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裏出來,安室透一手攙著走路不大穩當的桃矢,另一手大包小包提了幾袋子藥和補品,口中還不讚同地念叨著什麽。


    “我覺得你最好住院觀察幾天,醫生說你體質不好,最近又連連受傷,需要妥善治療。若是你怕你的家人朋友擔心,我可以出麵替你編個說得過去的借口安撫他們。琴酒說得對,你還年輕,不應諱疾忌醫……”


    桃矢沒想到外表正經的安室透居然這麽能說,從離開醫院一直說到下公交車,到了家門口仍然沒有停嘴,被他念得頭都大了一圈,卻又難以還口。


    畢竟他是在關心自己。


    對安室透的善意頗為無奈的桃矢強忍著沒還口,聽他念叨了一路。直至推開家門看到客廳裏的小櫻和父親木之本藤隆,桃矢才神色一凜,猛地奪過他手裏的袋子藏到背後,向他投去一個眼神,他也心領神會地立刻消音。


    桃矢和小櫻的父親是位大學教授,相貌堂堂,氣質儒雅,往那一站,全身上下都透著學者風範。乍一看他似乎溫和得毫無脾氣,然而若是深入了解,必定會發覺他其實是個極有原則之人,否則也培養不出兩個這麽堅強的孩子。


    “哥哥,你回來啦!”見到桃矢,小櫻從沙發上跳下,“嗒嗒嗒”跑到他跟前,仰臉看他,雖然努力藏起擔憂不想被父親察覺,但表情細微處仍是流露出無言的憂慮。


    揉揉小姑娘的腦袋示意自己沒事,桃矢領著保持微笑不說話的安室透進了客廳:“父親,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正沉浸於報紙裏的藤隆抬頭,先是溫柔地回應了一句,見到他身後的安室透時唇角淺笑不由得一滯,不知想到了什麽,眉眼染上幾許喜悅:“你是……安室先生?”


    桃矢本來準備打完招呼就向父親介紹他,連理由都編好了,沒想到父親居然認識他,一時怔住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恰好他也看了過來,眼底同樣泛著詫異,二人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爸爸,您認識哥哥的朋友?”關好門走回客廳的小櫻見父親神色不對,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問。


    聞言,藤隆又笑了,這回不是淺淺勾起嘴角,而是笑得眼都彎了起來。他放下報紙,起身迎上前道:“安室先生可能不認識我,不過我是知道你的,你還記得幾天前,你在遊樂場救過人嗎?”


    “咦?”安室透眸光一閃。


    他說的,應該是好幾天前自己到遊樂園抓捕黑衣組織成員庫拉索時的事。當時情況緊急,被少年偵探團打動的庫拉索拽住了即將倒塌的摩天輪,自己則與其他.警.員一起協助疏散人群,還救了不少人。


    “您當時在場?”念頭百轉不過一瞬,安室透輕聲詢問。


    藤隆笑著頷首:“是,我就在被疏散人群中。那天我本來是到遊樂園找我的學生的,誰知竟然碰上那麽大的亂子,還是安室先生你救了我和我的學生。”


    果然如此。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先是琴酒反水送來了加密過的組織機密,然後又是魔法文明等一係列離奇事件轟炸,以至於他都快忘了,不久前還發生過這樣一件驚險的事。看來,自己確實是閑不下來的命。


    但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姓安室的?


    安室透揚眉,仍有些許困惑,不過這次不等他發問,藤隆便自己想到,自己回答:“啊,我是你身邊其他.警.員口中得知你姓‘安室’的,我一直在打聽你的下落,想當麵和你道謝。”


    “道謝就不必了,我是.警.察,救人是我的職責。”聳聳肩,安室透不以為意地帶開話題,“我受人所托送桃矢回來,現在他安全到家,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以後有機會再聊吧。”


    聽他提及桃矢,藤隆不免一怔,不安地看了看臉色蒼白的兒子:“我們家桃矢……出什麽事了嗎?”


    桃矢低頭摸摸鼻尖,扔給他一個隱晦的眼神。


    “沒事,就是遇到了點小麻煩,已經解決了。”安室透說起瞎話來別說草稿,就是腹稿都不打,滿臉從容篤定,很是讓人心安,“今天打擾了,告辭。”


    “……慢走。”桃矢點點頭,截住還想追問的父親的話頭,卻沒攔住自家難得敏銳的妹妹的腳步。


    丟下一句“我去送他”,小櫻匆忙跟著安室透跑出門外,在圍牆外叫住了他。


    “安室先生,請等一下!”


    安室透停住步伐,回身一看,小姑娘已經跑到自己麵前了。


    她的五官稍顯稚氣,兩頰還有軟軟的嬰兒肥,卻隱約可見日後的美人輪廓。身材因正處於青春期而顯得高挑纖瘦,宛如一株從岩縫間舒展開肢體,柔弱但挺拔的青竹。眸底有燦爛星光正凝聚閃爍,明亮堅定,仿佛沒有什麽能夠打敗她,阻攔她的前進,雖然實力還不算強大,心卻已堅韌不拔。


    隨意打量她一番,安室透對她生出了幾分好感。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個可愛堅強的女孩子,不管誰來都不會討厭。


    “你有事嗎?”雙手.插.兜,安室透淡聲問道。


    小櫻習慣性地一手握拳貼在胸口,另一手微微扯在身後,緊盯著他的眼睛,仿佛想向他討要一個準確無誤的答案:“哥哥真的沒事嗎?你們剛才是不是去了醫院?我看到哥哥拿著的袋子了。”


    “你想知道,為什麽不去問你哥哥?”安室透微笑著別開目光,眺望天際流雲。倒不是心虛不敢與她對視,畢竟此事與他關係不大,純粹隻是覺得麵前少女的眼神太過幹淨,有點不敢直視。


    在黑暗中潛伏太久,那樣的光芒於他而言,太刺眼了。


    小櫻頹然又氣惱地垂下腦袋,失落地說:“就算我問了,哥哥也一定不會告訴我的。他永遠都是這樣,什麽事都自己扛,不願意跟任何人說,好像這世上沒有他能信任的人一樣。”


    “那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因為他太信任你們,所以才不肯說的呢?”紫羅蘭色眼瞳中沁開清泉般澄澈的笑意,安室透歪了歪頭,語調柔和,還學著方才桃矢的樣子揉揉她的頭發,“別擔心,你哥哥不會有事的,而且這次,並不是他一個人在努力啊。”


    琴酒信誓旦旦的承諾仍在耳邊回響,那個高傲冷酷的男人既然下了如此決心,必定不會辜負自己的諾言。


    雖然說起來不太甘心,但自己也曾被他保護過,在臥底身份暴.露之前。


    琴酒喜歡把人分成“有用”和“沒用”兩種類別,隻要是有用的,他都願意出手保護,而且幾乎都保得住。當然,這次情況不大一樣,他是真心想保護桃矢,不計代價的那種,結局肯定更不可能差到哪兒去。


    說來諷刺,他們曾是不死不休的敵人,可最相信琴酒的也是他。


    “所以,安心等待,做好你該做的事吧。”揉完頭發,安室透順手拍拍她肩膀,“偶爾也要相信你哥哥,他很強的。”


    小櫻抿著嘴,眼裏溢出淚花,很快又被她擦掉,露出了微笑:“我知道了,謝謝你,安室先生。”


    他說的對,自己也有該做的事,如果連這些事都做不好,自己談何保護哥哥,保護其他在意的人呢?


    “啊,對了,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見她破涕為笑,安室透也放下心來,突然一拍腦門,從兜裏掏出一隻拇指大小的“x”型墜子,“把這個給你哥哥,讓他務必隨身攜帶,任何時候都不能輕易摘下。”


    那是琴酒特地研究了半天說明書,調整成最適合桃矢的模式的“少女心魔杖”。處於這種模式下的魔杖擁有小範圍淨化魔力和自主激活最高防禦,即啟動星象係最高防禦魔法“星河吞噬”的功效。即使“星河吞噬”隻能發揮出全盛時期三成不到的威力,也足夠應付絕大多數情況了。


    安室透並不知道琴酒已經和桃矢最大的威脅握手言和,達成共識,還是把魔杖送了出去,反倒誤打誤撞救了很多人的命,但這卻是後話了。


    小櫻伸出雙手接過,湊近觀察一番後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能救命的東西。”


    ……


    這邊廂,安室透安撫好小櫻後正往赤井秀一那邊趕,那邊廂,琴酒已經在紙上寫出了好幾個符合梨子要求的名字。


    江戶川柯南、安室透、赤井秀一就不說了,木之本櫻也在其列。小姑娘心地純淨善良,又是魔法少女,能跟她相比的也就隻有把滑板和足球用出史詩級魔法物品效果的柯南。當然了,桃矢估計不會同意,先待定著吧。


    除此之外,白馬探是一個。他雖然心思城府都比較重,但本質上也是個純粹之人,純粹的時間觀,純粹的對偵探身份的熱愛,對時間的精確把握勉勉強強算得上魔法天賦?不管怎麽說,廣撒網多撈魚永遠不會錯,先把名字往上寫,到時候讓梨子自己判斷。


    還有最後一個,是柯南的宿敵,怪盜基德。


    說起來,琴酒跟基德,確切地說是組織跟基德有過一次交鋒。他易容成雪莉的樣子,玩了一招漂亮的瞞天過海,連琴酒都差點被他蒙蔽過去,是個雙商和身手非常之高的人。


    另外,他盜竊珠寶歸盜竊珠寶,卻從不傷人,反而屢次救人,以至於每回柯南與他動手,都會自覺不自覺地放水——還是用泄洪更合適——符合心懷大愛的條件。而他高超的易容能力、魔術技巧幾乎超越人類想象,也勉強夠得著“魔法天賦”這一點,加他一個應該錯不了。


    如此一來,名單裏就有六個人了。其中,琴酒認為最合適的莫過於木之本櫻和江戶川柯南,至於到底選誰,就讓梨子自己愁去吧。


    放下紙筆,琴酒懶散地蜷起長腿縮進沙發,漫不經心往窗外看了一眼。隻見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的小綠被一隻夾子夾在晾衣杆上,正迎風搖曳,悲傷逆流成河。


    “琴酒呼叫梨子,重複一遍,琴酒呼叫梨子。”突如其來想皮一下的琴酒勾起薄唇,壓低了嗓音道。他的聲線本就磁性醇厚,刻意放低後更是帶出了迷人的慵懶和沙啞,多聽兩聲,感覺耳朵都要懷上二胎了。


    小綠:……你是不是有毛病?


    剛這麽一想,憤憤不平的綠帽精忽覺一陣困意湧上,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識。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虛幻的俊美身影。


    “嘿,琴酒!”梨子一出現便中氣十足地打了個招呼,緊接著發現自己的臨時載體被夾在晾衣杆上,有點不適地甩甩腦袋,“你怎麽把我的載體弄這兒來了?”


    “哦,我見它有點髒,所以扔洗衣機裏涮了涮,現在正在晾。”琴酒不以為然地答道,理直氣壯得好像自己做了多麽正確的事,把梨子也給帶進溝兒了。


    “這樣啊……”雖然覺得有哪裏不對,不過見他一臉理所當然,梨子也就不深究了,“你找我有什麽事?是不是我讓你找的人找到了?”


    琴酒點點頭,把名單拿起來抖了抖,在他麵前展開。


    “……你等會兒我查查!”


    看到紙上有六個名字,梨子嘴角一抽,倒也沒抱怨,當即開始幹活。


    他閉上眼,額心浮現出一道青色繁複符文,緩緩向兩邊舒展,泛起流水般綿柔細膩的光澤。與此同時,紙上的名字也隨之亮起同樣的青光,相互呼應著閃爍片刻後,五個名字消失,隻留下一個依然倔強地亮著。


    這是什麽黑科技?還有這種操作?


    琴酒一臉懵逼。


    “喏,就是他了。”梨子擦擦額角沁出的汗,並未發現琴酒怪異的神情,隨手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本書,“等你征得他同意,就把這本書交給他讓他隨身攜帶。”


    把腿往沙發裏又縮了縮,琴酒抬眼一瞥,那本書的封麵頓時刺痛了他的眼睛。


    粉衣柔弱少女與黑衣冷峻青年相擁於雪夜下,旁邊豎著一行書名——霸寵甜心:冷酷殺手的七十二變小嬌妻。


    “……你確定讓我把這本書拿給他?”琴酒的眼神深不可測,幾乎看不出他是在強忍笑意。


    梨子不解地低頭看了一眼,尷尬地咳嗽著飛速把書塞回身後,摸索著又拿出一本:“不好意思拿錯了,是這本。”


    琴酒揉揉憋笑憋得發悶的胸口,抬手接住他以黑科技瞬間傳送過來的書,隻看一眼眉頭便皺了起來。


    ——《湮滅神曲》。


    這名字……怎麽看都是個毀天滅地的大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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