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神不寧,又好奇得不得了,坐在那裏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我邊上出現一片紅色的衣角,我朝著那個方向看過去,便看見宋新月那一抹紅色的裙裾,紅袖添香,本來是極美的事,可我卻一點都集中不起來,我問:“我到底應不應該去後山?後山到底有什麽?”


    宋新月沒有回答我。


    “太爺爺到底瞞著我什麽?”我自言自語,也不求別人回答,更看不進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書了。


    “不管瞞著你什麽,都是為你好。”隔了許久,宋新月的聲音終於出現在我的身旁。


    我歎了口氣,還是按捺不住好奇。


    這事兒在我的心裏麵就像是螞蟻爬似的,心癢難耐。我集中精神背誦書本上東西的時候,我發現宋新月已經消失了,沒過多久,我的窗子便有人敲了敲。


    一般情況下,隻有小胖子找我的時候才會這樣。


    我連忙打開,便看見王胖子笑眯眯的看著我,“我的祖宗喲,都什麽時候了,您還在讀書?外麵可亂了套了,去不去湊熱鬧?”


    我兩眼放光,這簡直就是瞌睡送枕頭,正琢磨著如何出去,王胖子就來找我了。我朝著大廳的方向看了一眼,太爺爺不在,但保不齊就在院子裏等著我,怕我出門,我還是直接翻窗吧。


    我拍了拍小胖,讓他離的遠一點,從窗子處翻了出去。


    當我翻出去的時候,身後多了一隻手,似乎要把我拉住,可我也隻是略頓了頓,陽光照射在這裏,那隻手迅速的縮回,那隻手縮回的時候,我似乎看清楚了,那隻手的手背上,有一顆紅痣。


    跟著小胖子往外跑的時候,我回頭,便看見宋新月欲言又止的站在窗前,似乎想跟我說什麽。


    我突然意識到,鬼魂是不可以接觸太陽的,剛才那一下,肯定已經傷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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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滿腦子就是外麵的熱鬧,根本沒工夫顧及其他。


    王胖子直接將我帶到了後山,其實一想到太爺爺之前跟我說的,我對後山還是有些懼怕,況且,村裏所有的死人都埋在後山。


    等我去了後山才發現,幾乎半個村子的人都聚集在後山,每個人的臉上都十分的嚴肅。我們村子的後山頂上,有個搭建起來的很大的平台,每次村裏麵的人要是祭祀的話,都會在這個地方舉行。


    而太爺爺和神婆,就是那祭壇上的常客。


    我和小胖趕來的時候,村民大多數都低著頭,低聲禱告著,我看見我太爺爺穿著我之前在狸子娘娘廟裏麵看見的那身彩色衣裳,帶著麵具,遠處他不停的搖擺著,嘴裏唱著晦澀難懂的調子。


    其實到了這個小山村之後,太爺爺就很少扮成這個模樣跳大神了,因為這種事情,一般都有神婆來完成。


    太爺爺嘴裏唱的叫巫歌,口口相傳,他也給我傳過,但是他傳給我的隻有四分之三,剩下四分之一,他給忘了。


    太爺爺還說,我以後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便可將這些教給孩子,但是從此之後,恐怕他們就隻能聽到四分之三的巫歌了。巫歌語言晦澀難懂,太爺爺給我的那些書本裏麵有一些類似的,卻也不全然相像。


    巫歌的作用在於祭祀祈禱,祝福等等,太爺爺每回村裏麵大活動的時候,都會出現。


    不過,剩下的他忘掉的那四分之一,總是重複歌唱,那就不知道他唱的什麽鬼了,反正村民離得遠,也聽不清楚。


    太爺爺的舞姿越來越誇張,按理來說,他這老骨頭應該沒有這麽靈活才對,可是這個時候,他扭動的身體就像是一團亂舞的蛇一樣,並且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也漸漸的昏暗了下來,壓抑的氣氛籠罩著整個村莊。


    我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揪住了,我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在太爺爺一個大跳,妖嬈的身姿在半空中扭出一個麻花狀,這事正常人根本做不到的,緊接著就看見太爺爺雙眼翻白的栽倒在地上,像是斷了線的風箏。


    我感覺心被揪著,踉蹌兩步,差點栽倒在地上,遲鈍的以及自己的雙腳,朝著山頂的方向跑過去。


    其他的村民還呆呆的站在那裏低頭禱告,他們似乎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山上的異狀,每個人都不給我讓路,我硬生生的從他們之中擠了過去,在我的帶動下,邊上的村民總算發現了問題,他們朝著山上的方向跑去。


    我一個人跑在最前麵,不遠處,我便看見一個黃皮子站在我太爺爺的身邊。


    那個黃皮子便是之前站在神婆邊上的黃皮子,神婆之前也是不停的扭動著自己的身體,隨著那黃皮子的扭動來扭動。


    我像是瘋了似的,朝著黃皮子的方向衝了過去,還沒靠近,那家夥就已經跑出老遠。


    “嘻嘻嘻嘻……”


    我的耳邊傳來尖細的聲音,像是在嘲笑,又像是諷刺。追了兩步,我便停了下來,朝著她爺爺的方向走過去,轉頭看了看那個黃皮子,黃皮子威脅似的站在我的身後,齜牙咧嘴,卻沒有靠近。


    太爺爺死了。


    我走到他麵前,太爺爺那雙睜大的眼睛裏麵都是金黃的顏色,跟黃皮子的眼睛很相像。他的身體扭曲到一個正常人不可能扭到的姿勢,鮮血緩緩的從他的口鼻溢出,我趴在太爺爺的身上嚎啕大哭,不停的搖動著他的身體,可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一天對於我來說是昏暗的,我見證了太爺爺的死,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怎麽死的,我跪在太爺爺的身邊,整個人都是麻木的,直到村長帶人上來,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都很驚慌,但是驚慌裏麵帶著一種我看不懂的冷漠和自私。


    太爺爺的屍體要在村子裏麵停靈三天。


    我作為唯一的子嗣,自然要替他守靈。


    但是沒有道士,沒有法師,沒有法事,甚至連個吊唁的人都沒有。隔壁的王小胖屢次三番的想要來看我,卻被他父母牢牢地鎖在房間裏,不讓他出來。


    冷清的葬禮,村裏麵的人看我的時候,目光裏都帶著一種奇怪的情緒,我坐在太爺爺的棺材邊上,不停的哭,我總覺得他還沒有死,三天三夜我都沒睡。我看的見宋新月,卻看不見太爺爺,四處都尋了沒他的身影,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又或者他的靈魂,跟神婆的靈魂一樣直接消散。


    三天後,太爺爺需下葬,村長總算還想我是個孩子,帶著八個壯漢過來抬棺材,打算埋葬到後山。


    幾人抬了棺材,卻發現那棺材紋絲不動,繩子都因此斷裂了好幾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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