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爵向護士借了一個不鏽鋼直尺, 一瓶膠水,每一張發/票用直尺衡量, 膠水嚴格控製在一厘米,不多,不少, 一摞摞發/票層層疊加之後,就形成漂亮的魚鱗模樣。


    他認真貼發/票的樣子,和修複文物沒有區別,一絲不苟,不緊不慢,好像他的人生沒有比貼發/票更重要的事情了。


    次日,貼了半天發/票,手指沾著膠水,他去了洗手間,打開手機“閱後即焚”軟件, 已經有人給他留言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盧國光並沒有懷疑到你頭上, 以為是競爭狐島開發權的對手們的算計。壞消息是盧國光通過開新聞發布會, 已經將這次輿論風暴暫時壓下去了。”


    唐伯爵回複:“知道了, 繼續買水軍, 維持社交媒體盧國光和盜墓賊有關的話題熱度,不要讓這個話題從公眾視線裏消失, 形象崩塌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一根根稻草疊加下來, 總有一天會壓垮駱駝。”


    對方回複:“ok,另外,你要我對比的nda有結果了,正如你推測的那樣,獸夾村老村長和盧國光有一半dna相同,他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弟。盧國光就是家譜裏的徐繼祖,文/革時從獸夾村出走,改名徐思成,後來把原名給了親兒子,他成了盧國光。”


    唐伯爵:“把報告打印三份,匿名寄給三個地方,國家公安局、國家文物局、查盜挖賈皇後墓的219專案組。我要他真正成為犯罪嫌疑人,等時機成熟,把這個消息披露出來,大家就都知道盧國光在這次新聞發布會說謊了。”


    對方回複:“好的,對了,你別看盧國光在新聞發布會上侃侃而談,其實他壓力很大——昨晚,他和一個流媒體的女記者秘密約會,晚上沒有回家。他壓力大的時候習慣找女人。”


    唐伯爵:“你拍下來了?”


    對方回複:“那當然,我怎麽可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呢,以後都用得著。”


    唐伯爵:“終於輪到他嚐一嚐身敗名裂的滋味了……”


    國光大酒店,頂層,總統套房。


    厚實的遮光窗簾,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黑暗裏,廚房送餐服務推進來的餐車,就像兩具棺材。


    此時盆裏的冰已經融化了,覆蓋在冰麵上的壽司和生魚片在涼水裏浮浮沉沉。由於客人沒有叫服務,服務員不敢進來收拾桌上的殘羹剩飯,空氣中有種食物在腐化初期時的靡靡之味。


    盧娜小公主走進酒店大堂,臉色不善,大堂經理殷勤迎接,“盧小姐,您是來吃中飯的嗎?今天的龍蝦很好——盧小姐,餐廳在這邊,這裏是直升五十九樓的總統套房專用電梯。”


    專用電梯沒有門卡是不會開門的。


    當然,大堂經理除外。


    盧娜伸手:“把你的員工卡給我。”


    大堂經理:“對不起,根據酒店管理規定,員工卡不能借給任何人,否則就是我的失職。”


    盧娜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你被解雇了。”


    大堂經理一懵:“什麽?”


    盧娜從他的胸口口袋裏掏出員工卡,“你被解雇,就不是酒店員工,不是酒店員工,我作為老板,現在有權收回你的員工卡。”


    大堂經理就這樣丟了飯碗。


    盧娜刷卡,電梯門開,直升五十九樓,走了沒幾步,未婚夫陳世雄從另一部直升電梯走出來,他手上提著一個ipad大小的購物袋。


    陳世雄行色匆匆,“你來這裏做什麽?還無故解聘一個大堂經理。”


    盧娜搶奪購物袋,一股腦倒在地上,是一張六百多萬的發/票、一盒藍色的小藥丸以及一個黑絲絨麵的首飾盒,盒子被暴力彈開,是一條閃閃發光的鑽石項鏈。


    盧娜當場發飆,“我說昨晚怎麽沒有回家,原來和小情人約會呢,還送鑽石項鏈,挺大方的。是什麽樣的美人?我倒是想見一見。”


    “出來!你敢睡我男朋友!你有本事出來啊!”盧娜憤然過去捶門,被陳世雄牢牢摟在懷裏,“你小聲點,是爸爸。”


    這句話像個滅火器,一下子平息了盧娜的怒火。


    “昨天那個摔在你懷裏的小記者?”


    陳世雄點點頭。


    盧娜:“就那種綠茶婊……爸爸的品味越來越不行了。”又瞥了一下地毯上的藍色小藥丸,“身體也——”


    陳世雄捂住未婚妻的嘴,“爸爸最近壓力太大了,你就當做不知道。”


    盧娜說道:“你是他的女婿,又不是他的私人助理,怎麽哄小情人開心這種事情還要你來做?昨天我好不容易親自動手做晚飯,你都不在家。”


    小公主一年都難得做一次飯,陳世雄很感動:“要是知道你為我洗手作羹湯,我才不管這些事,昨晚你怎麽沒給我打電話?”


    盧娜:“打電話查崗這種事情,我才不屑做呢。晚飯都進了垃圾桶。”


    陳世雄已經習慣未婚妻的公主病,“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我今晚早點回去,給你做飯賠罪行不行?”


    盧娜笑了,“好呀,我要吃鵝肝,蝸牛,還有你親手烤的舒芙蕾。”


    陳世雄親了親她的額頭,“一言為定,晚上穿上那條我送你的裙子。”


    “那件迪奧的星空裙?”盧娜搖頭,“劉頓穿過同款,我才不要,何況她現在是我老板,和老板穿一樣的衣服,這不找事嗎?顯得我這個客戶經理太囂張跋扈。等那天慈善拍賣會,我把裙子捐出去。我約了客戶,先走了。”


    一聽這話,陳世雄覺得未婚妻在人情世故方麵還是有所進步的,或許公主病慢慢就好了,他問道:“什麽客戶?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盧娜拾起鑽石項鏈,“不告訴你們,你和爸爸要是知道了,肯定提前幫我拿下,這種單子做起來沒意思。”


    盧娜下樓,電梯開門,正好看見剛剛離職的大堂經理抱著一個紙盒,低頭從員工電梯裏出來。


    “給你。”盧娜隨手將鑽石項鏈放進大堂經理的紙盒裏,“方才是我不對,我著急上去,這是賠給你的損失。”


    六百多萬,在服務行業,簡直是天價遣散費。


    國光大酒店全體員工的心聲:大小姐!請你解聘我吧!


    晚上六點,盧娜回家,傭人端上鵝肝,蝸牛,餐桌上卻隻有盧娜一個人。


    “世雄呢?他做了飯,為什麽不下來陪我吃,在加班嗎。”


    傭人說道:“下午陳先生打來電話,定下今晚的菜單,要廚師動手做,他說有很緊急的事情,恐怕不能及時趕回來。”


    盧娜放下餐刀,“我不吃了。”


    手機不停的拿起,放下,最終,盧娜還是撥打陳世雄電話:“你在做什麽?”


    陳世雄:“對不起,我失約了,爸爸這邊有些事,還沒辦完。”


    盧娜:“我重要還是爸爸重要?”


    陳世雄:“聽話,別鬧。”


    盧娜:“是當我的未婚夫重要,還是當爸爸的女婿重要?”


    陳世雄:“這不都一樣嗎?”


    盧娜:“不一樣的,我有時候覺得,你更在乎後者的身份。”


    盧娜掛斷電話,關機,開車去夜店。


    豪車裏,盧娜補了補妝容,抹上熒光色眼影和口紅,臉上的高光亮得簡直要閃瞎人眼,把綠色絲質襯衣的扣子一直解到乳/溝,露出蕾絲胸罩的邊緣。


    拿起一把修眉用的小剪刀,過膝的裙子剪到了大腿根,勉強裹住臀部而已。


    襯衣的下擺從短裙裏抽出來,卷起,露出纖腰和肚臍,隨意在左側打了個結。


    盤在頭頂的烏發散開,用手撥鬆了,她看著車裏的化妝鏡,已經從職場女性變成了夜店大咖。


    夜店一派群魔亂舞,隨著樂聲律動,盧娜剛剛進門,就有使者端著裝滿香檳杯的托盤迎過來。


    盧娜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加入了舞池……


    綠島刑警大隊。


    陳世雄吃著外賣,等候嶽父大人。這一次他格外低調,戴著一頂帽子,遮住小半個臉,那輛拉風的魯z9999的邁巴赫不開了,刑警大隊門口停車場上是一輛普通牌照的奧迪。


    時間回溯到當天下午,陳世雄剛剛用一棟公寓打發走了總統套房的女人,盧國光在浴缸裏泡澡放鬆,警察來了。


    鑒於上次引起了輿情,這次警察穿著便衣,開著沒有警示標誌的普通大眾車。


    陳世雄開門,看著警察亮出警徽,一開始他是不信的,“盧先生已經去過一次警局,該說的都說了,寧可蒙受委屈,被人唾罵,也要配合警方調查,還有誰比盧先生更守法的呢?你們不要太過分,我認識你們局長,我上個星期還和市長吃過飯。”


    警察出示了一張蓋章簽字的紙,以及一個塑料瓶,裏麵是一根棉簽:“我需要收集盧先生的唾沫樣本,這是搜查令。請盧先生跟我們去一趟警局。”


    盧國光上了便衣警車,陳世雄當然不放心,開著奧迪跟在後麵,可這一次,他足足等了六個小時,盧國光都沒有出來。


    為了避免重蹈覆轍,陳世雄沒有告訴衝動易怒的盧娜,隻得說謊瞞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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