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蘇嘉言將手從他手裏抽出來,看著傅寧硯,聲音極輕,好似歎息,“三少,我覺得沒意思。”


    傅寧硯卻不以為意,俊眉微蹙,“無所謂,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我隻是在例行通知。”


    蘇嘉言頓有幾分無語,“那在你看來,女朋友和女伴有什麽區別呢?無論哪種身份都是強迫,你倒不如拿拆了劇院來要挾我,說不定更有效率。”


    “自然是有區別,”傅寧硯看著她,“我身邊不會再有其他任何女人,生老病死都會和你在一次,我所擁有的你也可以擁有一半。”


    蘇嘉言靜靜看著他。


    逆光中他神色極其認真,狹長深邃的眼中沒有半分閃躲和玩世不恭。


    她便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麽?”


    仍是安靜認真的目光,定定地看著她,仿佛要將她整個身影都納入瞳孔之中。


    蘇嘉言手指不由收攏,微微鬆開,又再次收攏,她抬眼看著傅寧硯,“我想要的你給不了,因為你存在的本身就讓我覺得難受。”


    傅寧硯目光霎時一斂。


    蘇嘉言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孤勇之氣,不管不顧繼續往下說道:“活了二十四年,從未有第二個像你一樣羞辱過我。”


    “我畢竟幫助過你。”傅寧硯聲音沉冷。


    “這是兩碼事,感激之外,並不妨礙我厭惡你。遇到你之前,我對任何事情都問心無愧,但是現在不同。”蘇嘉言定定地看著傅寧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我的人生汙點,我既已洗刷不掉,總得想辦法掩蓋,你是商人,最懂趨利避害。我也懂,你說是不是?”


    傅寧硯輕聲一笑,聲音清冷之外帶著幾分怪異,“我可沒逼著你答應我的條件。”


    “你不就是吃準了我無法拒絕?”蘇嘉言針鋒相對,毫不避讓,“你會捏住別人的軟肋讓人不能反抗,如果你現在以拆掉劇院相要挾,我依然會就範。問題是,你會嗎,三少?”到最後,她抬高的聲音裏不由含了幾分挑釁與諷刺。


    傅寧硯靜了片刻,怒極反笑,“要挾人的本事,你倒是學了十成十,我不會,因為……”他微微躬□,湊到蘇嘉言耳邊。


    溫熱的呼吸帶起幾分瘙癢,蘇嘉言想要後退,然而後背抵著枕頭,避無可避,傅寧硯身上雨水的氣息便纏繞著鼻息,一陣一陣,揮散不去,周圍的空氣仿佛也被攪動得逐漸升溫。


    傅寧硯壓低了聲音,每一個字都含著笑意,“因為現在可是你捏著我的軟肋。”


    他伸手按住蘇嘉言的後腦勺,額頭相貼,距離極近,他靜如深海的目光便這般避無可避地闖入她眼中,“所以我當然得哄著你,等你心甘情願地答應。”


    蘇嘉言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腦中更有幾分眩暈,直覺告訴她她現在最好一把推開眼前這個人順便把旁邊的不鏽鋼托盤也一並扣到他頭上,但事實上,她隻是定定地看著傅寧硯的雙眼,仿佛那是一片宇宙中的漩渦,牽引著她不由自主地跌落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蘇嘉言突然清醒過來,心裏泛起一陣洶湧的自厭之感,她手指攥緊,並不推開傅寧硯,卻聲音極冷地說了一句:“惡心。”


    下一秒她便看見傅寧硯的表情僵滯在臉上。蘇嘉言本以為他會生氣,誰知他隻是退開,站起身正了正衣服,神情便如方才進門一般淡漠。


    蘇嘉言便有幾分拳頭打進棉花裏的挫敗感,心說這個人不要臉的時候就得要命。


    “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三少要麽像當初一樣要挾我,要麽就別再執著於這個無聊的遊戲。”


    “說了半天,你以為我在遊戲?”傅寧硯微冷的目光霎時釘在她臉上。


    “如果三少要將其定義為光明正大的追求,我總得有自由說不。”


    “原來你是想要光明正大的追求?”


    “……”蘇嘉言無語,徹底沒了脾氣,沉默了一瞬,不由用他的句式反駁他,聲音極冷,確卻是堅定,“說了半天,你以為我在欲擒故縱?我不要你的任何東西,隻要你幹幹淨淨從我麵前消失。”


    傅寧硯這才徹底靜下來,緊抿著唇,盯著她一言不發。


    窗外雨聲淅瀝,襯得空間更靜。


    蘇嘉言垂著頭,隻久久看著自己的手指。


    過了半晌,傅寧硯突然邁開腳步,朝著門外走去。蘇嘉言頓時鬆了口氣,此外,心裏又泛起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一時更加自厭。


    然而不過兩分鍾,傅寧硯卻又折返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名護士。


    蘇嘉言不由抬頭看去,這才發現吊**裏的藥將要見底。護士待最後一點藥打完,抬起蘇嘉言的手幫她拔了針。


    蘇嘉言伸手按著,看著立在一旁的傅寧硯,徹底沒了爭吵的興趣。傅寧硯也不再說話,將所有的收費單找出來,去幫她辦出院手續。


    就在傅寧硯出去約十五分鍾之後,杜岩歌帶著莎莎過來了。蘇嘉言這才想起還有杜岩歌這一茬,頓時覺得頭都大了。


    “蘇姐姐,你出院了就可以陪莎莎玩了嗎?”


    小孩子說話聲調高,鄰床的老奶奶似乎被吵到了,翻了一個身。杜岩歌忙“噓”了一聲,“莎莎,輕點說話。”


    莎莎便捂住嘴,也不說話了,隻拿淨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著蘇嘉言。


    “蘇老師,我在餐館訂好了座位,你先坐一會兒,我去辦出院手續,咱們一起出去吃飯。”說著,伸手拉開抽屜。杜岩歌當即微微一怔,看向蘇嘉言,“繳費單呢?”


    蘇嘉言不由避開目光,聲音帶著幾分倦意,“杜教授,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回去崇城以後我再行答謝,我今天不太方便出去跟你和莎莎吃飯。”


    “為什麽?”


    “因為她要跟我吃飯。”聲音從門口傳來。


    杜岩歌立即回頭,見傅寧硯正站在門口,一手插|在風衣的口袋,目光冷冷地看著這邊。隻看了一秒,杜岩歌又立即轉過頭盯著蘇嘉言,“蘇老師,你不是說……”


    “我沒有騙你。”


    杜岩歌一貫溫和的目光也沉下去,“這是什麽意思?他還在糾纏你。”


    傅寧硯邁開腳步走過來,聲音微諷,“那也是她甘願被我糾纏。”


    “三少!”蘇嘉言慍怒低喝。


    杜岩歌看了看蘇嘉言,又看了看傅寧硯,聲音不由冷了三分:“我倒不覺得蘇老師這樣可以稱之為‘甘願’。”


    傅寧硯似乎無意與其糾纏,徑直走到床邊,伸手去抓蘇嘉言的手臂,而杜岩歌立即側身擋在蘇嘉言麵前。


    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莎莎看出了幾分端倪,抱住杜岩歌的腿,“舅舅,舅舅你們不要打架!”


    蘇嘉言伸手拉了拉杜岩歌的衣袖,輕輕搖了搖頭,“杜教授,對不起,等我把事情解決了,再找時間跟你道謝。”


    “蘇老師,”杜岩歌盯著她,“你是自由人,他無權幹涉你的行為。”


    蘇嘉言站起來,蒼白的臉上幾分揮散不去的倦意,“我知道,我會妥善解決。”


    僵持了半晌,杜岩歌退後一步,一把抱起莎莎,大步朝著門口走去。正要出門,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蘇嘉言,“蘇老師,如果你需要幫忙……”


    “謝謝你。”蘇嘉言出言阻斷了他的話。


    杜岩歌看了她最後一眼,收起目光,抱著莎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蘇嘉言也懶得看傅寧硯,拿過自己的包開始收拾東西。傅寧硯收起自己方才幾分挑釁的模樣,沉默立在一旁。


    蘇嘉言收拾完之後,他就自然地將她的包提過來,走向門口。


    蘇嘉言低頭跟在後麵,正在此時,鄰床的老奶奶醒了過來,轉頭看到蘇嘉言正要走,笑說:“小蘇,出院啦?”


    蘇嘉言一笑,“是的,打擾您了。”


    “不打擾不打擾,以後和你男朋友好好的啊,我看他這幾天又是奔波又是照顧你,還專門燉湯過來,可不簡單,小夥子心底踏實,是個好人。”


    蘇嘉言有些尷尬,笑說:“謝謝您,您自己也保重身體。”


    傅寧硯腳步不停,聽見裏麵的一番對話,卻不由身影一滯,仍朝著走廊那端走去。蘇嘉言拿起被他遺忘的傘,沉默跟在他後麵。兩人隔著五步的距離,一前一後走著。走廊裏燈光明亮,照得白色牆壁白晃晃的,走廊便好似長得沒有盡頭。


    蘇嘉言被這白慘慘的燈光照著,心中一片惶惑。


    傅寧硯修長筆直的身影就在前麵,遠遠觀望著似乎覺得無盡踏實。可她知道分明不是這樣,這個人,就是太有迷惑性又太善於蠱惑人心。四周有一張蛛網,而她是要死不活一頭裝上去的飛蛾,翅膀被黏住,掙脫不得又逃避不得。


    但仍心中不甘,有一種困獸的餘勇,無論如何不想放棄,否則真是白活了這些年。


    她東想一陣,西想一陣,很快到了電梯口。兩人稍等了一陣,就有電梯下來,傅寧硯先進去,轉身站在裏麵等她。


    好似等著一隻一頭撞上去的愚蠢飛蛾。


    蘇嘉言不由退後一步,又退後一步。突然扔下傘轉身發足狂奔,朝著消防樓梯飛快跑去!她身體還未痊愈,跑了幾步就覺得心髒在劇烈跳動,呼吸困難,頭眩暈得難受。


    不知跑了多久,蘇嘉言全身脫力,終於停下腳步,坐在冰涼的樓梯上,大口喘著粗氣。


    沒過多久,蘇嘉言突然聽見一陣沉著的腳步聲。她緩緩抬頭,便看見一道修長的身影,正沿著樓梯,一步一步走上來。而他的目光,正堅定而無聲地看著她。


    蘇嘉言情緒頓時完全崩潰,看著他一步一步靠近,倒影籠罩過來,眼淚便再也止不住,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夜合的碎碎念好像引起大家的誤會了,後來說明了一下,但是怕有的親沒有看到,所以這裏再說一遍。


    這個文還有十萬字,所以不會那麽快完結的,後麵還有好長一段劇情,也還沒真正虐男主。再說男主現在還是個渣,配不上嘉言,目前階段,兩個人是不會輕易和好的。


    至於新文,是想提前構思,便於做大綱和屯稿……


    總之,夜合不會爛尾的qaq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一定會把這個故事完整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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