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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貴妃拉著妹妹到皇帝跟前哭訴。但丹陽縣主蕭元瑾隻是說:“她犯下這等禍事,是我們疏於管教。萬望徐貴妃多擔待。日後不管令妹嫁何人,我都給令妹添一倍的嫁妝,以示歉意。”


    徐貴妃很不甘心,這破了相的事,是用銀錢就能解決的嗎?


    但又能有什麽辦法, 蕭靈珊雖然普通,但這丹陽縣主蕭元瑾的身份可不一般。她父親是名震邊關的西北候, 姑母是當今攝政太後,她自小就由太後養大,身份貴重,就連皇帝也不會輕易得罪她, 隻能勸徐貴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算了。


    徐貴妃離開後, 元瑾帶著侄女回了慈寧宮。


    西次間裏燃著奇楠熏香,元瑾靠著寶藍潞稠迎枕喝熱湯,她心裏正是生氣, 便瞧也不瞧薛靈珊。


    靈珊則跪在地上,低垂著頭小聲地哭。


    元瑾沒有理會她, 而是放下了湯盅, 示意宮婢把太後要看的折子拿來。


    宮婢們半跪在地上, 用黑漆托盤盛放著奏折, 等縣主替太後將重要的折子挑出來。


    元瑾分好了折子,才問靈珊:“這次的事,你可知錯了。”


    “靈珊何錯之有!”她說話仍然帶著哭腔,“若不是她挑撥再先,靈珊也不會和她們起爭執。分明就是她們的不對!”


    元瑾聽到這裏更氣,她怎的這般倔強,她語氣一冷:“這便是你打人的理由嗎!”


    靈珊被元瑾如此一喝,氣焰頓時小了不小。


    元瑾歎了口氣,繼續道:“我當著外人的麵,自然要護著你。但即便你和她有口角之爭,也不能因平白動手,傷了人家的臉!今日是徐貴妃的妹妹,倘若哪天是個郡主公主的,我怎麽給你兜得住?”


    元瑾當真是生氣,她這邊正和進宮的國公府小姐賞花呢,聽到這樁事心急如焚,匆忙地趕過去。就看到人家徐貴妃的妹妹坐在地上大哭,額頭上裂了寸長的大口。


    砸得真是狠,若是再用些力,怕就不是破相,而是毀容了。


    她當時看到都驚訝了,靈珊怎麽下如此狠手。


    “但她實在刁鑽刻薄,說姑姑是別人不要的,還比不得小門戶的女子。我聽了氣不過……”靈珊仍然覺得委屈,聲音卻小了很多。“姑姑這般的好,長相貌美身份尊貴,喜歡姑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她們憑什麽這麽說您!”


    聽到靈珊複述這些話,元瑾也是有些無言。


    原來還是怪她那樁親事。


    她自小就有個婚約,是母親在她三歲那年定下的,定的是魏永侯世子爺顧珩。母親雖然去世了,這門親事卻一直存在。


    後來這位世子長大不僅俊朗出眾,還跟著祖父在戰場立下赫赫戰功,升為了都督僉事。太後見他如此上進,就準備將元瑾嫁給他。


    不想在太後提起時,那顧珩竟然當場拒絕,說自己早就心有所屬,要廢了這樁婚約。太後震怒,差點擼了顧珩的官位。而顧珩的家人則是誠惶誠恐,進宮給她請罪,讓她不要生氣,他們定讓顧珩回心轉意。


    結果宮內外就開始紛紛傳聞,她非顧珩不嫁,用盡手段逼人家娶自己不可。


    再後來元瑾聽說,這顧珩是因在山西看上了一個小門戶的女子,為了她一直不娶,不惜得罪權勢滔天的西北候家和攝政太後。這事越傳越遠,甚至有戲班子將這事改成了戲文,她自然是那個棒打鴛鴦的惡毒女子。


    太後一怒之下,罰了顧珩去邊疆守城門。但這件事已經讓她成了滿京城的笑柄,再怎麽說也沒用了。


    元瑾想起這件事也很無奈,畢竟靈珊是想護著她的,隻能教育了靈珊一通,讓她含淚認了錯,才叫宮婢帶她下去休息。


    西次間的人都退了下去,元瑾的貼身宮婢珍珠看著縣主燭火下玉白的容顏,略薄的唇瓣,低垂的長睫微微地動。隻是臉上略帶疲態,卻也有些心疼。


    縣主這般貌美,倘若那魏永侯爺看過,必不會再反對,定會心甘情願地迎娶縣主過門。


    珍珠道:“縣主的風寒還沒完全好,又為了靈珊小姐的事煩心,還是喝了藥早些睡了吧。”


    元瑾卻搖頭說:“今日靖王回宮。姑母怕是有的忙,我得為她看著些。”


    她的姑母,也就是當今太後,二十三歲被封為皇後,在先帝駕崩後收養了當今皇上,繼承了皇位。但皇上慵懦無能,故仍是姑母主持朝政。


    但朝中禮部尚書、戶部侍郎等人一直主張太後還權與皇上。且皇帝非太後親生,早就蠢蠢欲動想要奪回攝政大權,他不足為懼,真正可怕的其實是他的親弟弟,西北靖王。


    靖王是個極有才華和能力的人,所在的封地兵力強大,幾乎可以匹敵整個北直隸。此人一直在西北按兵不動,隻博個儒雅溫和的名聲。如此強橫的藩王,又是皇上的同胞弟弟,惹得姑母大為忌憚。


    元瑾曾安排過錦衣衛臥底此人身邊,但還沒等接近他,就被人暗中無聲抹去。靖王表麵溫和,背地裏做的事情卻又毫不留情。這是能成大事的人。


    他時常讓元瑾深刻體會到,聰明與智謀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珍珠看她勞累,有些不忍心。不論縣主如何聰慧,始終隻是個十七歲的少女罷了。


    縣主不僅是是西北候家的縣主,還是她外家,保定傅氏的指望。家族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指望靠著縣主飛黃騰達,這些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她身份尊貴,在外界看來是高不可攀。實際內憂外患危機不少。


    珍珠替她披了件外衣等著。外頭傳來了請安的聲音,是三皇子朱詢來了。


    一個高大的青年走進來。他一身玄色長袍,長相英俊,有種龍章鳳姿之感。


    “姑姑。”他先給元瑾行了禮,聲音低沉。


    朱詢的生母原是個位分極低的才人,在他出生後不久就撒手人寰了。是元瑾見他可憐,將他從偏宮中帶了出來,自八歲起一直跟在她身邊。


    元瑾笑了笑:“都這個時候,你怎麽過來了。”


    “聽到了靈珊的事,所以過來看看您。”朱詢看到藥碗未空,便眉頭微皺,“您怎的藥也不喝完?”


    他將藥碗端了起來,勺子遞到了她的嘴邊,元瑾卻別過頭避開了。


    朱詢笑容一僵,元瑾才頓了頓說:“你如今身份不同了,不能像以前那般行事。”


    朱詢便隻能笑笑,放下碗說:“靈珊雖然蠻橫,做事卻不無道理。誰敢對您不敬,必得讓她好看才行。不過此事的源頭終歸是顧珩,是他背信棄義,姑姑難道就此放過他不成?”


    元瑾雖然不在乎這樁婚事,但也不代表別人可以如此侮辱她。


    她淡淡地道:“姑母罰他去大同做參將,大同是父親的任地,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教訓他,與我無關。”


    朱詢微微一笑:“還是姑姑思量更遠。”


    他看著她的側臉,朦朧的光暈照在她雪白的臉上,清冷而妖異,竟隱隱有層如玉光輝,那真是極美極美的。


    他不由看了一會兒,才輕輕地說:“不過姑姑不必愁心此事,是他配不上您。”


    元瑾轉過頭,才發現他竟然一直看著自己,目光一時極深。直到她看他,他才別過頭。


    元瑾才道:“不說這些了,你去給我拿書過來吧。”


    反正是人家不願意娶她,她還能怎麽樣,她又不能殺了她。


    朱詢將放在旁邊的茶遞給元瑾。“姑姑先喝口茶吧,我去給您找。”


    等到他拿著書過來,元瑾已經靠著迎枕睡著了,他站在旁邊,靜默地看著她的臉。又伸出手,將元瑾臉側的亂發理好。


    姑姑這樣容貌的女子,本應該被人保護疼愛,而不是適合這些腥風血雨,爾虞我詐。她倘若不是縣主,不是如今尊貴的身份,怕是會淪為某些權貴的禁-臠。自然,若是她聽到這樣的話,肯定會將說這種話的人亂棍打死。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又讓人敬畏。


    宮婢進來的時候,看到他在,立刻就要請安,朱詢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不必”。


    隨後他跨出了宮門,侍衛正等著他。


    他披上了鶴氅,與麵對元瑾的時候不一樣。此刻他麵無表情,透出幾分冷意。


    “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侍衛低聲說。


    “知道了。”朱詢淡淡道,“我在縣主的茶中放入了安神藥,一時半會兒不會醒。記得派人守在慈寧宮外,定要護住她。”


    姑姑可不是個簡單的人,她對太後來說有多重要,大家心裏都有數。她如果在,這件事會非常棘手。


    而且他也怕她會因此受傷,畢竟她已經無力改變局麵了。


    侍衛有些猶豫:“殿下既疼惜縣主,何不告訴她此事。以縣主的身份,隻會成為咱們的助力。”


    “告訴她?她對太後極為忠心。發生了以後還能慢慢接受,若是知道了,隻能等她和你魚死網破了。”朱詢語氣冷淡,“太後對我極為戒備,議儲一事提也不提。若不是如此,恐怕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入主東宮了。”


    隻能暫時對不起姑姑了。但隻要他登大寶,一切……便都由他的心意了。


    ***


    朱詢走了之後,元瑾睡了很久才醒。


    屋內燭火跳動。四周格外寂靜。元瑾揉了揉眉心,竟沒察覺自己睡了這麽久。


    門簾一挑,珍珠同伺候太後的太監劉治進來了。


    劉治行了禮說:“縣主,您醒了。”


    元瑾洗了把臉,這才徹底清醒,看了看周圍:“”姑母可回來了?怎麽這宮中如何安靜。”


    劉治低聲說,“太後仍在乾清宮和皇上商議政事……但方才傳來消息,說靖王進入午門後,徑直帶著人朝著乾清宮去了,奴婢覺得似乎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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