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回去辦公室了。”


    她說:“去吧。”


    她的表情和說話的口氣就和一個普通同事、和往常沒什麽兩樣。讓我簡直懷疑剛才是一場幻覺。我倒不自然了起來。


    終於熬到了發工資那天,出了監獄後,第一件事就是開手機,給家裏打電話,然後給家裏打錢,第二件事,找王達。


    那家夥貌似很忙,叫我等電話,他晚上找我請我吃飯。


    我說好吧。


    到了出租屋樓下的破銀行轉賬後,我回到了破出租屋。


    出租屋的租期還沒到期。


    畢業前出來實習時,為了和女友天天在一起,我就租了這房子,我們一起去寵物店兼職,我瘋狂的愛著她,以為自己找到了自己今生的幸福,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有一天晚上,在這個出租屋裏,她對我說,我們分手吧。


    我不明白自己什麽地方做錯了,想聽她的解釋,她卻一再的說我們不合適。


    後來,她離職了。


    再後來幾天,從老板的幹女兒店長嘴裏我才知道,她上門給客戶寵物洗澡,和那個客戶有了關係,對方是個千萬富翁。我曾經苦苦挽回過,但她已經鐵了心,我隻能在心裏罵自己無能,我不能把全部的罪責往她頭上攬,誰讓我是農村出來的,誰讓我家裏那麽窮,誰讓我沒本事。


    從樓梯口的破窗往外看,外麵車如流水馬如龍,漸漸的華燈初上,霓虹燈閃的光怪陸離,我想起王達說的一句話,他說,我們這些農村出來的窮孩子,在這個城市人的眼裏,不管偷不偷東西,我們這些人之與這座城市,都是陰溝裏的老鼠。想要融入他們,你隻能掙錢掙錢再掙錢,要穿的跟他們一樣好住的跟他們一樣好吃的跟他們一樣好車也要一樣好,他們才會接納你。不然,連保安看到你這身衣服都想趕你走。


    被女友甩了後,我很害怕熱鬧,又害怕獨處,各種無所適從。出租屋太壓抑,我忽然很想知道她現在在幹什麽,拿起手機,翻出了她的號碼,打出去,沒通之前,掛掉,打出去,再掛掉,如此三次。


    我想起女友那次在學校和我一起爬山,到山頂後,她縮在我懷裏,用手指比劃了個很小很小的長度說,我想變得這麽這麽這麽一點點大,藏在你口袋裏,你去哪我就去哪,那樣我們永遠不分離。


    一滴淚,悄悄湧出我的眼角。


    媽的,我不能在這個破出租屋這麽呆著。


    拿了手機出了門,剛好王達給我打來了電話,叫我去k吧找他。


    k吧是一家很大的高檔ktv,算他有點良心,請我去唱歌。


    王達畢業後,找了一家信托公司上班,而且也開始賺大錢了,卻出人意料的跳到了啤酒公司幹推銷,後來我問他才知道,這跟他的兄弟有關。


    他有個兄弟,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同村哥們,從小他們就一起玩石子,一起弄彈弓打雀兒,一起到別人家果園裏偷蘋果還倒黴的被抓到,一起偷過人家小賣店的糖果,還放火燒過一個罵過他們的人家的房子。在高考的前一天,他們約定一定要考上同一所大學,如果不能考上同一所大學,那就一起出去打工闖一闖。後來他們果然考進了同一所大學。後來又一起認識了我,從那以後我們三個經常喝酒啥的。他的兄弟開口閉口都是咱兄弟間不談錢,咱兄弟間不說那些,咱兄弟一起用,沒事。


    我對他那兄弟沒啥好感,甚至覺得他兄弟很不可靠。結果,我和王達從來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如膠似漆的兄弟,竟然喜歡王達的女朋友小月,為了追小月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不惜跟我們撕破臉皮。後來,他如願以償的追到了小月,成功的給王達戴了綠帽子。


    我和王達的女朋友,都是被富二代給翹了,他比我更痛苦,他是被自己兄弟給翹了。


    王達之所以選擇啤酒這個行業,是因為他兄弟就是啤酒世家的大公子,他爸從農村出來後,從街頭擺地攤買菜的搞起,然後開小便利店,後來搞了青島啤酒總代理,經過差不多十年的努力,穩穩占據了這個大區的啤酒大部分銷售市場。報複心的驅使讓王達決定從哪顛倒從哪爬起。於是,這家夥不惜辭去高薪水的信托工作,到了珠江啤酒公司幹了推銷員,決心要把他兄弟一家代理的青島啤酒搞下去。


    可是當他進入這一行之後,才知道憑借他自己一個小人的微薄之力去抗衡當地第一品牌啤酒簡直是以卵擊石,杯水車薪,荒謬透頂,餐飲行業和夜場的資金壓力都很大,經常的拖欠賬款。


    當我滿心喜地的跑去k吧,王達一臉愁苦的跟我說:“今晚要是再拿不到k吧的欠款,我明早就去投河自盡,老板已經逼的我無路可走,工資不發,工作也幹不下去了。”


    我說操,老子高高興興的跑來以為你要請我唱歌,結果卻是來幫你要賬。


    這個開口一分鍾幾百萬上下的男人,卻連請我ktv唱歌的錢也沒有。


    k吧已經押了王達推銷的珠江啤酒整整三個月沒有結帳了,他今天晚上的主要任務就是到k吧把帳結了。


    老板已經給他下了狠話,這六十萬啤酒錢拿不來,就立馬滾蛋。


    為了推銷,王達用自己的錢墊下去,還借錢墊下去。這一次,他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他給我一支煙黯然道:“今晚我們倆說什麽也要把k吧的帳結回來,再不結回來,我真的要去死了。”


    操,我罵歸罵,還是要幫他的,隻是不知道如何幫。


    王達帶著我進了k吧,在k吧歌廳的外麵已經感覺到每個包間裏的暗流湧動,晚上的夜生活讓多少紙醉金迷的青年流連忘返,隻是不清楚他們流戀的是唱歌本身還是美人入懷時的激情蕩漾。


    k吧吧台,濃裝妝抹的老板娘熱情的給王達打著招呼:“小王,你又下來走市場了啊?小五,快拿兩瓶飲料。”


    老板娘笑得那麽動人,說話那麽周滿,也難怪她會將這麽大的一個歌廳經營的井井有條。


    “恩,那個------”王達吞吞吐吐的說著,話到嘴邊突然改口了,“周姐,今天晚上生意還是這麽火爆哈!”


    這小子準是被老板娘風騷的笑得將結帳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還可以,要不你帶你們倆找個包間坐會,周姐給你們安排兩個最好的小妹,怎麽樣?”周姐擠了擠眉,她的眼神足以讓每一個視力正常的男人在刹那間下麵撐起了雨傘。


    王達看了看我,我心想:你不是來要帳的嗎?不會就靠我們倆來消費一頓將六十多萬塊錢一點點結回來吧,那樣的話估計我倆喝到吐血,六十多萬塊錢也花不回來。


    正當我兩在深思如何開口之際,門口突然進來了四位衣著華貴氣質不凡的女人,我和王達在這幾位女人強大的氣場下情不自禁的向旁邊移了下。


    走在最前麵的女人,走到吧台,開門見山的說:你們這裏怎麽消費的。


    周姐笑嗬嗬的說:四個人嗎?坐小包就可以,小包2小時480元,贈送六瓶啤酒和一個果盤。你們想要大點的也可以,就要中包吧,十二個人場。


    那幾個女人身上的香氣迷漫了整個空間,我禁不住深呼吸了一下,確實很香。我的眼睛也禁不住細細打量著幾位女士。一個字形容豔,兩個字形容勾人,三個字形容,真他媽的勾人。


    那女的繼續追問:你們這裏有沒有“先生”?她輕描淡寫理直氣壯的語氣就好像問這裏有沒有啤酒一樣。


    這句話一出口讓我著實吃了一驚,畢竟男人找小姐的事見多了,但這幾個衣著華貴的女人怎麽還好這口。


    周姐笑著說: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這裏沒有先生,隻有小姐。


    那女的突然將頭一側,轉向了我和王達這裏,她的下一句話差點把我雷倒,“這裏不是有兩個嗎?”然後將手指向了我們,


    周姐疑似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嚇了一跳,然後笑嗬嗬的瞅向我們,疑似在問:你們願不願意。


    我剛要拒絕,作為一個淡定自若,閱曆無數,酒精殺場的銷售人員,在這個瞬間,英明神武的王達早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電光火石破天驚之勢在我回答之前已迫不及待的回答:好啊。


    我臉都綠了,瞪著王達,這廝對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周姐又叫了兩個服務生,然後不懷好意的目送著我和王達跟隨著四位大姐進入了包間。


    多麽敬業的銷售人員,多麽可歌哥泣的銷售人員,我突然間有那麽一小會被王達感動。我仿佛看到了在珠江啤酒公司全國銷售大會上向他頒發“終身成就獎”以表彰他為了公司銷售業績的勇於獻身精神。


    幽暗的燈光下,我突然間覺得自己有那麽點小緊張,再加上一些如針刺股,因為旁邊這位大姐的目光刺激的我全身不自在,我側頭打量起她,隻見她上身一件寬鬆的長袖t恤,下身一條微拉的牛仔褲,大大的眼睛,燙著桔紅色的頭發,雖說不上十分漂亮,但全身都散發出成熟迷人的氣息,就是年齡太大了,約末四十加。


    再看王達時,已經與旁邊的大姐打得火熱,玩起了色子,我不得不佩服王總的適應能力,在短時間內就能突破敵軍陣地,大舉進攻,我想這也是為什麽,這就是魄力,膽識。


    我與旁邊的大娘相視無語,就像她剛才選我坐台時一樣,輕輕的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絲雲彩,此刻我有點佩服小姐了,我想,我如果要是一個小姐的話,我會輕輕的倒上一杯酒,撒嬌的說:來,美女,大哥陪你喝一杯。然後大娘就會一飲而盡,謔謔大笑然後把我攬入懷中。


    想到此情此景,我禁不住倒上了一杯,側頭微笑道:姐,你好,認識你很高興,小弟敬你一杯。


    大娘微笑著舉起酒杯,輕啟朱唇,一飲而盡。我看著其它的兄弟姐妹玩得都很盡興,隻有我們倆似乎與整個環境格格不入,看來先生這碗飯不是那麽好吃的。正當我想是不是應該故事情節往下進行時,結果劇情沒有按偶像劇方麵發展,我猜中了開頭,卻未能猜中結尾。


    “小賀,你終於來了!”


    “怎麽才來啊小賀!來,坐這邊。”


    門口進來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我一抬眼,啞然失色,麻痹的,有首詩怎麽寫的:人生何處不相逢,世上無巧不成書,有緣千裏來相會,十年修得同船渡…


    進來的,那是被我強jian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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