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兄,我先前跟你說的事,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嶽東樓說道,一副將要告辭的樣子。


    “我會的。”樂丘生微微點頭。


    “那我先走一步,改日再會。”嶽東樓拱了拱手。


    “慢走不送。”樂丘生同樣也是拱拱手。


    等嶽東樓帶著君山幫的人從黃鶴樓裏出來,王默朝下望去,這才發現黃鶴樓中竟然潛伏著那麽多人。


    隻見君山幫一行差不多有三十人,段位最低的也是“大智”初段,以浩浩蕩蕩之勢漸行漸遠。


    不知是觸景生情,還是有感而發,就在嶽東樓等人將要消失在遠方道路上時,樂丘生忽然吟道:“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曆曆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王默聽他語調低沉,頗為應景,不由心想:“這位天樂幫幫主如此感慨,莫非以前曾到過此地?”


    突聽胡乞靈說道:“樂幫主,請恕胡某冒昧,此時此景,不應該是李白的那首名作嗎?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樂丘生淡淡笑道:“李太白之詩,豪邁奔放,清新飄逸,意境高遠,使人神往。但我既不是李太白,嶽東樓亦非孟浩然,說來你可能不信,我與這位君山幫的幫主,此番屬於初見。”


    胡乞靈訝然:“我還以為樂幫主與嶽幫主乃是舊識。”


    樂丘生笑道:“倘是舊識,我也不會隻是目送他遠去了。”目光落到王默身上,也不知在打什麽主意。


    胡乞靈見他也沒說要收王默為徒,而自己又不可能問,想到這位絕頂高手性情古怪,不宜在此久留,便跟對方告辭。


    樂丘生也不挽留,朝他和王默微微點了點頭,意思是你們可以走了。


    從黃鶴樓下來,王默與胡乞靈一路走,並未回頭看一眼。


    然而走著走著,王默最終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下。


    咣!


    王默隻覺心神震動,好像被什麽東西敲打了一下。


    原來此時,樂丘生竟是站在了黃鶴樓之巔,雙手背負,目光如電,朝他這邊注視著。


    樂丘生身上有股奇怪的力量,仿佛已經和江天融為一體,目力所及,便是他的氣場範圍。


    “小王,你怎麽了?”胡乞靈發覺異常,轉身問道。


    “沒……沒什麽。”王默說道。


    這一瞬間,樂丘生卻是消失在黃鶴樓之巔,不知去向。


    “對了,君山幫是什麽武林勢力,屬於正道嗎?”王默問道,不再去想樂丘生的事。


    “君山幫是洞庭湖第一大幫,與其說是正道,倒不如說是介於黑白兩道之間。”


    “正道與白道,邪道與黑道,有什麽區別嗎?”


    “正道與邪道更多是指武林,白道與黑道更多是指江湖。所謂正道勢力,專指武林中的宗派,邪道勢力同理。而所謂白道勢力,專指江湖上的幫會組織。當然,武林與江湖沒有嚴格界限,所以放寬了說,正即白,邪即黑。


    君山幫創立於十五年前,創始人除了幫主嶽東樓之外,還有嶽東樓的兩位拜弟。十多年來,君山幫收服了洞庭湖各種大小勢力,儼然洞庭湖之主,勢力非同小可。


    據說兩年前,有位白道領袖專程奔赴君山幫,邀請嶽東樓加入白道聯盟,可是此事尚未有個結論,不出半月,一位黑道巨擘也趕去了君山幫,與嶽東樓談了數日。


    直至如今,君山幫都沒有確切表明自己是白是黑,是正是邪。所以我才說它介於黑白兩道之間。”


    王默聽了,卻是笑道:“這位嶽幫主倒是很會做人,兩邊都不得罪,也不討好。”


    胡乞靈道:“我看這不是長久之計。”


    “為何?”


    “中州十年協議已滿,正邪雙方,黑白兩道,遲早會有一戰,君山幫想要繼續立足於江湖,怕是得做出選擇,否則……”


    “否則會這樣?”


    “黑白兩道夾攻,君山幫焉能安穩?”


    王默不由一愣:“白道會與黑道聯手?”


    胡乞靈道:“不是聯手,是防患於未然。這個道理你現在還不清楚,等你長了見識,自然就會明白。”


    王默沉默了一會,說道:“我原本以為白就是白,黑就是黑,正邪絕無調和的道理,但聽你這麽一說,覺得又不是那麽一回事。”


    胡乞靈怕他被自己的話誤導,便以長輩般的語氣說道:“小王,正邪黑白原本就沒有絕對標準,歸根結底,還得看人。人若行的正,無愧於天地,即便是身處黑暗之中,也能發出萬丈光芒。同理,若行事惡毒,見利忘義,縱然站在陽光底下,影子也是歪的。”


    王默仔細琢磨這番話,有所領悟。


    他原本就覺得正邪勢不兩立的想法有點不對勁,隻是沒有一個正道中人會跟他說這些,而今胡乞靈以正道人士為他解惑,使他更加相信自己的想法沒有偏差。


    如果梅逴龍此刻來到他的跟前,他想盡辦法也要讓梅逴龍收自己為徒,而不是像上次那樣假意答應。


    隻可惜機會稍縱即逝。


    他已錯過一次,想要再有這種機會,那就隻能等梅逴龍再次找上他。


    “老胡,我們這是要去哪?”


    “晴川院。”


    “晴川院?是什麽地方?”


    “我一個老朋友家裏。”


    王默待要再問,隻見胡乞靈疾步走到江邊一處,朝著對麵發出一長兩短三聲怪嘯。


    須臾,對麵來了一艘快艇,上有一人,並無船夫。


    王默定睛望去,見那人五六十歲,長須飄拂,精神矍鑠,一看就知道修為精湛,絕非常人。


    “晴川兄,怎麽是你?”胡乞靈有點意外。


    “方才那等對決場麵,我若不出來瞧瞧,豈不是錯過了一場好戲?”那人笑嗬嗬說道。


    胡乞靈會意,說道:“難怪我說你會親自出來接我,原來你早就潛伏在江邊。”


    那人笑道:“我也想去黃鶴樓上居高臨下觀望,但我聽說黃鶴樓今早來了一個大人物,後來又多了一個大人物,自然不敢過江,隻能找個地方躲起來,免得誤會。”


    這時,那艘快艇距離江岸隻剩下數丈,隻見胡乞靈縱身躍起,當先上了快艇。


    王默本以為快艇會靠岸,那料快艇就跟定住了似的,距離江岸始終保持在三丈左右。


    “老胡,怎麽回事?”王默問道。


    胡乞靈先是與那人對望一眼,然後說道:“小王,你要是有本事,就跳上船來。”


    “考我啊。”


    王默先是掂量了一下距離,然後退出十多尺,猛然拔足狂奔,嗖的一聲,直接跳了起來,暗中用上“浮光掠影”,噔的一聲,居然掠過三丈江水,落在快艇上。


    那人見王默明明不會武功,但身軀頗為輕靈,不覺驚奇,問道:“老胡,這位小兄弟是誰?”


    “他是我這兩天剛結識的小朋友,名叫王默。”


    胡乞靈專門用了“結識”二字,而不是“認識”,說明他把王默當成了朋友,而不是萍水相逢之輩。


    “既然是你結識的小朋友,那就是我司馬晴川的朋友。走吧,到我的院子裏坐坐,我最近得了一壇好酒,咱們邊喝邊聊。”


    那人運起內力催動快艇,居然比劃槳還要快,朝大江對岸過去。


    王默為之咋舌。


    如果他沒有料錯的話,這位名叫司馬晴川的前輩,段位之高,至少是“具相”初段,不然的話,絕不可能有這麽深厚的功力。


    由此可以想見,胡乞靈的武道段位,與司馬晴川差不多,不會低於“具相”初段。


    等快艇靠了岸,不用司馬晴川吩咐,就有人過來善後。


    不久,三人走過一片土地肥沃的草地,踏上一條彎彎曲曲小道,往高處走了不到兩裏,便望見一座占地不大,但環境幽靜的莊院。


    這座莊院就是晴川院,而它的附近,有座大廟,名叫禹王廟,建於南宋年間,頗有曆史。


    其實,這一帶可以叫做大別山,也就是現今的龜山,與蛇山夾江對峙,威武盤踞,猶如兩尊護法神。


    當時此地還沒有後來被稱為武漢三大名勝之一的晴川閣,說到底,晴川院就是私人住宅,主人正是司馬晴川。


    司馬晴川原名叫什麽,連認識他十幾年的胡乞靈也不清楚。


    反正胡乞靈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叫司馬晴川。


    司馬晴川是個豪爽之人,並沒有因為王默年紀小,不懂武功,就不把他當做客人。


    要不是王默說自己酒量不行,司馬晴川恐怕得敬他好幾杯。


    是故,一壇花了二十多兩銀子買來的好酒,除了王默喝了小杯之外,全都進了胡乞靈與司馬晴川肚子裏。


    “晴川兄,我有件事要麻煩你。”胡乞靈吃飽喝夠之後,突然正兒八經說道。


    “老胡,你盡管說。”


    “小王要去杭州,我知道你認識……”


    “他要去杭州?那好極了,我也要去杭州。”


    “你也要去杭州?”


    “是啊,半個月前,我接到一位故人書信,要我去嘉興看望他。嘉興與杭州相鄰,我去嘉興不等於是去杭州嗎?此事急不急?”


    “這……”胡乞靈望了一眼王默。


    “急倒不急,隻是……”王默說道。


    “我明白了。我本打算過兩天再走,既然你有要事去杭州,那我明日就與你一起出發。路上有個伴,也不覺得寂寞。如何?”


    “司馬前輩如此盛情,那晚輩心領了。”


    此事說定,王默再無掛慮,自忖這一路上有司馬晴川這位高手作陪,定然是一帆風順,去刀劍山莊拜師學藝也隻不過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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