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青年麵麵相覷三秒, 琴酒鎮定地長吐一口氣, 將“犯事兒”的水槍縮小掛回銀鏈,而後神色複雜地……雙手抱起給自己當了墊背的孩子。


    那小孩兒隻有琴酒大腿那麽高,昏迷時小臉還皺得像包子, 白白嫩嫩又別別扭扭,仿佛正為什麽事而煩惱。淺金的頭發蓬鬆柔順,宛若小動物身上炸起的毛,琴酒無意間摸了一把, 冰涼光滑的,手感還不錯差點順手再揉兩下, 好在及時克製住了自己。


    旁邊還有人……也可能是妖怪看著呢,雖然他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卻也不想莫名其妙落個變.態的名頭。


    笨拙而又輕手輕腳地將孩子橫抱於懷裏,琴酒打量周遭片刻, 發現自己掉進的是一座黑漆漆的山峰, 連土地與隨處可見的植被的黑色的。


    此地似乎終年被黑夜籠罩,山中幾乎沒有一點光源, 而且荒涼死寂, 不見人煙。但頭頂卻是星輝萬千之景,與尚未完全消散的金光碎屑交相輝映, 流光溢彩,為寂靜的夜色平添了幾許趣味。


    反正不知道是什麽的地方, 隨便走走吧。


    琴酒並未糾結太久便做了決定。他用右手拖著孩子小小的身體, 左手則甩了甩, 操控虛空中遊離的光元素凝聚成一盞柔和的燈,漂浮在身前三步處照明。


    再暗的地方都有光元素,即便是這座通體漆黑的山。


    製造好光源,琴酒虛握住水槍吊墜,挑了個下山的方向正想離開,就聽見那個一直安靜觀察自己的青年開口了。


    “請問……你是想下山嗎?”


    琴酒步伐不停地往前走,點了下頭以示回答。


    無論青年是人是妖,他都懶得理會,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趕緊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幫這孩子包紮傷口,然後給97號打個跨宇宙長途電話,用自己會的所有語言向她致以誠摯友好的問候。


    不料青年卻追了上來,散發著微光的軀體在夜幕下分外顯眼,可他本人毫無自覺。


    雙手抓著書箱帶,青年好奇地歪頭凝視琴酒俊朗英氣的側顏,用輕柔溫雅的聲線問出一連串問題:“你是陰陽師嗎?為什麽會到這裏來?這孩子應該是妖怪吧,他是不是你的式神?你凝聚的這團光芒是什麽法術呢?為什麽我從上麵感覺不到靈力的氣息?莫非是你獨創的法術?”


    “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不耐煩地別開眼,琴酒冷聲反問。


    “沒有十萬個那麽多,我隻是對你所攜帶的故事有興趣而已。”青年笑得彎起了唇角眉眼,一副溫柔得不可思議的模樣,“啊,對了,我忘了介紹自己。我叫書翁,是一個妖怪,一個喜歡聽人講故事,也喜歡記錄別人的故事,或者給別人講故事的妖怪。你呢?還有你懷裏的小男孩又是誰呢?”


    “……我叫琴酒,至於他,你等他醒來自己問他吧。”琴酒麵無表情地道。他不是對青年……對書翁妥協,而是不想因為沉默繼續被他嘮叨。當然了,就算不沉默他也一樣會嘮叨,四舍五入一下勉強算是妥協了。


    書翁煞有介事地點頭,換個話題接著問:“說的也是,自我介紹還是要自己說才有意思。那麽你們為什麽到這裏來呢?是來除妖的嗎?”


    不,他是被隊友坑過來的,而且現在還懵逼著。


    琴酒板著臉不說話,隻是加快腳步希望能甩開書翁。不過,人類想跟妖怪比速度還是不太現實,反正琴酒努力了半天,反而讓他離自己又近了幾厘米。


    “啊勒,你是趕時間嗎?但你走的這條不是下山的路哦。”書翁笑眯眯地指指前方濃霧般的黑暗,再指指頭頂,“這座山被巨大的強力結界籠罩著,晚上是走不出去,除非從天空上飛出去。”


    琴酒:“……”你怎麽不早說!


    頓住急促的步伐,琴酒摟著依舊昏迷不醒的男孩,開始在周圍尋找能夠讓他們休息一晚的地方。不用多麽隱蔽,隻要稍微有點遮擋,給人以心理上的安全感就好,真正的安全就交給銀鏈吧,他可以操控五行元素結成保護罩。


    書翁見狀,食指在側臉上敲了敲,笑道:“你是想找休息的地方嗎?我知道附近有個山洞,跟我一起去吧?”


    琴酒瞥他一眼,他笑吟吟的麵容文靜優雅,極具欺騙性,全然看不出是個話嘮。很想拒絕,但天色太晚,況且他也的確需要休息休息,捋捋思緒,順便給97號打個問候電話,於是思忖良久,無奈地答應了。


    書翁似乎並不意外他會答應,非常平靜地轉頭換了個方向,走在前邊帶路。不過,讓琴酒欣慰的是,這回他沒有再喋喋不休。


    ……感天動地!


    夜間露重天寒,濃霧氤氳。一人一妖越走,周身的能見度就越低,空氣中的光元素含量也在直線下降,沒過多久,琴酒的魔法燈便縮小了一圈,隻能照亮方圓三米以內的範圍。


    所幸在魔法燈徹底消失前,他們的目的地——山洞,到了。


    那山洞位於接近山巔的峭壁上,隻靠一條長而纖細的天然生成的石梯與地麵相連。山洞打掃得一塵不染,擺著矮幾、座墊、書架等物件,幾上還放置著筆墨和竹簡木瀆,嵌於四壁的燭台染著溫暖的火焰,活脫脫一處隱士居所。


    而那個隱士,此刻就站在琴酒麵前。


    “請進,難得的客人。”書翁姿態儒雅地傾身行禮,比琴酒還像人類,而且是人類中的學者,從容淡定,不卑不亢。


    這年頭,就連妖怪都這麽人性化了嗎?


    琴酒按捺不住吐槽之魂槽了一句,麵上卻仍是冷冷淡淡的樣子,平緩地邁開腳步踏入其中。


    “請坐。”揮手攝來座墊落在矮幾另一端,書翁先一步跪坐下來,提筆蘸墨在半空寫下“靜”字封住洞口,霎時,本就安靜的四周更是靜得能聽見他們的心跳和呼吸聲。


    琴酒想了想,沒坐座墊,而是把男孩放了上去,淡聲道:“我先幫他把翅膀上的骨頭複原。”


    “請便。”書翁微笑頷首,手卻沒停,在一塊原本就攤開的木瀆上書寫著什麽,隻是他寫的字,琴酒一個也看不懂。


    所幸他也不感興趣。


    雙手按在扭曲的翅膀上,他略微摩挲確定骨頭的受傷情況,發現比自己想象中要輕得多。妖怪強大的自愈能力讓翅膀上的傷從骨折修複到了脫臼程度,隻要正正位置即可。


    確認情況後,琴酒手上一用力,“哢擦”一聲便把骨頭接了回去。


    同時讓男孩疼醒過來。


    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中顫抖數下,而後緩緩掀開,露出被其覆蓋的淺藍眼瞳。瞳仁茫然渙散,雖無神采,卻仍舊流轉著晶瑩光澤,如同美麗的寶石。


    他懵了片刻,好像在回想自己昏迷前的事與此時的境況,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漂亮的眼睛猛然眯起,隱隱流露出危險的氣息。


    男孩昏迷前最後的記憶,是一個黑衣人類從天而降,把他砸到地下的場景,自己還當了墊背。但為什麽醒來時他是在山洞裏?莫非有人救了自己?


    剛想到此處,男孩便發現自己的翅膀被一雙長滿厚繭的人類的手握著,接骨後殘存的痛楚混合著那人掌心的溫度源源不斷傳來。雖然這點疼痛他並不放在眼裏,然而身體被隨意觸碰的冒犯感還是令他狠狠擰起眉頭。


    他用力一揮翅膀,正想像平時一樣在指尖凝聚出妖力球好好教訓那個不知死活的人類。卻聽見自己的翅膀發出一聲脆響,繼而軟軟塌了下去,劇烈的痛楚如潮水般席卷而上,疼得他眼眶裏當即冒出了生理性的淚花。


    琴酒隻是轉個頭問書翁有沒有可以固定翅膀的樹枝的功夫,再回頭就發現那小破孩又把自己翅膀造脫臼了,嘴角一抽,真想敲敲他的腦殼聽裏麵有沒有水聲。


    熊孩子就愛作死。


    男孩咬牙隱忍令自己不自覺渾身發顫的疼痛,卻控製不住眼淚嘩嘩的流。在看到琴酒的臉,發現他就是撞暈自己的人時,他氣得怒目圓睜,然後眼淚流得更多了,晶瑩的淚珠綴在圓嘟嘟的小臉上格外惹人憐惜。


    沒辦法,他現在畢竟是小孩子的身體,控製不了淚腺分泌生理性淚水也很正常。


    ……等等!?小孩子?


    怒氣衝衝瞪了琴酒不到兩秒,男孩就發現了不對勁,低頭一看,就看到了自己圓滾滾胖乎乎的三頭身,頓時如遭雷劈。


    不就是被撞了一下嗎?為、為什麽他會變回幼年期的模樣?


    “喂,你怎麽了?”重新抓住男孩的翅膀,琴酒想幫他再正正骨頭,卻發現不久前還瞪著自己好像恨不得撲上來撓兩下咬幾口的熊孩子,此時一臉遭受重大打擊,幾近石化的樣子,疑惑地戳了戳他的臉頰。


    “人類,別碰我!”發懵歸發懵,男孩反應依然靈敏,在他的指尖剛戳過來時便“啪”地一掌拍開,娃娃臉氣呼呼地鼓起,努力想擺出一副威嚴表情,奶聲奶氣……哦不,惡聲惡氣地道:“你對我施了什麽法術?馬上給我解開!”


    琴酒居高臨下地與他對視,和男孩的滿眼怒火相比,琴酒要冷淡許多,也就顯得越發氣人。書翁在旁邊看戲看得津津有味,字都不寫了,右手托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們,笑容滿麵。


    一人一妖視線交匯片刻,琴酒又伸手,這次是彈了男孩額頭一下:“忍著點,我幫你把骨頭推回原位。”


    男孩氣得咬緊牙關,張牙舞爪地扇起翅膀朝他撲去:“我要殺了你!”


    話音未落,離地不到半米的他就因為翅膀脫臼,“吧唧”一聲摔回地上——臉著地。


    琴酒麵無表情拎著他後領將他提起:“你最好安分一點讓我給你正骨,如果不想自己的翅膀落下習慣性脫臼和畸形的毛病的話。”


    摔得暈頭轉向的男孩:“……”魂淡人類!


    書翁被二人的爭鋒鬥得輕笑出聲。


    ……


    一陣吵吵鬧鬧後,翅膀被兩根樹枝固定,又用布條亂七八糟裹起來的男孩雙手抱肩,倚在牆上閉目養神。他此刻的姿勢,若是放到成年版的他身上,必定瀟灑帥氣,十分引人注目。然而由三頭身的他做來,剩下的就隻有可愛和一點點滑稽。


    “你叫什麽名字?”接過書翁遞來的裝了泉水的石杯,琴酒抿了口甘甜的水,漫不經心問道。


    “……我是大天狗。”掀起眼簾,恢複冷靜的男孩望了過去,藍瞳一片漠然沉著,將沉怒壓在眸底,“你又是誰?為何突然從天上落下,還把我變成這副樣子?”


    琴酒並未對“大天狗”一詞有多大反應:“我是琴酒。我的來曆很複雜,你不需要知道,至於就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也不清楚。”


    其實應該說,他也不清楚自己怎麽會來到這裏,不知道這是哪裏,更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撞就把赫赫有名的妖怪大天狗撞成小正太。不過,隻要聯係上97號,這些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我出去一下。”這樣想著,琴酒站起身往外走,隨口囑咐書翁:“幫我看著他,別讓他亂動。”


    “好的。”托腮的書翁微笑頷首。


    大天狗聞言,卻暗暗咬牙微微鼓起的臉蛋充滿了賭氣意味:這人類,還真拿他當小孩子了嗎?


    書翁和大天狗的想法,都不在琴酒關注之列。他離開山洞,踏上細窄而陡峭的天梯,腳下是漫無邊際的深淵般的黑暗,仿佛直達地獄。頭頂雖有星輝璀璨,卻隻是夜間的顯得更加寒冷刺骨。


    從衣襟內的暗袋裏掏出手機,他按亮屏幕,毫不意外地發現信號顯示那欄是灰色。不過,在普通信號欄旁邊,還有一格亮著綠光的電量顯示般的標識,那代表著與宇減基所在宇宙信號連接暢通。


    也就是說,自己的電話打得過去。


    打電話之前,琴酒想先抽根煙冷靜冷靜,摸遍全身都沒找到後才想起自己的煙已經被赤井秀一和安室透拿走了,不禁無奈地歎了口氣,莫名想念起他們來。


    至少有他們在,聽聽他們的廢話,多少能消減幾分自己心裏的怒火。


    抹了把臉,琴酒點進通訊錄,撥通97號專線。這回沒有廣告了,“嘟嘟”聲僅持續兩次,97號便接了起來。


    “嗨!親愛的琴酒!……”


    97號的歡快的聲音傳出話筒,剛打了個招呼,就被琴酒毫不客氣地打斷。


    “你來道雷劈死我吧!”


    97號:“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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