荷香,你來說!”


    荷香於是將餘錦年拉到一邊,講起了這青鸞詩會的緣由來。


    原來,這夏朝都城“夏京”郊外,有一風光極美的山穀,穀中溪流蜿蜒,花樹嫋娜,每至初秋時分就會有天雲纏水的奇景,彼時山穀煙雨靄青,霧繞雲蒸,宛如人間仙境。前朝皇帝在那穀中修了一處觀景之台,因傳說此穀曾有青鸞盤繞,便取名為“青鸞台”。


    但凡是當世美景處,當然是少不了文人墨客的足跡。每年初秋,才子佳人們齊聚青鸞台,鬥詩比文,一展文采,拔得頭籌者自然是風光無限。


    然而從前幾年開始,這青鸞詩會上出現了一個人,一連數年隻派小廝遞詩作來這青鸞台,人卻從未露過麵,便將那些自詡才華絕頂的才子們比得體無完膚,實在是傳奇人物。因是青鸞台上發生的事兒,又有人打聽到這人名字裏竟也帶著個鸞字,於是有佳人小姐們給他起了個雅號,叫“青鸞公子”,甚是崇拜。


    後來又不知是誰傳出來的,說這位公子有出塵之表,脫俗之姿,便是男兒見了也要自慚形穢,又是引得官家小姐們的仰慕更上一層。


    這官家小姐們向來是市井間的潮流風向標,這麽一來二去的,連帶著“青鸞詩會”的名氣也大了起來。這不,今年詩會又快到了,恰逢朝上新來了位才華橫溢的狀元郎,偏是不服這位麵兒都沒見過的“青鸞公子”,騎馬遊街時當眾就下了戰書,邀他青鸞台一比高下。


    人們本也沒當回事,畢竟那位公子||寵||辱不驚的,天大的事兒也沒叫他露過麵。誰知,嘿,這回真是奇了!戰書下了沒有兩天,便有人傳出話來,說青鸞公子應下了!


    這可真是天大的奇事了!


    餘錦年聽罷,便理解了諸位小姐們的心思,追星嘛,尤其“那位”被傳得仿若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般,天上有地下無的,本以為這輩子是看不著偶像真人了,現在乍一聽說這久居九天的神仙偶像突然要下凡開演唱會了,搞不好還能得到親筆簽名,這豈能不激動?


    應該的,餘錦年老神在在地點點頭,他不僅理解,而且非常理解。


    兩人低頭說話,難免靠的近些,丫鬟荷香偷偷瞧著他,心裏頭突突直跳,好像是小姐說的那種什麽……什麽一頭牛在心裏頭亂撞。


    倘若餘錦年能知曉荷香的想法,定是會滿臉溫和地糾正她,姑娘,那亂撞的是鹿。


    說完話,屏風裏二位小姐也吃好了,結賬時那大小姐十分闊氣地直接給了幾粒銀珠,道是那雪花糕做得好吃,賞他的。餘錦年笑著接了,奉承幾句又送她們出去。


    臨走,馬兒已經嘶嘶叫著揚起了蹄子,餘錦年剛直起身子,便見一物從車上飄下來,直飛到餘錦年腳邊。他彎腰撿起,卻是一條絹帕,帕上一頭繡著朵清荷,另一頭則紋著兩行字兒。


    他盯著那字兒看了半晌,雖是心裏大概能猜到這手絹的意思,卻還是從食客裏找了個熟人,是往日裏在東巷口給人抄書為生的老書生,問道:“王先生,我不怎麽認字,您且給看看,這字兒是什麽意思?”


    王書生疑惑地看了看餘錦年,好似沒想到他這樣白白淨淨,竟是個不識字的。


    餘錦年也訕訕而笑,這裏的文字類似於華國的古篆體,但在餘錦年眼裏仍是筆畫繁複,難以理解。他這具身體自四歲跟著堂叔一家起,便再也沒上過學堂,如今餘錦年認得的字一些是原身父親沒去時教的簡單字兒,還有一些是他穿來後自個兒七零八落學來的,連猜帶蒙,數來數去,也就是那些算賬常用的數字和一些瓜果蔬菜名兒。徐二娘倒會寫字,可是她精神不好,不能勞煩她,至於學堂……他沒時間也上不起,所以時至今日,他還是和半個文盲沒兩樣。


    “先生?”餘錦年回過神來,見王書生也在神遊天外,就又喚了聲。


    王書生自知剛才的打量失禮了,忙定睛去看手絹,頓時嗬嗬笑道:“喲,小年哥兒,那丫頭怕是相中了你呀!你看這詩,是青鸞公子所作,那小丫頭是借這清荷之詩抒發與你的情義呢!”


    又是青鸞公子。


    餘錦年謝過了王書生,將手絹疊好收在賬台下麵,心裏揣揣道,這位仙人偶像名氣怎的這樣大?


    下午店裏人少了,徐二娘精神也好了些,餘錦年搬了把躺椅讓二娘靠著,她一聽說今日新製了雪花糕,便非說要嚐一嚐。二娘是脾胃的毛病,本來糯米這種吃食不好消化,不該讓二娘用的,可病情都已惡化到有一天過一天的地步了,餘錦年也不願令她掃興,就切了一點來,配著碗麵湯,囑她慢慢嚼著再咽。


    把在後院玩的穗穗拎過來陪著她母親說話,餘錦年才得出空來,要去集市上找販菜的李大娘,與她商量明日進些什麽菜品。


    從菜市回來的路上途徑一家書局,餘錦年想著自己總不能一直這樣文盲下去,要不然連小姑娘的情書都看不懂,思索著要不要買本啟蒙讀物回去自學,店老板見他猶豫不決,遂伸手請他進去看。


    “詩史話本,什麽都有。”店老板笑著。


    餘錦年看什麽都似天書一般,覺得有些局促,又撿了幾本看著很薄字兒又簡單的書問了問價,都貴的要死,他摸摸自己的錢袋,隻好依依不舍地放下了。


    字是要認的,書也是要學的,隻是不是現在——他安慰自己——現在得先攢錢才行。


    正要走,無意間掃到書局角落裏一本落滿了灰塵的舊書上,青藍色的皮兒,還缺了個角。


    店老板也看出少年有心向學,可惜囊中羞澀,便拿起那本缺角的書來,遞給餘錦年道:“這本是去年的青鸞詩集,書脊被我那頑皮兒子浸濕了一些,後來放在倉庫裏又被老鼠啃了一個角兒,反正賣也賣不出了,你若是想要便拿走罷。”


    隻見少年眼角一彎,高高興興地接過去,還非常熱忱地道了好多個謝,倒是讓他這個拿破舊書送人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餘錦年拿了書,寶貝似的捧回了家,他現在深切明白了“知識就是財富,沒有財富就斷斷不可能有知識”的歪道理,一時感慨自己斬過千軍萬馬從名為“高等學府”的獨木橋上畢業,也好歹算是打拚出了一點成績,如今卻要一窮二白從頭學起,簡直是太糟踐人了。


    以至於穗穗見了他小心翼翼的模樣,還以為他在懷裏藏了什麽好吃的,最後扒出來見是一本皮兒都掉了一半的書,很是沒趣地跑走了。


    晚上閉了店,餘錦年興致勃勃地掌上燈,翻開書冊。


    這書名是“青鸞詩集”,店老板也說是以往青鸞詩會的佳作整理,結果餘錦年仔細一看,裏頭半冊子的詩詞卻都是署名為“青鸞公子”——這還叫什麽詩集,改叫“仙人偶像個人專輯”算了!


    看來這追星是自古有之,且狂熱度與現代相比有增無減啊。


    餘錦年連字兒都認不全,更不說是讀詩了,味同嚼蠟地看了幾頁,囫圇地記了幾個新字的形狀。什麽,問這詩和那詩到底什麽意思?……對不起,他看不懂。


    於是沒多大會兒,餘錦年腦袋一歪,哐嘰往床上一倒,睡著了。


    自此以後,這本《青鸞詩集》便日日擱在餘錦年的床頭——成了擺設。


    直到被季鴻拉回了廚房,餘錦年才突然回過神來——灶內火都被自己抽了,怎麽可能會把水燒沸!他再回頭去看季鴻,那人抱臂站在廚房門口,一臉撒謊不臉紅的模樣。


    餘錦年納悶地將燜得差不多的雞從鍋裏提出來,放在一旁晾幹了水分,又取來香油在表皮上塗抹一遍,抹著抹著他突然靈機一現:“莫非,他是怕我跟著那老道跑去修仙?”


    他想問,可看了眼季鴻的臉,又覺得問不出口,萬一這生活能力九級殘廢真的以為鍋裏水燒開了怎麽辦,那豈不是顯得自己很自作多情。


    算了算了。


    餘錦年提起刀,哢哢幾下將油光發亮的雞給切片裝盤,這時雞煮得恰到好處,骨髓之間還有絲絲紅嫩的血色,而肉卻是極嫩無比的。又架起鍋,還得熬個蘸汁兒,他拿了醬油,四處撒看。


    季鴻往前挪了一步,問:“要什麽?”


    “蝦子,”餘錦年道,“還有薑。”


    季鴻走出去,片刻就一手端著一個盤子回來:“這個?”


    餘錦年點點頭,把醬油倒進鍋裏熬熱,煮沸一輪,再加入薑、酒、糖與蝦子再煮,撇去上層浮沫,做成了蝦子醬油,供白斬雞蘸食用。他夾了幾片雞在小油碟中,在蝦子醬油中滾一圈,便送到季鴻嘴邊:“試試菜。”


    季鴻輕輕彎下腰,就著少年的手咬住筷子,把一整片雞肉都含進嘴裏,醬油的鹹味裹著蝦子的鮮,與爽滑的雞肉一齊在舌尖上漫開,讓人舍不得咽下去。


    餘錦年以為他會接過去的,沒想到這人會直接伸嘴過來吃,一時還愣住了,待筷尖一鬆,他忙仔細去瞧男人的表情,竟沒有絲毫的變化,急道:“怎麽樣啊?”


    季鴻目光微垂,半晌才看向少年,“嗯”了一聲:“不錯。”


    真是言簡意賅……餘錦年氣的把剩下兩片雞肉的小油碟塞他手裏,便打發他出去:“吃完了去找道長借紙筆,借不到就不要回來了。”接著又自言自語似的嘀咕,“我對什麽道法長生不感興趣,還不如在紅塵凡世裏賺錢有意思,當了道士既不能吃肉又不能娶媳婦兒,我才不去。”


    他說完,隻見季鴻幽深的眸子裏似乎亮了一下,還沒仔細看清,那人就轉身出去了。


    餘錦年隻得壓下心裏疑問,將餘下的兩隻雞分解,頭與骨扔到鍋裏與蔥薑紅棗一起燉湯。那邊季鴻很快就將紙筆借來,隻是臉色臭得很,可謂是冰凍三尺了,不知道那道長是不是又與他說了什麽亂七八糟的話?季鴻將紙鋪在一張方凳上,餘錦年邊忙著切菜邊與他報上菜名,寫完後叫季鴻舉著給他看了一眼。


    他自然是認不得其中大部分的字,但就是羨慕就是想看,還誠意十足地稱讚道:“真好看,我要是也會寫就好了。”


    季鴻張張嘴想說什麽,忽然從外麵湧進來兩個年輕小子,兩人虎頭虎腦的,道是何師傅帶來的幫廚,來與餘錦年幫忙打雜的,問有什麽需要他們做的。


    餘錦年猜到他倆口中的何師傅就是那位受傷的廚子,他此時正發愁季鴻作為生活殘障人士不堪大用,自己又忙得不可開交,這兩個小哥兒的到來真是幫了大忙,連忙感謝道:“勞煩二位小哥,將那席麵單子拿去與主人家過目。”


    其中認字的一個立馬去了,而另一個則留下來給餘錦年打下手。


    二人之間的氣氛被打斷,且那倆沒眼色的小幫廚在嚐了餘錦年新做的兩道菜後,更是眼神精亮,圍著少年年哥兒長、年哥兒短。季鴻臉色發沉,隻好緘默下來,被擠到一邊繼續撿他的豆子,撿了有一筐,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袖內的東西,嘴角隱隱地勾了起來。


    “東子,西子。”打門外又走進來一個男人,“缸裏水空了,快去後頭河裏再打些過來。”


    餘錦年抬起頭,趕緊招呼道:“何師傅。”


    剛才雖然在陰陽師父那兒打了個照麵,奈何當時何大利還沉寂在悲痛中,沒能注意到少年,眼下將餘錦年仔細打量了一番,才驚喜一聲,過去拖著餘錦年的手:“你是一碗麵館的小年哥兒?”


    餘錦年被他過度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點點頭:“我是。”


    何大利忽然就紅了眼圈,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這位中年壯漢哭起來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勸了也不聽。若是個嬌弱女兒偎著餘錦年嚶嚶哭泣,或許他還被勾出點惜花之心,可被一個肱二頭肌鼓得似包的壯漢抱著哭,那是哭得餘錦年渾身難受,手上也被蹭到了何大利好幾顆淚蛋子,他隻好撇過頭巴巴望著季鴻。


    沒等少年張嘴,季鴻便皺著眉走過來,把少年的手拽出來,撩起自己衣擺給他擦幹淨了,人攬在自己身前護著,問道:“何人?何事?”


    餘錦年搖搖頭,一臉無辜:“不知道呀,不認識呀。”


    等餘錦年又炒好了一道酸辣銀牙。那頭何大利才堪堪收了淚花,一臉可憐地望過來,隻是何大利的視線還沒落到餘錦年身上,就被半途挪過來的一具身軀給擋住了,他抬頭看看,是一個麵相俊美的郎君,正無甚表情地看著自己。


    何大利訕訕地退後兩步,聳聳鼻子,左左右右地探著身子去看季鴻背後的餘錦年,喊道:“小年哥兒!行行好誒,有事兒求你!”


    餘錦年皺著眉將菜盛出來,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又唯恐過去了再被人抱著跟號喪似的哭。所幸季鴻深知他心中所想,淡淡地開口:“講。”


    “何師傅你說,我聽著。”餘錦年躲在季鴻後頭,也附和道。


    何大利終究是越不過季鴻這座頑山,便往後徑直坐在方凳上,垂頭喪氣地講來:“我有個混賬兒子,以前總不學好,跟著一幫紈絝混跡,可你說,他再混賬也是我老何家的獨苗苗不是?唉,這不是,打開春以來,這混賬小子不知道從哪裏染了病,回來就咳,日裏夜裏的咳,總也不好。請來的大夫說了許多,卻也沒有定論,還有道叫我們準備後事的。”說著就要捶腿大哭,“你說我老何家就這麽一根獨苗苗……”


    一聽是病了,餘錦年立刻就犯起了職業病,在腦中將何師傅家獨苗的症狀過了一遍,立即打斷何大利的哭聲,問道:“可咳血了?”


    何大利本來想說的不是他兒子生病這事的,這會兒聽到餘錦年的問話,就突然想起聽來的傳言,說一碗麵館裏的小年哥兒不僅會燒菜,還是個懂醫的。他雖然不信這般年紀的小娃能有什麽大造詣,但這幾月求神拜佛地也請了不少郎中,也就不乏讓餘錦年也聽聽了,便懨懨回道:“咳血倒不曾,隻偶爾啐痰,裏頭帶著小血絲子。”


    餘錦年又問:“午後可發熱?”


    何大利仔細想了想:“這……道未曾注意,許是沒有罷。”


    季鴻垂首看向身側的少年,見他微微蹙眉,與平日燒菜時的輕鬆不同,他此刻神態端正,表情認真,乖巧之中又平添許多穩重,便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餘錦年心中有了些判斷,很快就從成熟穩重模式退化成傻樂嗬模式,笑笑地問何大利:“那何師傅需要我做什麽呢?”


    何大利見終於扯回了正題,忙說道:“自我那不爭氣的兒子病了,就茶飯不思,吃什麽都沒胃口。前幾日,我家婆娘從一碗麵館買了幾隻糖餃,他竟吃得開心!後來我也想再去麵館買點吃食,這不,就被這兒的生意給絆住了腳,唉,千難萬難,這養家糊口的銀子還是得賺呐,你說是不是……誰想到,這一愁,還把自己手給剌了個口子,真是歲星犯難,我這才去向陰陽師父求了道符……”


    講道理,餘錦年實在是不明白一個男人怎麽能這麽多的話,恨不能將家底兒都一股腦地倒出來,他轉頭瞧瞧一臉淡漠的季鴻,心想要是何大利匣子裏的話能勻一半給這位冷公子多好。


    待何大利訴完這一番苦,餘錦年倒是聽懂了:“何師傅,你是想我去給貴公子做些吃食?”


    何大利咕咚咚猛點頭,還補充道:“隻要能讓我兒二田舒舒心心吃上一頓,錢不是問題!”


    有錢不賺是傻子,且餘錦年確實技癢,想去看看那位據說犯了“不治之症”的何二田,於是點頭應允下來:“好的呀。不過我做菜有樣規矩,得先看看吃菜的人,看過了才能決定做什麽菜色。”


    何大利對此當然沒有任何疑義,還十分熱情地幫起忙。


    吳嬸娘家吃席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四張四方木桌正正好好坐滿,每桌上各一道白斬雞並紅燒土豆雞塊,一道醬燒豬肘,一碟炸魚,此外還有酸辣銀牙、蒜蓉燒茄,和其他七七八八的家常菜色,還蒸了兩屜白白胖胖的大饅頭,雖沒有多大排場,但卻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讓人看著就滿足。


    匠人們吃得滿嘴流油,一口肉菜一口饃饃,可謂是風卷殘雲。


    而最矜持的一桌莫過於是有陰陽師父的那桌了,道長拿捏著道門中人特有的矜貴,搞得同桌的吳嬸娘夫婦也怕失了顏麵,隻能望菜興歎。


    期間餘錦年去上菜,又被那道長拉住好一通說,卯足了勁想將餘錦年這塊老牆角給挖到他們山門上去。季鴻見了,裹霜帶風地走出來,將餘錦年拉到他自己身邊,臨走還狠狠剮了道長一眼。


    逃回廚房,餘錦年便不願出去了,他將煲了一下午的雞湯重新煮沸。季鴻很配合地拿來幾隻碗一並排開,又聽少年吩咐在碗裏各打上一顆鮮雞蛋。此時的雞蛋都是土生土長的柴雞蛋,各個兒金黃鮮嫩,絕無汙染。


    旁邊圍觀的何大利稀奇道:“這是個什麽吃法?從未見過。”


    餘錦年也不藏技,笑道:“這叫糝,是北邊一種湯食,其實是剁骨碎肉熬湯而來的肉粥,但因各地喜好不同而又有些不同的變化,也就有了牛羊雞鴨等不同骨頭熬製的糝湯,又據其中所加浮椒是黑是白,因此又有了黑糝和白糝,湯中也可加入麥米同煮,口感能更充實一些。我所作的這道,就是白糝的一種,這糝呀,得用熱湯直接將雞蛋衝開,才能喝到鮮滑的口感,不能把蛋液倒進鍋裏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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