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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府眾人此刻皆小心謹慎,生怕自己行差踏錯。還是薛老太太最為鎮定,帶著眾女眷走進去,隻見裏頭是博古架隔斷, 琳琅滿目的翡翠擺件, 五蝠獻壽漳絨毯, 踩上去悄無聲息。那架黑漆紫檀羅漢床上,正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 由丫頭服侍著喝茶。


    老婦人一看是薛老太太,便紅了眼眶,似乎有些激動,叫她來身邊坐下。兩個人講了許多話。


    元瑾在旁聽著,才知道這位老婦人秦氏原來是住在並州,前幾日才搬到了太原。似乎秦氏和薛老太太在沒出嫁之前, 是家裏最要好的一對堂姐妹, 雖然都是嫁到姓薛的家中,一個卻是定國公府,一個卻是毫無名頭的旁係, 想來是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薛老太太與秦氏契闊了一番,才介紹起自己的兒媳孫女們。


    她最先介紹的自然是大房周氏, 也是她最為喜歡的兒媳。“這是我大兒媳周氏, 這是她所生之女元珍。”


    周氏與薛元珍上前行禮。薛元珍也是個妙齡少女, 溫婉嬌柔地道:“給堂祖母請安。”


    周氏出身是所有媳婦中最好的,是太原府知府之女,所以她在薛家的地位也最高。薛元珍是其獨女,自然也是薛府中最為嬌貴的,有良好的大家閨秀的教養。


    秦氏隻是微笑著點頭。


    薛老太太見秦氏此,笑容一淡,又介紹起了二房的太太沈氏和兩位娘子,便是剛才笑話了元瑾的薛元珊和薛元玨,兩人規規矩矩地給秦氏行了禮。


    三房的太太薑氏,卻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精,還沒等薛老太太介紹,便先帶著女兒向前一步,笑著給秦氏行禮:“免得娘費口舌,我先自己說了。我便是三房的媳婦,這是小女薛元珠。”


    薛元珠是幾個姐妹中最小的。


    秦氏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元瑾身上,笑了笑說:“這便是你家庶房的那位娘子吧?”


    她注意到元瑾也是因為,方才一起進來的薛府眾人裏麵,不論是薛元珍或是周氏,甚至是薛老太太本人,都難以掩飾對定國公府奢華的驚訝。唯這個小姑娘,她進來的時候環顧四周,表情是平靜的,那種司空見慣、寵辱不驚的平靜。


    這樣的小姐,隻有那些真正的權貴家才教養得出來。


    但怎麽會是薛家一個庶房的小娘子。


    “正是呢!”崔氏連忙揚起笑容,連忙在背後輕推了元瑾一把,示意她上前請安。


    元瑾也上前,屈身行了禮問安,既不謙卑也不諂媚。畢竟她之前所見之人皆人中龍鳳,對定國公老夫人自然沒覺得有什麽特別的。秦氏又多看了她兩眼,笑道:“這娘子倒是大氣,像你親生教養的嫡親孫女了。”


    這話一出,大太太周氏和二太太沈氏臉色微變,三太太薑氏卻仍然保持微笑。


    隨後秦氏似乎有話要單獨和薛老太太說,便叫嬤嬤先帶她們去賞蓮,隻留下了薛老太太在屋中。


    走出來的人難免好奇。


    沈氏出身書香門第,因此和大太太周氏比較要好,小聲地問周氏:“娘和定國公老夫人要商量什麽呢,神神秘秘的!”


    周氏淡淡道:“兩人多年未見,左不過是說些體己話吧。”她走在了前麵,似乎不想多說了。而崔氏落在後麵,對元瑾小聲說:“嫡親的姐兒都沒誇,獨獨誇了你一個,今兒真是給娘長臉了!”


    元瑾可沒有把秦氏的誇獎當一回事。秦氏就算誇她,對她來說有什麽好處嗎?


    若是秦氏都不誇就罷了,偏生誇她個庶房出來的,幾個嫡房的向來心高氣傲,現在覺得庶房的壓了自己嫡出女兒的風頭,自然會不高興了。


    但她什麽也沒說什麽,隻是跟著眾人往前走。


    嬤嬤領著她們到了一片荷花池,曲折的回廊落於荷花池上,有幾家小姐已經坐在亭子裏了。微瀾蕩漾的湖麵上盛開著紫色、黃色的睡蓮。這季節荷苞才露頭,睡蓮卻已經繽紛綻開,鋪滿了大半的湖麵。亭邊又有細柳垂下,倒真是極美。


    薛府眾人又是感歎,平日裏雖然見荷花池不少,卻沒見過這麽大的,這樣花開成一片才叫真的好看。


    “今兒便是宴請了各家太太和娘子在此處開遊園會,還請各位娘子先入座,”定國公府的嬤嬤有禮地微笑,“太太們若是坐不住,還可以去花廳先打會兒葉子牌,等咱們老夫人與薛老夫人說完了話,再去正廳開席。”


    由此幾個太太就和姑娘們分開了,元瑾則跟著進了亭子坐下。


    此時涼爽的清風拂麵,初夏的天氣叫人十分舒服。


    薛元珍坐在了另一頭,兩個二房的立刻跟著坐下。叫丫頭泡了茶上來。


    薛元珊笑著說:“方才倒是四妹在定國公老夫人麵前露臉了呢。”


    “露麵又有何用,庶房出的就是庶房出的。”薛元玨輕聲說,“爹也隻是個養馬的罷了。”


    薛元珍隻是笑著聽,倒沒有說一句話。


    對她而言,薛元瑾父親官位太低,母親家世上不得台麵,與她一個天一個地,她根本不想把自己和薛元瑾相提並論。


    她們說話也並沒有避及元瑾,所以元瑾聽得清清楚楚。薛元玨之所以說她父親是養馬的,那是因為她這父親是地方苑馬寺寺丞,管的就是並州的軍馬供養。元瑾對這種小女孩般的鬥嘴並不感興趣,所以並不搭腔。


    倒是旁薛元珠哼了聲:“五姐這話說的,要不是有四叔這個養馬的,二叔如今這官位還得不來,你還能坐在這裏喝茶麽!”


    薛元玨瞪了瞪眼,無話可說地轉過身。


    薛元珠說的這事,元瑾也知道。


    聽說當初,是二叔偷偷拿了自己父親的文章,得了當時任山西布政使的許大人的賞識,因此平步青雲,如今在外做知州。後來大家知道這事,卻也沒什麽說的了,人的命途難測,這也是各自的命罷了。但二房卻的確因此對不起四房。


    “多謝六妹了。”元瑾低聲對旁邊的薛元珠說。


    薛元珠卻把頭扭到一邊說:“我就是和她不對付,跟你沒關係!”


    元瑾一笑:“那我也要謝你啊!”說著揉了揉元珠的包包頭。元珠還梳著丫髻。


    元珠因此紅了臉,有些結巴:“你做什麽摸我的頭發!”說著還不解氣,“你這人真是的!”


    元瑾一笑不說話。


    元珠卻坐到了她的身邊來,過了好久才說:“我這次就勉為其難,不怪你了。”


    “好啊。”元瑾答應了她,元珠這性格還挺可愛的。


    幾人說完話不久,來的石子路那邊就傳來了喧嘩聲,隱隱是少年說話的聲音。


    涼亭中的各家娘子們自然竊竊私語,不知道這是誰在定國公府的院子裏,也不知道該不該避。但看她們微紅的麵頰,就知道是根本不想避開,隻張望著等著看是誰來了。


    嬤嬤也笑了笑:“娘子們不必避開,進國公府的都是親眷,與在座娘子也算是親戚了。繼續吃茶吧。”


    自然是娘子們的幾聲笑聲。隨後那些人越來越近,大家都張望起來,看向石子路的方向。


    幾個少年結伴而來,為首的是個麵如冠玉,清秀的少年,穿一身藍色衣袍。見著此人,有個娘子說:“這不是衛三公子衛衡麽!”


    衛家聽說也跟定國公府是親戚關係,而且比薛家更近。這衛三公子是家中年輕後生的佼佼者,身份非常尊貴。見著是她,小娘子們更是好奇,眼睛水亮,臉頰微紅。畢竟這衛三公子也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原是咱們四妹妹喜歡的衛三公子麽!”薛元珊笑著看向元瑾,“四妹妹,你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元瑾則是一頭霧水。薛元珊……說什麽?


    “上次在家宴上一見,四妹便對人家一見傾心。”薛元珊道,“還幾次偷偷想見人家,卻是一片癡心,隻是可惜人家未曾理會四妹。”


    元瑾嘴唇微抿,頗有些無言。


    她之前,喜歡過衛衡麽。怎麽這四房一家子都淨做些……蠢事。


    衛衡那邊,旁邊的少年正好捅了捅他的手肘:“衛三你看,那不就是之前喜歡你的女子嗎!”


    衛衡本來沒注意的,朝這邊一看,這才看到了正在吃茶的薛元瑾。


    他差點沒認出來,是因為之前見到她的時候,她總是穿得大紅大紫。今兒隻穿了件粉色褙子,更是半點發飾也沒有,隻留青絲垂在肩頭。顯出少女姣美明淨的一張臉,雪白中帶著一絲稚氣。氣質似乎……也有些不一樣。


    原她雖長得好看,卻不知怎的並不讓人驚豔。如今配上這樣冷淡的神情,玉白的臉,莫名讓人有容色攝人之感。


    “你上次不是說,是個樣貌普通的姑娘嗎。”旁邊少年又說,“這也叫普通,衛三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該不會是聽到你來,所以也來參加遊園會吧?”有人打趣他,“可惜沒有這樣貌美的姑娘喜歡我,衛三你好福氣啊。”


    衛衡皺了皺眉,輕聲道:“別胡說了!”


    他邁開步,向亭子這邊走了過來。他們本來就是準備在亭子裏吟詩作對的。


    隻是他們要去的亭子,會經過元瑾所在的亭子。


    元瑾看到他們朝這邊走來,便有些頭疼,她根本不想麵對這樣的事。


    而旁邊薛元玨已經露出了興致盎然的表情。


    元珠聽到了聲音才發現是元瑾回來了,立刻飛跑過來將她抱住,抱得緊緊的。元瑾有些訝然,摸了摸她的頭:“元珠怎麽了?”


    元珠卻抱著她,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嬤嬤才說:“娘子以為是因她的緣故把您弄丟了,正傷心呢。您去哪裏了?我們發現您不見了,回頭去找您,一路找遍了都沒找到!”


    “我沒事,不過是走錯路了。”元瑾也覺得奇怪,按說崇善寺香火鼎盛,便就算是偏僻處,灑掃行走的人應該也不少,但偏偏她去的那裏一個人也沒有。


    “老太太也急壞了,正在裏頭等您呢,您也趕緊進去和老太太說一聲吧。”嬤嬤道。


    元瑾便進了屋內。誰知一進屋,就看到坐在老太太坐下的薛聞玉,他竟是衣裳淩亂在掙紮,卻被兩個小廝緊緊按住,動彈不得。


    元珠一看到聞玉這樣,卻嚇得立刻躲在了元瑾身後。


    “怎麽了?”元瑾有些奇怪,“你們按著聞玉做什麽,聞玉?”


    嬤嬤說:“四少爺聽說六娘子把您弄丟了,就要打六娘子,還要去找您。我們隻能這樣控製著他。”


    他一貫沉默,對外界幾乎沒有反應,竟是聽說她丟了才這樣的。


    元瑾摸了摸他的頭柔聲說:“聞玉,姐姐沒事。你方才想打六妹妹?”


    元珠又在後麵抽泣著小聲說:“都怪我……”


    薛聞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在元瑾的安慰下勉強地平靜下來,他抿了抿嘴說:“她說,把你弄丟了……”


    “姐姐這不是在麽,沒事了。六妹妹也不是故意的,你給她道個歉好不好?”元瑾勸聞玉。


    但是薛聞玉拒絕道歉,除了那句話之外他沒再說過話。


    “罷了,你回來就好。”薛老太太今天似乎太累,定國公老夫人先走了,她們因沒等到元瑾,在這裏耗了許久。也不想再管薛聞玉這事了,隻問了下元瑾遇到了什麽事,既然沒什麽大事,就讓小廝們套了馬車準備回去了。


    元瑾和聞玉上了一輛馬車,因他一直拉著元瑾的手,根本無法放開。


    “聞玉,你好些了嗎?”元瑾問他。


    聞玉卻嘴唇閉了兩次,才說話:“剛才想去找你,但她們不許我去。”


    聞玉不算得是個正常人,自然不會讓他去找了。元瑾道:“你下次不要急了,回去之後,還是去給六妹妹道個歉吧?”


    一提到這個,薛聞玉就閉口不答了。


    他倔強起來也是很倔的,誰也拿他沒有辦法。


    元瑾也隻能摸了摸他頭算了。


    *


    薛元珍等人回到薛府後,便立刻下了馬車直奔各自的院子。


    原因無他,本來選世子此事隻關係到自家兄弟,便是自己不能作為定國公府小姐出嫁,幹係也不大,畢竟隻是個名頭,難道還能真的和人家世家小姐比尊貴?


    但是現在不同了,京城那位顧老夫人竟有意於與定國公家結親。若誰被選中,那日後便是魏永侯夫人,這尊貴比起定國公府也不差了!


    她們這樣的官家女子,能嫁個新科進士,已經是很好的了。現在有這樣的機會,如何能不珍惜?


    薛家二房的兩姐妹,卻因為薛元濤要是入選了,帶誰做定國公府小姐吵得不可開交。


    沈氏聽得腦瓜仁疼,終於在兩姐妹要動手的時候,出聲喝止了二人:“行了,你們現在窩裏鬥什麽,你們哥哥要是選不上,誰也沒戲!”


    薛雲濤在一旁剝著鬆子吃,一邊點頭:“我看二妹你也別急,哥哥我要是成了世子,你姐姐又嫁了侯府。難道還不能保你一世榮華富貴?更何況你難道能和薛元珍比,大妹反而有可能一些。”


    沈氏連連點頭,她雖然生了兩個女兒不聰明,但這兒子別看平日讀書一般,論起彎彎繞繞的心機來,他竟還能說出幾分。


    薛元鈺卻是嘴一撅,哥哥和母親從來就要喜歡姐姐一些。但她卻知道,到了自己手裏的才是真的,誰知道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倆還會不會管自己的死活。因此氣道:“你們便都是向著姐姐,才說什麽謙讓的話,我看我還不如個外人了!”


    “胡鬧。”沈氏說她,“什麽外人,你跟你哥哥姐姐不可離心!將來你哥哥姐姐若有出息,怎會不帶上你!”


    薛元鈺被母親訓斥,又想到自己今天抽到的下下簽,心情更是不好。沈氏正要繼續勸她,老太太那邊派了個丫頭過來。要請諸位去正堂說話,帶上各家的子女一起。


    沈氏深吸一口氣,也不說了,叫兩個女兒趕緊換了身幹淨的衣裳,一起去正堂。


    正堂裏點了四根燭台,將堂內照得明晃晃的。


    元瑾也是剛吃了點雞絲麵條就被叫了過來,如今肚子正餓。而薛老太太卻坐在首位上不說話,四周明亮,元瑾覺得老太太點這麽多蠟燭,是想把這房中人的表情都看得個清楚。強作鎮定的周氏,一臉緊張的沈氏,麵無表情的薑氏,甚至還有她身邊正在打哈欠的崔氏。以便於老太太能洞悉各人的心思。


    隻見薛老太太掃視了所有人之後,放下了茶說:“今兒個去應選,我們府上出了一些事,說起來實在是讓人糟心!”


    幾房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老太太究竟是什麽意思。


    薛老太太見他們這般模樣,一掌拍了扶手,大怒:“還給我裝傻,二房家的。你們仆人,怎麽平白無故絆到了雲璽!”


    果然是要說薛雲濤那事,這元瑾倒是不意外,她當時看到薛老太太的表情就知道,回來肯定會有場狂風暴雨在等著薛雲濤。


    薛雲濤聽到說他,倒是立刻就跪下了:“祖母明察,這事實在是我那仆人不小心的。我也是為六弟心痛不已,已經重罰了那仆人,明日便打送到三伯母那裏去,任三伯母處置!”


    這薛雲濤反應很快,在瞬間推開自己責任的同時,把‘如何處置仆人’這個問題交給了薑氏。畢竟雲璽沒傷著,薑氏也不可能對這下人太狠了。元瑾聽到這裏,覺得這薛雲濤口才比他兩個妹妹出眾很多,她又看向薑氏,薑氏不置一詞,她也許正是氣得狠,等著看老太太怎麽處理。


    薛老太太冷笑一聲說:“你當我老糊塗了,拿這些話來糊弄我?你這般兄弟鬩牆,讓外人看了隻會笑我們府裏沒規矩!本來老夫人是有意於我們的,倘若今日這事她厭棄了我們家!你便是連累了全家你可知道!”


    薛雲濤又連連認錯:“著實不是孫兒有意為之,孫兒怎會如此愚蠢,我向來疼愛六弟,可舍不得這般對他……祖母若是不信,我也隻能去給六弟賠禮道歉,送他些補品,別的我卻是再沒辦法了!”


    薛老太太仍然餘怒未平。


    她們家本來是有十足把握的,如今一來,卻讓老夫人有了芥蒂。她當時看到那幕,恐怕是想活撕了薛雲濤的心都有!


    “你明日一早便去領十棍的罰,再登門給你六弟賠禮道歉!”薛老太太說,又指著薛雲濤嚴厲道,“但你今後若是再犯,我便請了家法,將你打個半死!免得你出去丟了薛家的臉麵!”


    薛雲濤立刻連連應是。


    “我一定好生給六弟賠禮道歉!即便我不是故意,卻總歸是讓六弟受驚了!”薛雲濤雖是認錯,卻打死不承認是故意的。


    元瑾聽到這裏,抬頭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這看似雷霆之怒,但卻是雷聲大雨點小,根本沒真正懲罰薛雲濤。


    那隻有一個可能……薛雲濤最後仍然是入選了。不管薛老太太是怎麽巧舌如簧替自己孫兒辯解的,也不管定國公老夫人究竟是怎麽想的,總之薛雲濤還是入選了。既然老太太看似生氣卻沒動真格,那證明還沒連累別人,薛雲海應當也入選了。


    果然,老太太隨之就語氣一緩:“你也該慶幸自己運氣好!幸而我和老夫人解釋了緣由,她才並未介懷。沒得連累我們家。她對雲海雲濤的應答倒也滿意,覺得聞玉也是可造之才。隻是……”她語帶些許歉意,“雲璽怕是不能了。”


    說到這裏,大房和二房倒是欣喜若狂,薑氏卻是在袖中捏緊了拳頭:“娘,那我兒受的委屈怎麽辦?”


    “三嬸母莫要生氣,明日我必當去領了罰,再給六弟賠禮道歉!”薛雲濤立刻就說,“幸而六弟也沒傷著哪裏,否則我真是要內疚一輩子了!”


    他這話一出,周氏立刻就勸道:“弟妹也別太生氣,總歸孩子沒傷著哪裏。我看雲濤認錯倒也誠懇,就這麽算了吧。”


    沈氏更是走近一步,拉著薑氏的手:“弟妹千怪萬怪,還是怪我治下無方的緣故!你要是還生氣,盡可罵我便是了!”


    薑氏氣得胸口起伏,卻說不出半句話。


    孩子的確沒傷著哪兒,她無法拿這個發揮。且兩房的人都在勸她,老太太又明著罵了薛雲濤一頓,她若是再計較,隻會顯得她小肚雞腸。更何況,她要是發作過頭了,倘若明兒個這兩人中真的哪一個被選成了世子,隻怕是成了她吃不了兜著走!


    但這樣的事,讓她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平日裏論起來,大家一樣是嫡出的,她與兩個妯娌也是往來親近,從沒紅過臉。現才知道什麽是人情涼薄!


    老太太喝了茶潤口,又說:“這事暫且一放,現我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說。”


    諸房便不再說話,立刻洗耳恭聽。


    老太太道:“雖說我們家出了三個人選,卻還有別的家出了兩個,便是衛家的衛衡和衛襄。”


    周氏一聽是衛家,立刻謹慎了起來:“衛家也入選了?”


    不怪周氏緊張,這衛家著實也不是個普通的家族。原衛家那位老太爺,和已故去的老國公爺是嫡庶兄弟,當年兩人因為家產起了爭執後,這位庶出的老太爺有功名,便出來自立門戶,連姓都改了,稱作衛氏。


    沈氏喃喃道:“如今衛家倒也壯大,現在兩家的關係已經緩和了很多。他們若是入選,豈不是比我們更親一些!”


    薛老太太歎氣:“便不論親疏,衛衡還有舉人的功名在。老夫人也是十分喜歡他的。再說——這衛衡還有個任錦衣衛指揮使的舅舅裴大人,有這樣強大的靠山,定國公府總還是會顧及幾分的。若不是老夫人當年實在和衛老太太鬧得不愉快,直到現在都心有芥蒂,恐怕也輪不到我們了!”


    老太太這般一說,大房二房立刻慎重了起來。


    元瑾卻是站在一旁麵無表情地聽著。裴子清是她一手培養的人,憑她對裴子清的了解,不管是不是他的親人,與他不相幹的事他是決計不會管的。除非他另有目的。


    隻是裴子清究竟有沒有目的,她自然是不知道了。


    裴子清這個人有將相之風,心思極為縝密,一般人是根本猜不到他想做什麽的。她若是知道,又怎會不明白裴子清為什麽背叛她。


    “所以你們千萬不能再出今日這樣的岔子了,往後雲海雲濤,都要拿出十足表現的勢頭。再有聞玉,”老太太看向四房,方才那番訓斥,已經把崔氏的瞌睡給嚇沒了,現在正張大眼睛認真地聽著她說話,“老四媳婦,你要多安排些伺候聞玉的人,再給他找個先生繼續教他讀書。他天分極高,定國公老夫人也稱讚了他的,可千萬別埋沒了他!”


    崔氏對於薛聞玉入選,是完全沒有預料的。現在也反應不過來。她現在才聽的一愣,薛聞玉天資極高,老太太說的這是什麽,他不是傻子嗎!


    另外兩房自然也好奇,將目光投到了站著的元瑾和薛聞玉身上。薛元瑾年歲雖然不大,卻半點看不出深淺。薛聞玉更不必說了,他全程似乎都沒有聽薛老太太說話,連聽到入選都沒有半點反應。他不是看不出深淺的問題,他是根本就沒有深淺。


    “行了,今日先各自回去歇息吧。”薛老太太實在是累極了,說到這裏便讓散了,“明日我再同你們講定國公府怎麽選世子。”


    聽了衛家的事,大房和二房已經冷靜了許多。這潑天的富貴,哪這麽容易得到!蜂擁而搶的人必然很多。


    至於四房那傻子,卻是要好生打聽一下了。


    老太太一直沒再說雲璽的事。


    薑氏從正堂出來之後,臉色就一直難看。


    等到家中坐下來後,她才怒道:“實在是欺人太甚!”


    丫頭素喜安慰她:“太太別氣壞了身子,咱們少爺沒進許還是好事,少爺年紀還小,怕是防不住這些居心叵測。”


    “這麽小的孩子,又是堂兄弟,他也下得去手!”薑氏冷笑,“咱們家老太太也是個見風使舵的,這次分明就是薛雲濤故意,不過就是看他入選了,所以才叫他給我帶點東西賠禮便罷,我呸!我薑家缺他那點東西不成!”


    素喜給她拍背順氣,又道:“都是一家妯娌,少爺也沒有真的傷到哪裏,您總不能因為這個和二房翻臉……可恨您素日和大太太也算交好,她卻不幫您這邊。”


    “這事怕從頭到尾都是她們二人勾結好的,她還如此惺惺作態。”薑氏卻說:“我不會這麽和沈氏算了。”


    素喜聽到這裏有些疑惑:“咱們少爺不是已經落選了嗎,您打算如何做?”


    薑氏接過另一個丫頭的茶,喝了口冷冷道:“她們不仁,我便不義。她們讓雲璽選不上,我便要讓她們的兒子也選不上!”放下茶杯說,“明日你跟我去一趟四房。”


    素喜想了片刻才明白了薑氏的意思,驚訝道:“您難道是想幫著……可四房是庶出,四老爺官位低微,入選的還是個庶子,怎麽爭得過大少爺他們?”


    薑氏冷哼:“反正總都是要選一個的,就是便宜了四房,我也不願意便宜了她們!”


    她現在大房二房是恨之入骨了。


    薛錦玉卻在一旁,滿不在乎地道:“一個傻子能有什麽絕頂聰明!”他跳下炕來,拉了一下聞玉的衣袖,“喂,你到底跟別人說了什麽,讓人家選了你!”


    聞玉扯回自己的衣袖,避開他轉到另一邊去吃。


    薛錦玉更氣,不依不撓:“薛聞玉,我在和你說話!”


    “他是你哥哥,不叫兄長就罷了,怎能直呼其名!”元瑾瞪了錦玉一眼,冷冷道,“你在這般不守規矩,我就告訴爹去。”


    薛錦玉平日最怕薛青山,聽到姐姐搬出父親,雖不高興,也隻能輕哼了一聲。


    “好了,你弟弟也不過是好奇。”崔氏勸了一句,想起昨晚薛青山聽說聞玉入選後,鄭重叮囑她的話。和元瑾說,“你父親說選兩個丫頭去他房裏伺候,另外還在外頭給他請了個西席,專門教他讀書,一月費用便得有一兩銀子,再給他重添四季衣裳,文房四寶什麽的,花費了家裏二十多兩。花這麽多銀子,你可要好生看著他,別到頭來是虧了力氣又虧了銀子!”


    崔氏仍然覺得薛聞玉是選不上的,但女兒非要試試,丈夫又發話不許她插手,她也不能多說什麽,便讓她們父女倆去折騰吧!


    “行了娘,我心裏有數。”元瑾不想再聽崔氏繼續說。


    崔氏倒也不是心壞,就是見識淺薄,對庶子差了點。元瑾無意跟她多說,也無意同她爭執。


    正好這時,有個丫頭進來通稟:“太太,三太太過來了。”


    “她來做什麽。”崔氏不解,平時薑氏和她並不是很親近。薑氏雖然為人八麵玲瓏誰也不得罪,但她們畢竟還有個嫡庶之別,她其實還是和大房二房來往得多。


    雖然疑惑,崔氏還是叫小丫頭請了她進來。


    薑氏今兒梳了個挑心髻,穿了身利落的青色妝花杭綢短褙子,身後的丫頭一溜地捧著大大小小的盒子。


    她在桌邊坐下之後就喝了口茶,看了眼元瑾和薛聞玉,開門見山地直接對崔氏說:“四弟妹,這次家裏選世子的事,你怎麽看?”


    元瑾聽到薑氏這話抬起頭,隻見崔氏又扇了兩下團扇,有些不解:“這事……能怎麽看?”


    這事……跟她有什麽關係嗎?


    元瑾嘴角微動,直接走到崔氏旁邊坐下:“三伯母可是有什麽事?”


    薑氏淡淡地道:“我也不和你們繞圈子,昨日家裏的事想必你也看到了。這家中仗著大的欺小的,沒個兄友弟恭!兄弟之間的手段著實讓人心寒。”


    “昨日的事的確手段過分,不怪三伯母生氣。”元瑾道。


    薑氏放下茶盞:“所以我今兒前來,是想問你們一個問題。”薑氏說到這裏一頓,看著元瑾和崔氏的表情,說,“你們想不想得到這世子的位子?”


    元瑾心中暗驚,已經有所感薑氏會說什麽:“三伯母這是什麽意思?”


    “我兒雖然已經落選,沒了指望。但昨天的事實在是惡毒,便是我兒不能入選,我也不能讓她們入選!”她說到這裏目光一冷,元瑾還少見到薑氏露出這樣的神情。她又看向元瑾,“所以,你可想讓薛聞玉最後坐上這世子之位?”


    元瑾坦誠地說:“雖說四房不過庶出,但我也不怕三伯母您說什麽,這樣的好事是誰都想要的。不過聞玉也隻能是盡人事聽天命,最後選不選得上還是未知的,畢竟雲海和雲濤哥哥,都比聞玉年長許多,也十分優秀。”


    她說這話,是想看看薑氏究竟怎麽打算的。


    薑氏冷笑道:“衛家那兩個底細我雖然不清楚,但我們家這兩個我是再清楚不過了!薛雲海一般,薛雲濤更不過是個繡花枕頭,隻要你有把握治好你弟弟的病,我自然會幫你對付他們。”


    聽到薑氏果然說到這裏,元瑾心中一動:“隻要三伯母願意,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這位三伯母極為聰明,有她幫助,絕對是一件對聞玉大為有益的事。


    “那好,上次來,瞧著你們東西似乎不夠用,這些你們先收著。”薑氏說完之後,就對身後的丫頭們招了招手,丫頭便抱著錦盒走上前來,悉數打開。隻見裏頭是一刀雪白的澄心堂紙、幾方上好的端硯,紫檀鎮紙,白玉鎮紙,上好的大小羊毫筆二十字。甚至還有人參、阿膠、鹿茸等的進補藥材,另有紅紙封著一錠錠雪白的紋銀,裝滿了一個匣子,怕是有五六十兩之多!


    這些東西,把崔氏看得是目瞪口呆。


    她方才還說聞玉花家裏的錢,跟人家薑氏比,那點銀子算得了什麽,怕光薑氏拿出來的一方硯台,都不止這個數了!


    元瑾是見慣了好東西的人,前半輩子能出現在她麵前的,無不都是被人精挑細選過的極品之物。但現在看到這些琳琅滿目的東西,她仍然是一頓。對於普通人家來說,這是非常大方的了!


    旁薑氏的丫頭素喜還說:“各樣綢緞二十匹,已經直接送去了四娘子的住處,娘子不必不舍得,盡管用就是了。”


    元瑾也沒推辭,叫丫頭們將東西一一收了,屈身對薑氏說,“三伯母如此厚待,日後聞玉若真的被選中,定報答三伯母今日的恩情!”


    薑氏卻道:“不用謝我,你好生教導薛聞玉。隻要你贏了她們兩個,就算是報答我的恩情了。你日後有什麽需要的,盡管來找我就是了。我家世不如你另兩個伯母,隻有一點好,還是有些家底的,絕不會讓你在銀錢上短了另外兩個”


    果然是江南絲綢大戶的女兒,這魄力就是不同常人!


    薑氏在細細了解聞玉的病和天賦之後,才離開四房,說有事會和她們聯係的。


    有了這位壕氣的三伯母的資助,至少短時間不用愁銀錢的問題,還很有可能還能隨時得到關於大房二房的戰略指導。這讓元瑾非常感慨,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這話果然是沒錯的。若不是大房二房得罪了薑氏,薑氏也不會來和四房合作了!


    而大房和二房,也打探了一下四房這傻子是什麽情況。


    雖說四房這些丫頭婆子們,非常容易被撬開嘴。但對於薛聞玉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她們卻一問三不知,隻曉得似乎並非尋常的傻子,還專門請了西席重新授課,別的卻是再也不知道了。


    兩房暗自疑惑,準備等到了正式考核的時候再看看。不過仍然沒有引起戒備,畢竟也隻是個庶房的傻子罷了。


    下午,薛老太太把諸房的孫子孫女都召集過去,告訴他們定國公府打算怎麽選世子。


    “定國公府會從文才武略、謀定力等方麵來考核幾個入選的人。文才,指的自然不是科舉八股,而是行軍布陣,兵法製衡。武略卻隻是個小巧,練的是騎馬射箭這些功夫。雖說如今定國公府已經十分強盛,子孫不需要再衝鋒陷陣,但必要的武習還是要的。”薛老太太地把這話告訴眾人,眾人聽了倒也點頭,這些都是正常的。


    “比較難以考核的是謀定力,前麵兩個都是有跡可循的,最後這個,卻不知老夫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要怎麽選定。”薛老太太頓了一下,似乎思索了片刻,“不過倒也無礙,到時候自然便知道了。”


    “後日開始,你們便每日午後都要去定國公府別院,跟著武師父教習。”薛老太太喝了口茶說,“女孩們也去,定國公府老夫人身邊有個嬤嬤,當年是宮裏針線局的,是最為精巧的蘇繡娘,以後由這個嬤嬤來教導你們的女紅針黹,順便糾正你們的行為舉止。畢竟若是誰的兄弟中選了,日後就該是大家小姐了,不能在這上麵失了禮數。”


    幾個孫女孫子齊齊應喏,都對即將開始的教習充滿了期待,不斷地興奮交談。


    她們大概也清楚,老太太所謂的女孩也去,絕不是因為學女紅什麽的,而是老夫人要給魏永侯爺相看,看哪個女孩最適合。


    這是多麽令人振奮的事!


    所以元瑾並不意外地,第二天在影壁見到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們,除了元珠還梳著個包包頭,沒怎麽打扮外,其他幾個可謂是爭奇鬥豔了。元珠的弟弟雖然沒有入選的可能了,她卻是被薑氏強行塞進來,準備好好磨一下她那性格的。由於起得太早,天剛麻麻亮就被婆子從被窩裏挖出來,所以她撅著嘴,滿臉的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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