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叫滾水燙的一陣哆嗦,卻是一聲兒也不敢吭。


    她從才留頭的時候就跟在二太太王氏身邊做小丫頭子,一晃二十年,最是清楚麵兒上佛爺似的王氏是個什麽樣的人,那真真是嘴甜心苦、翻臉無情,當初幾個仗著王氏親近就拿大的一等丫頭如今墳上的草怕是比人都高了。


    若是平常日子,周瑞家的這副任打任罵的模樣多半就能消了王氏心頭的火氣,怎奈王氏此時正為心肝一般的長子賈珠夭亡痛得近乎失去神智,怎麽看周瑞家的垂頭不語的樣子都是在暗嘲她做下的孽報應到了賈珠身上,一時恨得眼睛都有些發紅,怒目金剛一般幾步衝了過去,抬手就是一個巴掌重重打在周瑞家的臉上。


    賈元春方才又是擔憂麵上的燙傷,又是自憐比不得兄長在母親王氏心中的分量,根本無心理會旁的,這會子也被這一聲脆響驚得回了魂,驚疑不定的望著生母。


    打賈元春記事到如今長到十四歲,這還是第一回瞧見母親王氏睚呲欲裂、儀態盡失的模樣,仿佛失心瘋了一般。


    周瑞家的也有些怔。


    王氏一貫行事小心,便是私底下使盡了狠毒手段,麵兒上待人總是慈善和氣的,不然也不會那般討王家老太爺的歡心,做了賈家媳婦後還博了個活菩薩的美名兒。


    偷眼一瞧,卻見著王氏脖子上青筋畢露,比臉色更顯蒼白的雙唇微張,竟帶著一股欲生啖人肉的暴戾。


    真真是被駭的抖如篩糠,周瑞家的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求饒。


    幸而賈元春這會兒緩過了神,在王氏再次發作前搶上前來泣淚勸道:“還請太太保重身子,隻當為了寶玉罷!”


    竟是一個字兒也沒提起自己,顯是對生母生了怨憤。


    王氏卻全無知覺,隻是順著元春的話想起了她那被據在史老太太院子裏,三兩日見不到一回的幼子。


    她的寶玉還那般小,混混沌沌的不明白唯一嫡親的大哥已經叫狐媚子和那些黑了心腸的害死了。


    她的珠兒啊,眼瞅著就能金榜題名、入閣拜相的珠兒!就這麽沒了……日後她們孤兒寡母還能指望哪個?


    王氏今兒本就是被賈珠瘦削的遺容並賈寶玉腫著眼睛抽抽搭搭的可憐樣兒激的,聽了元春的勸解哪裏還忍得住,嘶聲喊了一句“我的兒啊!你這是要剜我的心啊!”,就那麽昏了過去。


    二房裏二老爺賈政歎了句“白養了十九年,竟是個沒緣的”就去了外書房獨自傷心,二太太王氏就是眾人唯一的主心骨兒,她這麽一暈,二房裏頭真是炸了鍋,主子奴才亂作一團。


    好不容易含參片、掐人中的救了過來,王氏暈眩中隻覺額角一陣鑽心的疼,抬手一摸,才驚覺發間竟紮了點子碎瓷片,這會子還隱隱滲著血絲,卻是剛才倒地時不湊巧,磕在了砸過茶盞的地上。


    王氏雖然一向說教什麽女子當重德行、容貌在其次,不過是比不過長嫂的清麗,心底其實把自個兒的顏容看的十分要緊,這下傷在了頭上,便是有發絲遮擋也是萬分心憂,急忙叫人去請女大夫。


    這一番折騰自然也傳到了史老太太耳中。


    彼時史老太太正攬著幼孫賈寶玉念叨他兄長賈珠的好處,聽得丫頭來報,眼皮兒都沒抬一下,隻說:“既如此,便讓二太太好生將養,家務事也該讓瑚兒媳婦接手了。”


    說罷,史老太太便笑眯眯的拿了個白玉老虎來逗賈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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