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過後,崇城開始進入一年中最熱的季節,劇院動工,陳梓良的巡回講座也正式開始。


    歡宜文化公司的主辦的酒會凱撒酒店舉行,入夜之後,外麵仍是熱浪滾滾,酒店裏卻是溫度適宜。


    自助宴會開始以後,便有不少過來跟蘇嘉言和黎昕敬酒。早年蘇嘉言和黎昕都是同台演出,二合作的《牡丹亭》小有名氣。如今黎昕淡出,逐漸轉入後台,開始接管蘭亭劇院的事宜,一定程度上,也算是陳梓良的發言。


    過來的多數都是客套,或是表達合作意願。這方麵黎昕非常擅長,處理得遊刃有餘。幾番下來,蘇嘉言一旁卻有幾分無聊。


    黎昕覺察到她的情緒,放了酒杯,“們去休息區坐一會兒吧。”


    剛坐下後不久,便聽見一個清脆婉轉的女聲響起:“黎師哥,蘇師姐,們也來了。”


    黎昕和蘇嘉言轉頭看去,一襲銀色緞麵的露背長款禮服,光滑的脖子上戴著梵克雅寶的項鏈,靜靜立著,幾分富貴的氣質,卻是當時出走蘭庭劇院的陳靜雪。


    蘇嘉言麵露驚喜,起身握住陳靜雪的手,細細打量她:“靜雪,現變漂亮了。”


    陳靜雪微微一笑,“崇城大劇院老板很器重,每周都能排上戲。”


    “那真是太好了,媽媽呢,身體好些了嗎?”


    “比以往好了,隻是還是離不開藥。”


    陳靜雪說話不卑不亢,已全然不是當年演紅娘時那副生澀的模樣了。蘇嘉言心下感概,立即拉著她一旁坐下,細細詢問起來。


    “之前聽說過要演李香君,隻是身份敏感又未能抽出時間,沒有過去觀看,千萬不要介意。”


    陳靜雪立即搖頭,甜甜一笑,“怎會介意。隻是聽說師姐要暫時退隱了,這是真的嗎?”


    蘇嘉言點頭,“啊……如今師傅身體不好,想留些時間陪陪師傅。”


    “師傅現怎樣?”


    “師傅心髒不好,也知道,如今事情都是師兄打理。靜雪,若得空,也要常常回來看看師傅。”


    陳靜雪靜了片刻,抿了抿嘴,笑道:“隻怕師傅還生氣呢。”


    蘇嘉言搖頭,“師傅都說了,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現活得好,師傅怎會生氣。”


    黎昕也附和,“師傅常常念起們,說隻怕如今很難再聚齊了。”


    陳靜雪垂下目光,未置可否。片刻後她好似想到什麽一般,轉移了話題,“一聊起來就忘了正事。幾個朋友樓上單獨開了場子,說是都是年輕比較好玩。師哥們跟一起吧,他們一定非常高興見到們。”


    蘇嘉言不喜吵鬧的場景,當下就要拒絕,陳靜雪又立即說:“都是有分寸的,還有個朋友一直是的戲迷呢,師姐就上去打個招呼吧,也當是賣一個麵子如何?”


    蘇嘉言躊躇片刻,還是答應下來。


    ——


    煌安地產和恒盛科技的洽談宴會上,傅寧硯正一邊和對方的ceo打著太極,一邊發短信問鍾凱酒會那邊的狀況。


    短信發出去半晌鍾凱都沒有回應,傅寧硯眉頭微蹙,現出幾分不悅。


    酒席對麵的恒泰經理立即詢問:“菜不合副總口味?”


    傅寧硯將手機放回口袋,笑道:“都是一等一的美食,傅某隻怕品嚐不過來。”


    對方哈哈大笑:“不急不急,們叫幾個上來,慢慢吃。”


    說著一拍手,霎時房間門打開,四五個麵容俏麗的女子魚貫而入。幾都穿著高叉旗袍,微施淡妝,露齒而笑的模樣,絕非庸脂俗粉。


    恒泰經理使了一個眼色,其中身材最為高挑的女子立即傅寧硯身側坐下,纖長的手拿起酒**,斟了一杯遞到傅寧硯手中,聲音輕輕柔柔勸道:“三少,請喝酒。”


    鍾凱始終未回短信,傅寧硯心裏本有幾分不耐。如今見對方耍了這樣的手段,一時更覺厭煩。然而他看重了恒泰的一套能源循環係統,這係統整個天朝都是獨一無二,若要拿下來,少不得要和對方周旋一番。


    他便不動聲色地接過酒杯,笑著一飲而盡。


    ——


    蘇嘉言和黎昕到了樓上包廂,裏麵有正唱著歌,一曲《新貴妃醉酒》,戲腔部分簡直不堪入目。


    包廂裏四男三女,見蘇嘉言和黎昕出現,歌聲頓時停了下來,都殷切地打著招呼。


    其中一個約莫二十歲出頭,穿著九分褲斯斯文文麵色白淨的男見到蘇嘉言更是激動,立即走上前,“蘇,蘇老師,是您的戲迷,能和握個手嗎?”


    包廂裏其他一時哈哈大笑,蘇嘉言也忍俊不禁,主動伸出右手。


    年輕男立即激動攥住,雙手甚有幾分發顫,“幸會幸會!”


    打過招呼之後,黎昕和蘇嘉言挑了個角落坐下。陳靜雪一直忙進忙出,招待大家吃喝。二十多分鍾後,她才終於閑下來,坐到蘇嘉言身邊。


    自進屋以後,蘇嘉言就一直觀察著包廂裏的。七個都非常年輕,穿著時尚,言談之間也都頗為遊刃有餘,彼此分享一些隻有他們才能聽懂的行話。


    而方才和他握手的年輕男最為沉默,基本隻是微笑附和他。


    蘇嘉言一時摸不透幾的職業。若是夜總會的公子小姐,又顯得矜貴了些;若說是豪門子弟,氣質又不太符合。


    蘇嘉言偏過頭問正吃著杏仁的陳靜雪:“靜雪,他們是做什麽的?”


    誰知陳靜雪露齒一笑,也不立即回答她,突然大聲說:“師姐想知道們是幹什麽的!”


    蘇嘉言頓時局促不已,低聲輕喝:“靜雪!”


    陳靜雪不以為意,方才唱《新貴妃醉酒》的男起哄道:“蘇老師唱首歌,唱完了們就告訴。”


    “對!唱歌唱歌!”


    蘇嘉言尷尬笑道:“不會唱歌。”


    “蘇老師唱戲這麽好聽,怎麽可能不會唱歌!”


    “對啊!賞臉給們唱段《女駙馬》吧!”


    蘇嘉言困窘不已,正要解釋《女駙馬》是黃梅戲,和她握手的年輕男已經將話筒遞入她手中,認真看著蘇嘉言,眼中滿是期待,“蘇老師,您隨便唱一段吧。”


    ——


    一談到價格問題,恒泰經理就開始打太極。傅寧硯自然早就調查過對方的心理價位,願意過來吃這段飯,不過希望他預期範圍之內能再爭幾步,沒想到這老狐狸卻打算與他打持久戰。


    歡宜文化的酒會,傅寧硯是認真調查過賓客名單才肯放行的。趙姍姍如今被雪藏,大的事情上翻不出多少浪花,但隻怕她用些陰損的招數對嘉言不利。


    他派了二十四小時監視趙姍姍,而後者除了天天家裏開派對,倒也未見有任何動靜。


    雖然趙姍姍不會出席酒會,但是鍾凱始終不回短信還是讓他有幾分焦躁。他放下筷子,站起身,“趙總,出去打個電話。”


    走廊裏冷氣比房間輕了幾分,傅寧硯撥下鍾凱的電話,過了片刻,那邊才起來,鍾凱氣喘籲籲的聲音傳過來:“三少。”


    “怎麽不回短信?”傅寧硯緊蹙眉頭聲音不悅。


    那端頓了一會兒,鍾凱忙說:“方才黎先生和蘇小姐休息區休息,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就不見了,打電話也沒接。”


    “趕快去找。”傅寧硯沉聲說道。


    “是,正找。”


    “有沒有異常情況,趙姍姍露麵了嗎?”


    “沒有,趙姍姍那邊的說她今天一整天都沒離開過別墅。”


    傅寧硯“嗯”了一聲,“不管找沒找到,立即跟報備。”


    打完電話之後,傅寧硯又回到席間。


    恒泰經理嘻嘻哈哈正要叫旁邊的小姐接著倒酒,傅寧硯開口:“趙總,小酌怡情,喝多了可就沒意思了。”


    恒泰經理頓時一驚,抬眼望去卻見傅寧硯麵色沉冷,他方才語氣雖然平平淡淡,但其中威脅之意卻也不言自明。


    恒泰經理頓時叫苦不迭,他早前便聽說傅家三公子商場上手腕鐵血,尤其是棲月河開發案,本已是景興地產的囊中之物,卻最後關頭叫傅寧硯拿下了。


    煌安經過傅煌的幾十年管理,本已是尾大不掉積習難返,七年前傅寧硯接手了地產和餐飲娛樂兩塊的企業,硬生生扭轉了傅家逐年下滑的業績。


    他本意是想多爭取一個點,如今看來倒是捋虎須了。


    恒泰經理立即笑道:“當然當然,傅總,們方才說到哪兒了?”


    ——


    蘇嘉言唱戲十多年,卻從來沒有哪一次是ktv亂閃的燈光之下,拿著混響嚴重的話筒唱的。


    如今戲曲式微,維護著各類劇種的,骨子裏到底有幾分不甘流俗的清高。


    她心裏已經有幾分不悅了,然而給她麥克風的男眼神期待而真誠,她到底沒忍心說重話,“抱歉,前幾天感冒了,嗓子還未恢複過來,今天就不唱了。”


    年輕男亮閃閃的目光立即黯下去,幾分失落,然而他立即表示理解:“既然如此,就不勉強蘇老師了。”


    旁邊的見此也跟著輕歎,“哎呀小伍,真可憐。蘇老師,要不跟他喝杯酒吧,他可喜歡了,基本場場都去看的……看著怪可憐的。”


    蘇嘉言隻覺更加難辦,“對不起,不能喝酒。”


    “那去拿橙汁過來!”陳靜雪自告奮勇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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