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病愈後不久,就托賦閑在家的長兄王大老爺王子勝為賈珠延請了一位落地舉子李紀為師。


    李紀雖然聲名不顯,卻出身金陵名宦李氏。李氏世代書香,子孫皆為棟梁,隔房兄長李守中不足三十已經是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講。


    如今榮國府因為與周家的恩怨在清流中極其受排斥,王子勝自己又因為貪酷鬧了個灰頭土臉罷官丟職,能請來李紀,也是貼了幾輩子的臉麵。


    ——畢竟賈家、王家與李氏皆出自金陵,有了這份鄉土情,賈王兩家所求又不過分,李家並不好一口回絕。


    在李守中李紀想來,大家都是體麵人家,隱隱推拒一番,賈王兩家就該知情識趣了才對。卻沒料到王氏為了長子賈珠那是摘星攬月也心甘情願的,聽聞李家兄弟並沒有將話說死,便不依不饒的求著娘家兄長再去說項。


    王子勝其人也是個混不吝的,凡事隻能聽得見他人說的合自己心意的幾句,不合心意的一概不聽不信,渾然沒把李家的婉拒放在心上,領著家丁提著禮,幾乎沒把李家在京中的宅院踏破,到底逼著李家捏著鼻子認了。


    清流仕宦人家的消息自然很快就傳到了周家。


    賈瑚此時已經做完了今日的功課,正在書房裏隨大表哥周林一起懸腕習字充做消遣,既要平心靜氣,又要時時刻刻注意著把字帖裏夾雜著的小女孩子的描紅撿出來,忙的不亦樂乎,突然聽到這麽一則消息,不由就愣了一下,筆尖一頓,一張快寫好的大字就這麽廢了。


    這麽看來,賈珠這輩子是與那位進士及第的先生沒有師徒緣分了。不過這位李紀先生,不就是那位珠大奶奶的族叔?


    周林耳目倒靈,沒等賈瑚反應過來就眼疾手快的把那張寫廢了的大字搶了過去,嘖嘖有聲的把紙折了幾折,單單露出賈瑚寫壞的那一個字,又從賈瑚揀出來的一堆描紅裏挑了張最出彩的,一搖三歎道:“瑚兒可要好生努力才是,這就被比下去了。大丈夫一世,當修身齊家呐。”


    賈瑚一噎,待要說沒有這麽個比法的,又覺得這樣說顯得自己度量狹小,幹脆一笑置之,倒叫周林自己也失了繼續調侃賈瑚的心思。


    橫豎表妹才華超群也是便宜了他,夜讀書,千古佳話也。


    賈瑚一副老神在在的灑脫模樣,周林也隻好收起了嬉笑的模樣,轉而說起了正事:“你也該警醒點兒了,據說李守中這幾日找了些相熟的同僚,問起了你素日的功課。”


    這就是存了比較的心思了。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李家雖然近幾代沒有周家顯赫,詩書科舉上底蘊卻並不弱,賈瑚與賈珠兩個又是這樣的情境,年齡隻相差了不足半歲,換了誰來教,都是要爭個長短的。


    “我省的,定不會砸了舅舅的招牌。”賈瑚嘻嘻一笑,瞧著十分不正經,眼中神情卻十分堅毅:他不怕賈珠來跟他比,他就怕賈珠沒有這個意思。


    賈瑚與賈珠做了兩輩子的堂兄弟,這會子比誰都清楚賈珠的心性。


    在賈珠眼裏,進學科舉就是他的命根子,別看賈珠平日裏溫和寡言,最是寬宏大度,在詩書一道上卻最是孤高自許,受不得一點挫折,要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把自己熬死了。


    賈瑚如今已經是小有才名,也不知道賈珠在家裏要如何日夜苦讀,熬油似的熬幹心力好迎頭趕上了。


    “林大哥哥,等舅舅回來,你幫我說項一二,求舅舅給我每日的功課再加一分可好?”打定了主意,賈瑚便使出了兒時屢試不爽的法寶,對著周林作揖打千兒,嬉笑著百般討好。


    周林與賈瑚相處日久,瞧一眼賈瑚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經胸有成竹,也不開口讓賈瑚收起那副憊懶模樣,隻悄悄估算了下他的進度,覺得不至於揠苗助長,方點了點頭。


    “既如此,你今日也不必繼續耗著了,回院子陪璉兒說說話。他這幾日著了風寒關在房裏不得出門,也不知道悶成了什麽可憐樣兒,你多瞧瞧他,改明兒你要忙著讀書,璉兒又要養病,就沒這麽鬆散的時候了。”


    周林說的字字在理,賈瑚也有些牽掛獨自關在屋子裏的賈璉,就點頭應是,裹上白狐裘就領著人去了。


    誰知道賈瑚好不容易早回來一次,賈璉臉上卻沒有多少歡喜的神色,隻訕訕的拿眼覷著長兄,半晌憋不出一句話。


    賈瑚心裏一個激靈,匆匆掃了一眼室內,瞧見一個叫不上名字的小丫鬟鬼鬼祟祟的在廂房門口探頭探腦,麵色登時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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