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北蠻南夷,邊境上一直就沒個太平時候,境內又時不時有刁民扯旗造反,當今為朝政忙的焦頭爛額,疑心也是越來越重,往日裏甚得寵愛的幾位皇子真真是動輒得咎,尤以嫡出又年長的三皇子為最。


    說穿了,不過是當今怕兒子們趁亂瞄上了他身下那把龍椅罷了。


    昔年千疼萬寵,如今聽說盛怒時頭都打破了,這天家骨肉親情,著實叫人唏噓。


    不過當今的拳拳父愛總要有人消受。興許是記起了五皇子對生母的一腔純孝,又覺得沉默寡言半點兒勢力也沒有的五皇子比另幾個居心叵測的東西強得多,當今一時興起,就把二十餘歲依舊在宮內幽居的水清招至身前關懷一二。


    自從甄貴妃獨寵後宮連生兩子,本就不甚得寵的陳美人更是難再覲見天顏,當今與水清父子兩個二十年來見麵說話的時候真是屈指可數。


    這幾年政事不順,當今難免更為忽視水清,以至於內廷總管親領了五殿下過來麵聖,當今都險些認不出這是自個兒的第五子。


    尷尬之餘,當今原本的那三分慈愛倒是化作了十分愛子之情,又問水清日常都做些何事打發光陰。


    這才知道水清這些年竟都在為當今及陳美人抄經念佛,真真是數年如一日,當今不禁大為動容,再一考校,水清書讀得好又常習騎射,更是歡喜,當場就賞下了文房四寶並各式珍玩。


    等一副孺慕之情的水清行禮告退,當今連忙問起心腹內侍夏秉忠五皇子的年紀秉性,待聽得五皇子年近二十五仍然不曾訂下正妃人選,不由大怒,在甄貴妃前來請按時便嗬斥她“不慈”。


    怒氣勃發的當今罵的甄貴妃梨花帶雨泣涕漣漣,卻忘了他身為人父連親生兒子的年紀都需要詢問內侍的事兒了。


    若不是他輕忽陳美人並五皇子至此,甄貴妃等人又哪裏有膽量明目張膽怠慢皇子?


    訓斥完甄貴妃,心中稍安的當今便下旨命五皇子水清到禮部協從曆練,又命為五皇子在京中擇地建府,規製同郡王例。


    宮中人最是捧高踩低,內管事們瞅著聖人似乎頗為憐惜以往不聞不問的五殿下,真是一窩蜂擁上去討好賣乖。一時之間五皇子那個門前石縫子裏都長了野草的院子裏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按規矩,皇子身邊近身的內侍大小共有六人,得寵的幾位皇子更是得當今金口玉言,人人逾製,唯有水清一人身邊統共兩個服侍的人,其中一個前年還一病去了,如今隻有一名叫戴權的小內侍陪伴左右。


    今兒倒好,內務府一下子就補足了五殿下身邊的人手,新來的內侍個個伶俐,沒用多久就擠得戴權連水清的身都近不了,急得戴權團團亂轉,心中痛罵這些小兔崽子倒會趕熱灶,他伺候了五殿下這麽久,終於有了好日子反要靠後。


    好在水清是個極其念舊的人,雖然對戴權貪財等種種癖性一清二楚,也都看在自小相伴的情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戴權不太過分,便隻做不知。


    這會子水清看戴權在旁邊急得抓耳撓腮,心中不由暗笑,輕輕喉嚨便點名要戴權過來服侍,餘者一概不叫近身,一句話便敲定了戴權身邊第一人的位子,喜得戴權眉花眼笑。


    其他人縱是不服氣,也沒有那麽大膽子在這時候違逆正得寵的五殿下,都乖乖行禮退下了。


    等到屋子裏又隻剩下主仆二人,戴權方笑著把剛打聽來的消息說了:“殿下大喜!崇儀宮那邊兒傳了話,說是殿下雙喜臨門,貴妃有意為殿下聘娶美人娘家侄女為妃呢。親上做親,美人地下有知,必是歡喜的。”


    水清聽得一笑。甄貴妃為她所出的兩個心頭肉挑正妃已經挑花了眼,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拿定了主意,又想起他這個兄長還沒婚配,老七老八怎麽也不好先大婚,便打算隨便找個人來搪塞。


    估計在甄貴妃看來,水清生母陳美人的娘家人無權無勢、官小位卑,真真是一絲兒用處也沒有,如此便不怕水清日後長了本事與七皇子八皇子為難,又能顯得她賢良,實在是一舉兩得的好人選。


    至於為何挑了今日大肆宣揚,八成是為了討聖人的喜歡罷了。


    事情確實也如水清所料。


    甄貴妃向來是三千寵愛在一身,驀地挨了訓斥,又是在三皇子仿佛大勢將去、七皇子出頭在即的緊要關頭,自然火燒眉毛一般費盡氣力打聽出了當今大怒的緣由。


    聽說是為了五皇子水清,甄貴妃自己都有些怔愣,回過神來忙命人去照看五皇子,又卸下脂粉釵環,散著頭發白著臉,妝成個病西施的模樣,一麵抹著眼淚紅著眼圈著人去請聖人,一麵叫人散出消息說貴妃早就為五殿下相看好了親事。


    當今不過是一時氣惱,心裏還是疼惜甄貴妃的,聽得崇儀宮來請,哼了一聲也就命人準備肩輿。過來一瞧,那麽嬌俏的美人兒唬得憔悴如斯,當今一腔惱怒登時就煙消雲散,兩人複又柔情蜜意起來。


    甄貴妃見當今火氣消退了,便小聲抱怨了幾句,嗔了當今一眼。


    寵妃在懷,當今想起第五子的純孝,七、八二子的乖巧孺慕,不由龍顏大悅,下旨封五皇子為忠平郡王,七皇子為忠和親王,八皇子為忠順親王。


    甄貴妃一係自然喜出望外,三皇子麵上一派長兄風範,暗地裏卻與幾位軍中元老往來更密切了些。


    至於水清,則請旨出宮看望了外祖舅舅一家,又與還在京中的伴讀柳之彌、蔣存溪並賈瑚三個相聚小酌一番,談笑間先收了幾份慶他建府的賀禮。


    等賈瑚賀完五皇子,賈璉下場的日子也就到了。


    因為賈璉用了榮國府恩蔭的監生名額,史老太太與二太太王氏私下裏不曉得說了多少酸話,不外乎說賈璉不思進取,比不得賈珠好學等等。


    婆媳兩個同仇敵愾,似乎轉眼就忘了她們二人之間這些日子為著元春婚事不順的事情互相埋怨,又一起縱著心腹陪房在府內爭權的齷齪,也忘了賈珠早叫賈瑚在上科秋闈比下去的事兒了。


    榮府內的風言風語也傳到了瑚璉二人耳中。


    賈璉這些日子被哥哥拘著讀書,已經將近兩個月見不到手下的掌櫃們,摸不著心肝寶貝一樣的賬本子,正是心火旺盛的時候,聽著小廝傳話就摔了杯子,跳起來就要尋釁。正牌主子收拾不了,拿幾個下人出出氣也能降降火。


    賈璉一動,賈瑚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心裏很是看不上那點兒小心思,也不說話,隻在賈璉路過時把腿一伸,絆的賈璉臉朝下摔倒在地,痛的好好一副俊秀麵容皺成一團。


    賈瑚這時又成了疼愛弟弟的好兄長,命洗筆、侍墨兩個扶賈璉回位子上坐好,又叫十三十四過來給賈璉清理傷口,整裝潔麵。


    等一切收拾妥當了,兄弟兩個才又各自埋首讀書。


    賈瑚嚴防死守,真真是賈璉敢搭過牆梯他就能拆了梯子再把賈璉按著打,兄弟兩個一來二去的過了幾次招,賈璉發覺兄長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甚至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也就不再妄圖外出,格外老實了一段日子。


    也許是賈瑚的鐵血手腕起了作用,這一科一張榜,連周澤都吃了一驚。


    賈璉不僅中了秀才,名次還十分之好,倒比賈瑚、賈珠兩個當初都強些,讓一心等著看笑話的二太太王氏氣得連史老太太的心腹賴大家的挑刺兒排揎她的陪房周瑞家的一事都顧不得管,足足在屋裏躺了兩個多時辰順氣,午飯都沒用。


    賈瑚心中的自豪絲毫不亞於賈璉本人,喜得背著舅舅表哥偷偷命持硯藏了瓶上好烈酒進府,拉著賈璉連幹三杯,喝得賈璉第三杯還沒咽下去就紅著臉醉倒在了桌子底下。


    賈瑚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又哭又笑,嘴巴裏嘟嘟囔囔說著什麽,唬得幾個丫頭想勸又不敢上前,直等得賈瑚自己喝倒了,初一方領著初六初八兩個把他扶進裏屋躺下。


    再回頭一看,整整一壺酒叫賈瑚自己灌了個幹淨,隻有幾滴落在了桌上,齙愕闥邸


    因實在醉得狠了,第二天早上賈瑚賈璉就都沒能起得來,驚動了劉氏來看,初一等丫鬟不敢隱瞞,照實回了話,聽得劉氏又是氣又是笑,留下話讓人好生服侍他們,等醒了再細細算賬。


    賈璉喝的少些,這日午後就迷迷糊糊睜了眼,就著十三的手喝了碗醒酒湯,又吃了點米粥,便蔫頭耷腦的去給大舅母劉氏請安賠罪。


    劉氏說是要與他們算賬,一見賈璉垂頭耷腦的樣子又心疼的不得了,一句重話也沒有,反倒叫嬤嬤們送賈璉回去好好休養,也更加憂心一直沒有醒轉的賈瑚。


    賈瑚卻是足足睡了一天兩夜,等第三日早晨才悠悠醒來,沒事兒人一樣起床穿衣,看得初一等人咬牙跺腳,連忙出言提醒:“好大爺,您睡了快兩日了,舅太太昨兒連太醫都請來了。”


    係衣帶的手一頓,賈瑚心裏咯噔一下。


    今兒是賈璉考中後的第三日?豈不是他與五殿下約的日子就是今天?


    連忙問初一現在是什麽時辰,賈瑚手忙腳亂的穿好衣服就疾步往周澤劉氏兩個所居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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