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子下場,考了足足三天。


    這次恩科設在了晚春,而非往常的初春,毫無疑問,是給這些文弱書生帶來便利的,然而幾十個時辰的高度緊張,還是叫他們疲倦得幾乎生出病意來,雖然考場裏設了床鋪,但想也知道,沒幾個人能睡得著。林沫自己考試的時候沒擔什麽心思,倒是吃得好睡得飽,天寒地凍的也沒出什麽岔子,容嘉也不過略虛弱了些,聽說古順容熹兩個都病了,倒是有些奇怪,照例吩咐了藥房派人去看看——其實古順倒是不用,他哥哥就是頂好的大夫,不過是表示一下做東家的心意。


    大夫去了,都說沒什麽大礙,開個寧神益氣的方子調理調理就好,倒是帶回了兩份文稿,兩位考生都把自己的文章默出來,求他們帶給林沫指摘,還說等病好了登門拜訪。


    水溶趕巧兒在,接過來掃了幾眼,又轉手遞給林沫。他身邊的小廝被搶了活計,一時間有些尷尬地縮了縮身子。林沫接過來卻沒看,隻問了一聲:“你覺得怎麽樣?”水溶道:“橫豎比我強。”林沫抬眼看了看他:“你的文章,要考中秀才都不容易,別說中舉人趕會試了。”水溶惱道:“你就不能說我兩句好的?”林沫撇嘴:“你醃的鴨子不錯,雖然鹹得很。”水溶訝然:“哪裏鹹了——不,誰給你醃鴨子了?”


    林沫笑而不語,一目十行地看完兩篇文章,皺了皺眉頭:“得看老天爺了。”


    “都得碰運氣?”水溶不解,他雖不精文采,然而剛剛略略掃過,還是能看出兩篇文章有些高下的,林沫“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古順中進士還是同進士得看運氣,容熹能不能中得看運氣。


    雖然都是看老天爺,但還是有些差距,不過一個是自己家聘請的書生,一個是自己親表哥,說後頭那個比前頭差,還是有些不講情麵,他索性都來句看天意,也省得解釋。


    水溶沉默了半晌:“我有事求你。”


    “嗯?”


    “我母親說,宮裏那位在尋思著給吳貴妃也養個公主,你知道吳貴妃…….她要養,恐怕得找年紀小的。我家兩個丫頭,論起輩分來,還正巧合適。可她們要是——那可是要了我母親的命。”


    林沫想了半晌:“哦。”問,“吳貴妃是吳廉水吳大將軍的……?”


    “吳大將軍是貴妃的胞兄。”


    “我知道了,明天請媒人算日子去你家提親去。”


    水溶臉一紅,又是一白:“你說什麽?”


    “把你家小縣主同修航的婚事定下來,這樣,她就是吳國公主的侄媳婦。”林沫白了他一眼,“你腦子裏除了鹽,也得裝些其他的。景寧喜歡做姐姐的。”


    這倒是和北靜太妃的想法不謀而合——自打聽說水溶將來打算招個女婿在家後,她雖然失望自己恐怕將沒有親孫子,心裏也沒有別的辦法,盤算了起來,兩個孫女,大的性子活潑,小的因為總是生病,格外纖弱些,雖然林家也是知根知底的,但要孫女兒嫁過去,還是得操點心。想來想去,小孫女兒柔弱,還是在自己家比較好。


    原來隻是想著要林沫跟黛玉那兒通通氣,在皇後萬一不小心提起他家閨女的時候說兩句的,誰知道竟是要把娃娃親徹底定下來了。


    “扶搖翁主快走了。”他想了想,還是告訴林沫,“賈寶玉……太醫院天天去看著,說是腦子不清醒,但是也就是不愛說話,真的對答起來還是能應得上話的,也不曾流涎等,還是個俊俏公子。”


    林沫道:“他不會說茜雪國話,就算沒有生這一場病,到了那裏也和現在不會有什麽差異。”


    水溶這麽一聽,想起賈寶玉的俊秀天真,不覺一陣可惜,結果剛嘖嘖歎完,一抬頭就看見林沫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不覺心虛:“怎麽了?”


    “我還有半本就能看完了。”他笑道。水溶喜道:“今兒挺早?喜福樓的果子酒說是不錯,配著他們家的老四樣,咱們去試試?”


    “你可以等我說完再說的,”林沫慢吞吞地道,“我是說,我還有半本就能看完了,正好夠你去沐浴一回。”水溶驚道:“不是晌午才……”他自覺地收了聲,勸道,“我可不是你這種年紀了,你能悠著點不?”他比林沫年長了幾歲,自然心裏有壓力,何況當年他也玩過不少孩子,無一不是膩了就甩開,他自認為無論哪方麵都比林沫遜色一點,很擔心對方熟過頭了就膩了。


    林沫皺眉:“我覺著你沒有從前有趣了。”


    “哈?”這就膩了?


    “從前我揩點小醋,你不是都高高興興地沾沾自喜麽?”林沫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時候沒看到你笑那傻樣了。”


    水溶覺得自己好歹有一點是比他的小情人強的。


    人品!


    為了表示自己並沒有對賈寶玉想入非非,他坦白道:“我聽說禮部已經派了人去榮國府送喜了。”


    “哦。”林沫並不感興趣。吳家軍當年勢如破竹,吳廉水甚至一口氣打到了茜雪國王宮裏去,扶搖翁主想避開他情有可原。她本為求親而來,若是回去,把自己的王夫帶走也是理所應當,雖然賈寶玉和她的婚事得按著茜雪國的規矩來辦,但是說到底,皇帝賜婚,還是得按著漢人的習俗擺點架勢。元妃再怎麽不濟,也是有貴妃的名頭在的,她的胞弟要去茜雪國,於情於理皇帝得賞點什麽,還不能派太監去賞,得派禮部的官員去,以示看重。預料之中的事,實在不知道水溶有什麽好說。


    “派的是都察院右都副禦史張鑫和你表弟。”


    “啊?”林沫這時才有些反應。


    “我聽說,你表弟同賈家有些過節?”


    林沫道:“張鑫原是大理寺卿,然而平調去了都察院,有人說是被宋家排擠下去的,你怎麽看?”


    水溶道:“我可不願下了朝還和你說這些。”


    林沫點頭:“我也不願,你可以洗個澡,換身衣裳。”他看了一眼水溶,“然後我們去喜福樓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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