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黎自從懷孕以後, 妊娠反應非常嚴重, 前三個月基本上是吃什麽吐什麽, 整整瘦了十斤。


    舒娟一聽嶽黎懷孕了, 立馬提議讓嶽黎搬過去與他們同住,好歹有個照應。


    慧嫂負責嶽黎的每日飲食, 而舒娟則是負責陪著嶽黎, 看著她吐的膽汁都快出來了, 要說不心疼那是假的。


    她懷霍知舟時, 可沒遭過這種罪。


    “黎黎啊,你還是好歹得吃點,這麽吐下去寶寶也沒營養啊。”舒娟隻得勸著她。


    如今她對嶽黎是真的沒有半點別的意見了, 她又將嶽黎作為五年前那般對待,心疼也是發自內心的。


    嶽黎擰著眉,說不出的難受, “媽, 我實在吃不下。”


    舒娟沒法,隻得坐在她身邊陪她,“吃不下就算了。哎……我懷知舟那會兒胃口倍好, 從頭到尾都沒孕吐過。嗬……說來也算是一種幸運了。”


    “那可能是我的寶寶太調皮了。”


    “和寶寶無關, 是每個人的身體體質有所差異。”


    嶽黎點了點頭, 有些困了。


    “累了就睡吧。”


    霍知舟這段日子也是盡量減少工作量,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陪在嶽黎身邊。


    好在三個月後, 嶽黎的孕吐減輕, 吃飯也漸漸正常, 有時候還會大半夜心血來潮想要吃個什麽,霍知舟哪怕開著車跑很遠的路,也一定會滿足她。


    如果那家店打烊了,他就會上網搜步驟,自己一個大男人在廚房裏倒騰,慧嫂有時看到了,也會幫忙。


    嶽黎自從懷孕以後,便覺得自己的幸福感爆棚,一家人都極為寵她。


    就連霍國東也放下了每日養花種草,勤練書法的習慣,和舒娟兩人一起照顧嶽黎。


    隻要有空,他就會陪著嶽黎聊天。


    從霍知舟出生,說到他長大,每一個階段,事無巨細地告訴嶽黎。


    懷孕14周以後,嶽黎感受到了第一次胎動。


    那一刻,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哭得猶如一個孩童。


    舒娟和霍知舟進來的時候,都被嚇傻了,以為她是哪裏不舒服,忙擔憂地道,“怎麽了?黎黎。”


    “我……我感覺到他……他踢了我一下。”


    是的,這就是胎動,那種感覺神奇而微妙,是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的美好。


    人們都說為母則強,這話一點也不假。


    霍知舟滿眼欣喜地蹲了下來,“我摸摸。”


    他寬大的手掌撫上她的肚皮,“我怎麽沒……感覺到?”


    “你再等等。也許他現在睡著了呢?”


    他點了點頭,片刻後,霍知舟手指顫動,激動得不能自己,“動了!他動了!我感覺到了!”


    嶽黎含淚點頭。


    因為前三個月孕吐得厲害,嶽黎不得已又多請了一段時間的假。


    李誌勇當然是一口答應,還說讓她在家好好調理身體,工作的事她不必擔心。


    休息的差不多了,嶽黎最終還是決定去上班。


    她總不能一直搞特殊,別人懷孕照樣上班,隻在最後一個月請假去生孩子,而她已經連續休息了四個月了,也是時候回去把她手頭上的策劃項目做個好的收尾了。


    霍知舟心知攔不住,舒娟倒也支持,“你記得別太累了就行,懷孕也不能每天待在家裏,適當的工作還是可以的。”


    “嗯,謝謝媽。”


    她回策劃部的那一天,得到了全部門的道喜。


    所有員工也都自覺地將重活麻煩活往自己身上攬,可以稱得上十分照顧她了。


    她不再像從前那樣加班,不管早晚,每天/朝九晚五,定時睡覺。


    中途,甄昕帶著白米飯來看過嶽黎。


    才一歲多一點的白米飯,走起路來可愛極了,說起話來,也隻會發一些簡單的音,他那小小的手摸在嶽黎的肚子上,奶聲奶氣地道,“寶寶?”


    “對,這是幹媽的寶寶。”甄昕笑著又道,“讓幹媽給你生個妹妹好不好?”


    白米飯蹙了蹙眉,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


    嶽黎搖頭失笑,“你也抓緊時機再生一個啊,我看白米飯的樣子貌似很想要個妹妹。”


    甄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白米飯到底是年紀小,耐心也不多,陪嶽黎說了幾句話後,便自己找東西玩去了。


    甄昕看著嶽黎的肚子,不由感歎,“你這才幾個月呢,肚子就這麽大了?說不定是個雙胞胎。”


    “嗯。”嶽黎點了點頭,“之前做b超產檢的時候已經確定了,我肚子裏有兩個,不過就是不知道是雙胞胎,還是龍鳳胎。”


    “真的?”甄昕簡直比自己懷了雙胞胎還要開心。


    嶽黎輕笑,“瞧把你開心的!”


    “行啊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


    懷孕第六個月時,嶽黎由於肚子太大,走起路來越來越吃虧。


    每天上班霍知舟都會準時接送,而今天也不例外。


    進了電梯,直奔策劃部後,嶽黎幾乎是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她環顧四周,所有的人都在埋頭做著自己的事,仔細想來,她頭一次來到東方星空策劃部時,仿佛還在昨天。


    當時的他們懶散、低效,而今卻各個都被她磨煉成了職場上能夠獨當一麵的精英人士。


    這麽想著,她牽起的嘴角,滿是欣慰。


    莫名的,她感覺到一股灼熱的目光,似是在追隨著她。


    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近一個月來,她總會有種有人一直在暗中盯著她的怪異感覺,弄得她十分不適。


    可每回等她轉過身時,身後卻空空如也。


    今天,她像是和那個人杠上了,一定得抓住這個暗中盯了她將近一個月的可疑之人。


    於是,她故意扶著腰,步伐緩慢地往公司的一處雜貨間走去。


    為的就是在毫無遮擋之下,讓對方現出原形。


    果不其然,待她猛然回頭時,那人再無藏身之處,直接曝光。


    “怎麽是你?”


    男人見事已至此,便不再隱瞞,“黎黎,爸爸……爸爸就是想來看看你。”


    嶽黎一步步後退,臉上的表情複雜難辨,“你又想幹什麽?還嫌害霍家害得不夠?害我害得不夠嗎?”


    “我……我已經知道錯了。黎黎,你……你能不能原諒爸爸?這些天我一直隻敢遠遠地看著你,就怕你發現了,會是這個結局。”


    嶽黎梗著脖子,步步後退,嶽芝山眼看著她背後的三腳架,雜亂無章地擺放著,隻需輕輕一碰,便能全數砸下。


    “黎黎,你別再往後退了!”


    嶽芝山大喊,隻可惜他的提醒還是晚了一步。


    那高大的三腳架,以及成堆的雜物,在頃刻之間一一落下。


    嶽芝山幾乎是想都沒想就衝了過去,將嶽黎護在了身下。


    也許是幾秒,也許是幾分鍾,世界終於歸於了平靜。


    嶽黎在嶽芝山的身下毫發無損,但她卻怎麽也推不開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嶽芝山?嶽芝山?”她試圖喚了兩聲。


    對方毫無應答。


    她伸手推了推他,卻意外地摸到了滿手的血跡。


    她尖聲驚叫,嚇得大喊,“來人啊!”


    很快,她的呼喊換來了門外的同事。


    同事二話沒說,便將嶽芝山抬了起來,嶽黎這才得以站直,“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她剛才實在是被嚇傻了,連打電話求救都給忘了。


    最終,嶽芝山被送上了救護車,在此期間,嶽黎一直顫抖著身子,陪在他身邊。


    嶽童接到嶽黎的電話後,很快便趕來了醫院。


    霍家人得到消息後,也全員趕到了醫院。


    所有人都守在手術室外,嶽黎整個人都在顫抖,霍知舟牢牢地攬住了她的肩膀,安慰道,“黎黎,別怕,會沒事的。”


    “他……他是為了救我……才……才會這樣的。他……他居然會……會為了我連命都不要了……我……我……”


    嶽黎語無倫次。


    舒娟不忍地別過臉。


    她對嶽芝山是恨的,但一想到他救了嶽黎和她的孫子一命,她的心裏就複雜得無法形容。


    霍國東緩緩走來,將舒娟也攬在了懷裏,低聲歎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別再想了,隻要嶽芝山這一次能度過危險,我們就再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畢竟,他是黎黎的爸爸,也救了我們的孫子一命,不是麽?”


    舒娟沉吟了許久,最終還是紅著眼眶點了點頭,“罷了,我也不想黎黎夾在中間為難。”


    嶽童也盡可能地安慰著嶽黎,“姐,與你無關,這是爸自己的選擇。隻是,他這一次很勇敢,這麽多年來,隻有這一次,我是真正地佩服他。所以……如果他這次……這次大難不死,我希望你也能看在他救了你和寶寶一命的份上原諒他。”


    嶽黎沒有回話,隻是眼淚斷了線般不斷滑落。


    腦海裏全是嶽芝山不顧一切衝過來護著她的那一幕。


    那一刻,她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父愛如山。


    她又豈會不感動?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醫生從裏走出,嶽童第一個迎了上去,焦急地詢問,“醫生,我爸爸他怎麽樣了?”


    醫生淺笑點頭,“三腳架刺穿了他的左胸,離心髒就差一毫米,好在送來及時,再晚一點,恐怕就……”


    “這麽說,我爸爸沒事了?”


    “嗯,病人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不過還得在重症監護室裏觀察幾天。”


    嶽黎總算是鬆了口氣。


    一個星期後,嶽芝山從重症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


    霍知舟帶著嶽黎去看他。


    兩人之間仍舊有著若有似無的尷尬,嶽黎囁喏了半天才開口,“……你……好些了吧?”


    嶽芝山欣喜不已,“好多了。”


    這時,舒娟和霍國東也走了進來。


    嶽芝山一看到他們二人,便掙紮著起身,但奈何傷口疼得厲害,撐了半晌也沒能站起來。


    “你就躺著吧,別扯裂了傷口。”霍國東歎息了一聲。


    嶽芝山崩潰般地哭了,“霍總,我……我對不起您……當初……當初若不是我鬼迷心竅……也……也不至於……把您害成了這樣……”


    “罷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我可警告你,你若是死性不改,再加害於我們霍家,我這次絕對不可能會放過你!”舒娟強調。


    嶽芝山忙不迭回應,“不會,不會了。我保證!”


    舒娟鼻尖冷哼了聲,算是相信了他的承諾。


    雖說氣氛仍舊尷尬,但霍知舟想,他們兩家人離和好應該也不遠了。


    嶽芝山出院後,還是住在那間嶽童為他租下的小單間裏。


    但他會時不時地去霍家看望嶽黎,時間總會叫我們看清一些人,嶽芝山的改過,也被霍家人看在了眼裏。


    兩家人的關係漸漸回暖。


    轉眼間,離嶽黎的孕產期越來越近,所有人都極其緊張,幾乎是日夜盼著。


    孩子出生的那天,是一個晴朗的星期天。


    嶽黎因為胎兒太大的緣故,剖腹產下了一對龍鳳胎,剛好圓滿了她的心願,湊成了一個好字。


    當然,也讓霍知舟那句“來年抱倆”的隨口胡謅,一語成讖。


    嶽黎躺在病床上,看著身邊嬰兒床裏的一雙兒女,以及圍在她身旁的所有親戚、朋友與愛人,不禁笑了。


    這一生,她本以為,自己早與幸福無緣,不曾想,兜兜轉轉這麽些年,上天還是將最好的一切都還給了她。


    窗外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嶽黎想,這一世,她已然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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