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嘉言從浴室出來之時傅寧硯正閉目養神,他隻穿款式簡單的白色襯衫,領口的衣扣解到第三顆,姿態閑適地坐在沙發上,越發顯得身形修長。清清冷冷的燈光下,他的神情卻有幾分溫和。


    蘇嘉言走到沙發旁的瞬間,傅寧硯睜開眼睛,偏過頭朝著她微微一笑。


    蘇嘉言隻當沒看到,垂眸在他身旁坐下,然後拿過一旁的燙傷膏。


    傅寧硯突然伸手一把握住她瑩白如玉的腳踝,放到自己的腿上,另一隻手從她手裏搶過燙傷膏。


    蘇嘉言掙紮,“我自己來就行了。”


    傅寧硯卻將她腳踝握得更緊,待她終於安分下來,才將蓋子擰開,往手指上擠了少許,輕輕抹上她紅腫的腳背。


    傅寧硯手指觸上去的瞬間,蘇嘉言便覺好像有人拿著輕柔的羽毛,撓了撓她的神經末梢,瞬間帶起幾分難以言喻的癢。


    傅寧硯的動前所未有的溫柔耐心,蘇嘉言看著他低垂的眼眸,霎時隻覺心緒複雜如同亂絮飛舞的四月天。


    正恍恍惚惚走著神,放在茶幾上的電話響起來,蘇嘉言忙要站起身去接,傅寧硯卻緊緊按住她腳,俯過身子將她的手機撈過來,遞給她手裏。


    蘇嘉言匆忙道了一聲謝,見屏幕上顯示是“懿行”,立即蹙起眉頭。


    傅寧硯觀察著她的神情,笑得幾分促狹。


    蘇嘉言懊喪地瞪了他一眼,按下了接聽鍵。


    蘇懿行劈頭蓋臉便是一頓教訓,蘇嘉言自知理虧,不管蘇懿行說什麽她都溫順地應和下來。


    “對不起,我也是臨時有急事走得匆忙,忘了給你打招呼。”


    “你知不知道我和杜教授都要急瘋了……”蘇懿行教訓過之後,語氣總算軟和下來。


    “我這麽大的人,自有分寸。”


    “哼,”蘇懿行不以為然,“我倒是覺得你認識傅什麽之後,越來越沒有分寸了。”


    “懿行……”蘇嘉言無奈,“我都說了暫時不要提這件事。”


    “好好,先不說——小心……”


    蘇嘉言聽見電話那端有車子飛速駛過去的聲音,忙問:“怎麽了?”


    “沒事,我和沛珊在外麵。”


    “那你們趕快回去吧,外麵路滑,注意安全。”


    蘇嘉言掛了電話之後,才發現傅寧硯一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有什麽事值得三少這麽關注?”


    她看藥已經擦完了,便要收回腳,誰知傅寧硯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進懷裏,貼著她耳廓,聲音低沉:“你說你去‘避難’,但是沒有去找你弟弟,那你到底去了哪裏?”


    “隨便逛……”


    “你要相信我可以查得出來。”


    蘇嘉言便靜下來,片刻後輕聲說:“我遇到了大少。”


    傅寧硯身體微微一僵,將她拉開少許,神情冷肅地看著她的臉,“他說了什麽?”


    蘇嘉言見他表情僵硬聲調比平時急促了幾分,眸光一時沉下去,冷冷淡淡反問:“三少是不想讓我知道什麽?”


    傅寧硯聞言薄唇抿起,麵上浮現一層薄怒。蘇嘉言也直視著他,無聲對峙著。


    空間闃靜,窗外雨聲也模模糊糊好似非常遙遠,隻有彼此貼近的呼吸和心跳聲分外清楚。


    兩個人就這般對視著,仿佛都意圖通過對方目光看透彼此層層掩飾的內心。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隻是須臾,傅寧硯輕聲一笑,“我沒有任何事不可以讓你知道,如果你對我有任何好奇,盡可以直接問我,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嘉言斂了目光,不自覺地輕輕咬了咬下唇。


    傅寧硯吃定了她不會主動去問,不然就是坐實了她對他有好奇之心。她想這個人果然善於心術,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讓她啞口無言。


    這樣的念頭隻浮現了瞬間,蘇嘉言便又恢複平日裏慣常的姿態,“當然,但是恐怕目前還沒有這個必要。”


    傅寧硯一笑,伸手將她腰往前一攬,一個強硬而熱烈的吻隨即覆了上去。


    蘇嘉言此刻跪坐在傅寧硯身前,這種姿勢之下,她半個身體的力量都靠在了他身上,那種無力控製自身的感受便愈發清晰。


    過了片刻,她呼吸急促地推開傅寧硯,“我去吹頭發。”說完就靸著拖鞋腳步匆忙地走向浴室。


    溫熱的暖風一層一層拂過來,吹得她耳朵也微微泛紅。她有幾分心不在焉,思緒飄蕩了好一會兒,再抬眼時赫然從鏡中看到了傅寧硯的身影。


    他斜倚著門框,雙臂環抱在胸前,靜靜地觀察著她,笑意懶散。


    “真是陰魂不散。”她無奈低聲說了一句,下一刻傅寧硯長腿就跨了進來,大聲說,“你說什麽?”


    “我什麽都沒說。”蘇嘉言回答。


    “什麽?我聽不見。”傅寧硯又問一句。


    “……”蘇嘉言一下子關掉吹風機,轉身看著傅寧硯,“我什麽都沒說,這下聽見了嗎?”


    傅寧硯哈哈一笑,突然伸出雙手撐在流理台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其實我耳朵很好。”他目光深邃而又清亮,依然浮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蘇嘉言不知怎麽,也沒了脾氣,幾分無奈地說:“好了你贏了,可以讓開了嗎?”


    傅寧硯微笑搖頭,伸手從她手裏拿過吹風機,而後撩起她柔順黑亮的長發,徑直吹了起來。


    他的動作非常生疏,可見不常做這件事,但是眼神竟是意外的非常專注,清亮的眸中滿是靜謐的溫柔。


    蘇嘉言身體霎時僵住,隻怔怔地看著燈光下他低垂清雋的眉眼,和眉眼之間讓人屏息的溫柔。


    可是……此刻他眼中真正看到的是誰呢?


    若是此前,這個想法冒出來的瞬間,蘇嘉言必然會立即進入戒備狀態,但是此時此刻,她卻沒有動,依然僵直地站著,感受拂過頭皮時燥熱的風,和在她發間穿梭的,傅寧硯微涼的指腹。


    心如同浮在深海的一隻小船上,在月光下的浪濤裏浮浮蕩蕩。


    ——


    這是傅寧硯第一次在她的家裏過夜,也是意義非常單純的過夜。沒有任何激烈的性|愛,隻有偶爾傅寧硯落在她發絲上的輕柔的吻。


    這樣寧謐的狀態讓她一反常態地不想與他爭鋒相對,放縱自己的思緒在他溫和卻有力的懷抱中漸漸模糊,最後沉入黑甜的夢鄉。


    早上她被自己精準的生物鍾叫醒,抬眼見傅寧硯依然沉睡,晨光中他五官深邃,眉目清朗,她靜靜看了片刻,從他懷裏鑽出來,去廚房準備早餐。


    正在煎雞蛋的時候,傅寧硯打著嗬欠從走到門口,“嘉言,早上好。”


    “早。”


    雨昨天半夜就已經停了,此刻晨光清透,預示著一個燦爛的晴天。


    傅寧硯微一挑眉,似乎有點驚訝於她溫順配合的態度,“你似乎心情很好?”


    蘇嘉言將半熟的煎蛋起鍋,“沒什麽不好的理由。”


    傅寧硯聞言一笑,也不再說什麽,轉身去浴室洗漱。


    吃過早餐之後,傅寧硯去上班,順便載蘇嘉言去圖書館還書。


    因出發得早,路上還沒開始堵車,一路暢行無阻。


    “三少,下周是我最後一場演出。”


    “最後?”傅寧硯疑惑反問,話音剛落他就想到了此前和蘇嘉言的約定,恍然大悟,“哦那個……”


    正在此時,傅寧硯電話響起來,他說了句“稍等”,按下接聽。他電話連接了車裏的通話係統,因此對方的聲音便直接傳了出來,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略有幾分低沉。


    “老傅,你人在哪兒?”


    “路上。”


    “哎呀那正好,過來接我一趟吧。”


    傅寧硯皺眉,“你在哪兒?”


    “玉竹山上。”


    “在那兒做什麽?”


    “哎呀一言難盡,你趕快過來吧我現在分文沒有,就口袋裏不巧有張你的名片,我在這兒都要凍死了。”


    傅寧硯轉頭看向蘇嘉言,正要征求她的意見,蘇嘉言率先點頭,“沒關係,先去山上吧。”


    在前方路口,傅寧硯掉了個頭,朝著玉竹山上開去,半小時後到了玉竹山的觀景台。一個男人裸著上半身正蹲在地上直哆嗦,看到傅寧硯出現,便似看到救星一般,立即起身奔了過來,“老傅,你總算來了。”


    傅寧硯皺眉,將自己身上的西裝脫下來扔給男人,“怎麽回事?”


    這個男人有幾分麵善,蘇嘉言依稀記得上次在俱樂部打牌的時候見過他。


    男人裹上西裝,眼巴巴的看了看車子,“讓我上去說吧,蛋都要凍碎了。”


    傅寧硯一笑,作勢朝男人踢了一腳,“文明點,我這裏還有人在呢。”


    男人抬眼看了看車裏的蘇嘉言,嘿嘿一笑,“了解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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