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小哥臉都嚇白了,他雖然沒多少見識也知道自己懟了一輛豪車,人家開得好好的,是違章騎行快車道,車門上被劃出了一道深痕,估計整個右後門板都要換了。


    快遞小哥帶著哭腔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趕著送貨……沒留神就……」


    小武道「趕著送貨你也不能違章啊!」他準備報警,這件事沒什麽爭議,肯定是快遞小哥全責。


    許純良不方便說話,畢竟這件事是因為人家送他們爺倆才鬧出來的,現在滿大街的快遞小哥,違章現象層出不窮,知道他們生活不易,可也不能置安全於不顧吧。


    喬老和許長善也從車上下來,看了看車損的情況,許長善自責道∶「都怪我,如果不是送我們爺倆這一趟也不會出這種事。」


    喬老笑道∶「許先生這是什麽話,跟你們又有什麽關係?小武,算了。」


    小武愣了一下,可喬老既然發話他也不敢反駁。喬老向那名快遞小哥交代了兩句,讓他以後騎車一定要小心,這次幸好身體沒事,若是傷到了身體,什麽錢也賺不了了。


    許長善看在眼裏,暗讚喬老心善,換成是自己肯定也會這麽處理。


    許純良認為這不僅僅是心善的問題,還有格局,以喬老的身份地位當然犯不著和一個社會底層的小人物計較。


    喬老讓小武將他們爺倆送到了回春堂,許長善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想請喬老坐坐,喬老表示晚上還有約,向許純良道別後,乘車離開。


    許長善站在門口目送那輛車遠去,許純良碰了碰老爺子的胳膊道「別看了,人家是有錢人。」許長善道「這位喬老宅心仁厚。」


    許純良笑了起來「你倆倒是聊得來,一個宅心仁厚,一個妙手仁心。」


    許長善歎了口氣道∶「老嘍。」忽然想起自己的半袋子中藥「我的中藥!」


    許純良因為剛才的插曲也給忘了。


    就在趙飛揚躊躇滿誌的時候,一場毫無征兆的抗議行動突然發生了。周一上午十點,正是醫院最為繁忙的時候,正在裝修的門診大樓上垂落下來數十條標語條幅。


    上麵寫著


    強烈要求嚴懲***行為!


    堅決抵製華年集團吞並國有資產的惡劣行徑!


    堅決維護群眾利益!


    還我長興朗朗乾坤!


    ……


    這次的抗議來得如此突然,雖然他早就知道這次的公立醫院改革會招來院內一部分員工的不滿,但是沒想到這次的抗議來得如此強烈。


    門診樓前的廣場上迅速聚集了近三百名員工,他們穿著醫院的工作服,排著整齊的隊列,沒有口號,沒有喧鬧,以靜默的方式表達著對這次改製的不滿。


    醫護人員有著他們的擔心,長興改製之後,他們是不是還能保住公立醫院的飯碗?


    雖然趙飛揚做出一次次的承諾,但是他並沒有取信於所有人,改製後精英人才的去留也是一個必須麵對的現實問題,既然都已經沒有了編製,那麽這些醫院的精英為何還要留在長興,他們完全可以去其他的私立醫院謀求更高的薪酬。


    這是長興建院以來最大的一起集體抗議事件。


    事件發生之時,趙飛揚人在衛生局開會,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在背後策劃,故意挑選了一個這樣的時機來製造影響,其目的就是要阻止長興和華年集團的簽約進行,阻止公立醫院改革的完成。


    他人還未回到長興,已經有人將現場照片傳給了他,趙飛揚看到門診樓前那排著整齊隊列的醫護人員,忽然感到一陣眩暈,門診樓上垂落得一條條條幅猶如一道道的皮鞭抽打在他的心上。


    欲加


    之罪何患無辭!


    趙飛揚不認為自己有任何的貪腐行為,公示自己的財產就是要證明給全體員工看,試問公立醫院的領導有幾個敢像他這麽做?


    趙飛揚明白自己觸犯了這些人的利益,這些人中的多數都是在為自身考慮,他們沒有考慮到長興,這幫目光短淺的家夥!


    趙飛揚先給高新華打了電話,讓高新華聯係一下網絡監管部門,控製一下輿論。他記得非常清楚,上次在閩南海鮮城吃飯,高新華剛好就在隔壁房間宴請網監部門的負責人陸明。


    高新華表示自己會盡力,言外之意就是我可以幫你去辦,但是結果我也不能保證,其實他還是通過許純良認識得陸明,如果交給許純良去做更合適,但是高新華決定不把許純良牽涉進來。


    趙飛揚雖然清楚高新華應該不會敷衍自己,但是他還是感到心底不踏實,這段時間他和高新華之間貌合神離,他甚至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這次醫護人員鬧事高新華有沒有參與其中?


    掛上電話,他又聯係了一下書記陳興安,這種時候最好由陳興安出麵來穩定局麵,讓他鬱悶的是,陳興安根本不接他的電話,這在過去還是從未有過的現象。


    陳興安坐在辦公室裏,望著桌上的電話,直到響鈴結束,他才不屑地哼了一聲。


    無論是顧厚義時代還是趙飛揚時代,他都恪守本分,盡量減少自身的存在感,並非他沒有權力欲,而是衛生係統的規則使然,在這個係統中權力的分配就是如此。


    無論哪家醫院,書記都作為一個象征性的存在,雖然是象征性的,雖然我不爭權奪利,但是你也不能當我不存在,任何醫院也不能脫離黨的領導。


    陳興安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雙臂,感覺今天心頭格外暢快,外麵陽光正好,從他的角度能夠看到門診樓上垂落的一條條鮮紅的條幅,有人想用黑白的,陳興安認為不妥,他們抗議得是外來資本,而不是長興本身。


    陳興安明白,若非得到市裏的支持,趙飛揚不敢做出這樣大刀闊斧的改革,可是這一步走得也太大了。


    雖然醫療資源供不應求,呼籲社會資本進入參與公立醫院改製的呼聲越來越高,但是縱觀全國,幾乎所有的改製醫院並無成功的先例。


    就說臨近的鍾吾市,幾年前在公立醫院改革方麵動作甚大,可最後還不是以失敗告終,因此產生的問題導致了一連串官員下馬。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趙飛揚還敢這麽幹,他難道就不怕翻船?


    陳興安想到了利欲熏心四個字,雖然趙飛揚公示了他的財產,但是陳興安仍然堅持認為隻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也許他現在的確沒有太多的財產,並不代表以後沒有。


    長興和華年集團合並之後,成立的東州華年醫療管理有限公司是趙飛揚當家,他的薪酬可想而知,隻需一年,就能抵上他之前所有的工資收入合計。


    陳興安反複在想一個問題,不是你趙飛揚值那麽多錢,是因為你站在長興的肩膀上,如果不是長興,華年集團會給你那麽高的薪水?


    陳興安多次提出過一個問題,民營資本進入醫院後,大家會怎麽看。


    當今社會對民營醫院的認知仍停留在低端醫院的印象中,資本都是逐利的,民營醫院為了獲得更高營收,在診療方麵就會漫天要價,如何為社會公民的健康提供醫療保障服務?但是他的呼籲並未引起相關領導的重視。


    桌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陳興安轉身回去,這次並不是趙飛揚打來的電話,是副院長高新華。


    陳興安想了想,接通了電話。


    高新華找陳興安是想跟他一起去現場勸說那些參與抗議的醫護人員趕緊回去工作,這件事已經給長興造成了極其惡劣


    的社會影響,現在各大社交媒體上傳得到處都是。


    高新華征求了網絡監管部門的意見,這件事的影響可能會波及全國,市裏對這件事高度重視。


    陳興安表示自己在辦公室伺弄花草,並不知道外麵的情況,他這就有點裝傻了,不過他答應和高新華一起去現場看看。


    陳興安來到行政樓下,遇到已經在那裏等他的高新華,高新華歎了口氣道∶「三百多名醫護人員穿著白大褂站在門診樓前鬧事,這次咱們長興在全國都揚名了。」


    陳興安淡然道∶「倒是省了一筆宣傳費。」


    高新華道∶「名聲要是壞了,大家都跟著倒黴。」


    高新華是有集體榮譽感的,這跟他在部隊的經曆有關,不過他發現越是高級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集體榮譽感就越薄弱,他們更看重個人利益。


    陳興安歎了口氣道「長興還有名聲嗎?」


    兩人來到門診樓前的時候,抗議的醫護人員已經全部解散了,前後持續不到十五分鍾,倒不是因為他們怕事,而是因為大家都有工作,出來集體靜默示威,是對公立醫院改製的不滿,他們不會將這種不滿發泄到病人的身上。


    如果全體罷工,那麽病人怎麽辦?醫務人員不管任何時候都要把救死扶傷放在第一位,這也是他們事先達成的默契


    懸掛在門診樓上的條幅也已經摘除,現場隻剩下一群看熱鬧的普通群眾。


    陳興安意味深長道∶「這不已經沒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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