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拐角處很難看清情況,隻聽見了糖塊碎地的聲音。穿著綠色裙子的女生已經離開了,不遠處商業街依舊很繁華,台階上高跟鞋的聲音映著人聲嘈雜有種盛大的惋惜。


    躲在垃圾箱後的男人手指不停的顫抖著,激動的全身泛紅。


    ‘她在衝我笑?’


    男人嘴角弧度越來越大,過了會兒等到高跟鞋的聲音已經離開很久,才小心翼翼的從垃圾箱後麵爬出來。


    他先是警覺的看了四周一眼,然後才虔誠的撿起地上的糖塊。


    不遠處的小區內二十樓:


    剛才離去的女生站在落地窗前眼神似笑非笑。虞晚當然知道垃圾箱後麵的不是流浪狗而是一個跟蹤了她一個月的男人。


    十八歲的她確實也遇到過這件事。大約是已經過了很久了,虞晚隱約隻記得自己當時報了警,然後那位“周先生”替她擺平了跟蹤狂,真正事實是怎樣又有誰知道呢?


    周先生確實手段不凡,不過真是可惜,她扶著額頭看著樓下盛大燈火,輕輕笑了笑:


    “我回來了。”


    虞晚不知道其他人重生會怎樣,但換作是她首先就會不惜一切代價斬斷和周覆山糾纏的那兩年。她向來是個很幹脆的人,當初沒了興趣,現在更不會有。而在此之前她需要找一個人――獲得兩屆影帝稱號的圈內鬼才。


    八年前還隻是一個青澀少年的衛覓。


    虞晚前世和衛覓接觸很少,但對於她來說搞定最為冷漠的男人都不是問題更何況一個少年。


    隻需要三天,她就可以讓那個少年為她神魂顛倒。


    黃昏:


    沿江電影學院裏,下課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住宿的學生零零散散往宿舍走,操場北側的練功房也空了下來。


    初秋天氣微涼,不知品種的樹上葉子被風吹的落了滿地,連玻璃窗上也沾了幾片。一道朦朧的陰影靜靜地站在窗前。


    虞晚穿著一身黑色的練功服,舞蹈生的服裝完美地勾勒出了她的身材。她的皮膚很白,身姿也很美,即使是那樣隨意的站著也有一份天鵝的高雅。


    穿著黑色帽衫的男生端著咖啡站在門外看了會兒,目光由一開始的匆匆逐漸轉變為欣賞。


    籠在陰影裏的人不知道在想什麽,微閉著眼任由餘暉打在微側的半邊麵容上,靜謐慵懶的像一副油畫。


    她有一種很難形容的美,冷清又孤獨。


    衛覓目光停駐一時間腦海中劃過無數詞匯,握著咖啡的手又收緊了些。那個站在窗邊的女生就像……就像被束在高閣的寶石,蒙塵的令人心悸。


    練功房裏很安靜,直到一陣手機鈴聲響起。虞晚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看著閃動的屏幕微微眯了眯眼:陌生號碼,隻響了一次就掛了。這樣的電話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打過來。


    門邊的男生目光怔怔,直到虞晚半掀著眼皮淡淡的看著他才猛得回過神來:“你的咖啡。”他舉了舉手中的杯子,耳尖卻燙的厲害。


    虞晚點在手機上的手頓了頓:“放在桌上吧。” 她說話時的聲音溫和的漫不經心,像隻高傲的抬起下頜的貓。


    衛覓慢慢走到桌子前。


    掛在前麵的擺鍾一分一秒的走著,在黃昏的舞室裏撓的人心癢。


    虞晚微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過了很久才動了動腳腕。黑色舞服下膚色白的像雪一樣,虞晚偏頭對著暗處的鏡子將紮成丸子的頭發散下來,她動作很慢,纖細蒼白的指節靈活地穿插在海藻似的頭發裏,鏡中的女生眉目清冷,長睫慵懶半闔著,忽然笑了笑:


    “你還在這兒幹什麽?”


    這笑容一閃即逝,依舊端著咖啡的男生目光停駐,在虞晚看過來後又迅速平靜了下來:“咖啡涼了。”


    他語氣聽起來和往常一樣,可要是再熟悉一些的人就知道這是借口。


    在今天之前虞晚並不認識他,但她了解男人,當然知道他隻是想多留下來一會兒而已,所以她隻是淡淡地看了男生一眼。


    衛覓皮相不錯,是時下流行的小狼狗類型,陽光裏帶點痞子氣。平常也有不少女生來獻殷勤,但從沒有像今天一樣甚至隻是一個眼神就已經讓自己渾身興奮的不行。


    窗台上的口紅被風吹落劃在白色的地板上,讓人心跳得更快了些。虞晚勾了勾唇角,抱臂從牆角陰影中慢慢走了出來。


    衛覓眼神遊移,端著咖啡的手卻還是很穩。


    “我口味很叼的。”


    女生長睫低垂著,輕輕聞了聞。她低頭時發絲拂過男生手背,身上淡淡的冷香讓人頭腦發昏。


    那白皙的脖頸纖長優雅,在夕陽餘暉下美的驚人,虞晚淡淡抬起頭來靠在桌上:“特濃?”她說話時嗓音沙沙的,像是撒嬌又很冷淡。


    衛覓感受著香味慢慢遠去,心中失望,卻還是笑著道:“上港路第三家咖啡廳。”他頓了頓又補充:“特濃不加方糖。”


    “噢~”


    “我常喝。”


    虞晚抱臂笑了笑,似乎並不意外這個第一次見麵的男生知道自己的口味。


    她連笑意都透著漫不經心,衛覓又覺得端在手裏的咖啡燙手了起來。


    “我……我喜歡你。”他忽然鼓起勇氣道。


    空氣慢慢又靜了下來,偷偷看著她的少年忐忑的等著。


    虞晚很少和不相幹的人說話,這次主動引誘衛覓不過是因為他的身份――衛氏集團的小公子。


    衛覓在學校裏很低調,要不是六年後頒獎典禮上周覆山的話,虞晚可能還不知道這個在學校裏一貫低調的男生有這麽顯赫的身世。


    這樣的身份護航如果給別的女生肯定要來換一條坦蕩星途,而虞晚隻想用他來擺脫周覆山。


    即使是暫時牽製對虞晚來說也能鬆口氣。畢竟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和一個精明的商人哪個更好對付一目了然。


    周覆山說起來也是虞晚的追求者之一,十八歲的虞晚遇見周覆山時棋逢對手,糾纏了很久。


    周先生深暗心理博弈,喜歡享受心甘情願的愛情。他讓人跟蹤她,又以保護者的身份出現。給她眾多影視資源,卻又捧殺她,讓她看透圈內的黑暗最終隻能乖乖回到他身邊去。


    那時候的虞晚尚且不甘心,何況現在。在認清自己回到八年前時,虞晚心底就浮現出了一個念頭――借刀殺人。


    衛覓是這場戲裏最好的一把刀。


    周覆山現在並沒有愛她愛到不顧一切的地步,對她更多的是男人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如果有衛氏集團擋在前麵的話,做事情多少會顧忌些。


    這是她一開始的打算,並不排除後期變故。


    眉目清冷的女生皺眉坐在窗台上像是在思考什麽,夕陽映在微微揚起的下頜上,明滅的引人注目。


    就在虞晚思考的時間,衛覓一直在看她。


    在男人看來,一個女人如果頜線太過鋒利會顯得不近人情,圓滑了些又毫無特色。而虞晚的頜線棱角溫柔中帶著刀子,有一種模糊的清高。


    衛覓家世顯赫,皮相好看的人也見過不少,甚至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可他卻覺得虞晚和所有人都不同。


    她的美帶有思想,能讓男人思考,反複琢磨又無濟於事。


    衛覓忽然想起一個月前匯演廳裏,所有人都忙碌著排練想要在貴賓席上的成名已久的評委前留個眼熟,將來也好多個路子。畢竟在他們這圈,演技人脈缺一不可。


    而虞晚卻隻是懶散地坐在吸煙通道的台階上抽煙。


    “衛覓快點,下個到我們了。”


    妝容精致的女生一把拉過搭檔就要趕去候場,可卻發現那人目光並不在這兒。


    不遠處吸煙的女生穿著白色毛衣,破洞牛仔褲,海藻似的長發隨意的披著,夾/煙的指甲卻幹淨的不像話。


    這圈子裏美女很多,可素顏也能讓人呼吸一窒卻很少。


    夜裏模糊,衛覓不由自主的又看了她一眼,卻被旁邊女生一把拉住:“你在看虞晚?”祝雅嗤笑了聲,目光不屑:“人家可和我們不一樣,還沒畢業就有人捧著了。”


    她意有所指,衛覓皺了皺眉:“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當然是字麵上的意思。”


    “你看有些人長著一張好臉,就什麽也不用擔心。我聽說天程娛樂最近投資了一部電影,內定的女一就是她呢。”


    天程娛樂這個名頭聽起來就能唬住人,這些年還活躍在熒屏上的當紅明星有多數都是天程旗下的。


    這個積年老牌的公司在圈內的地位或許隻有眾藝才能比一比。


    祝雅現在不過是電影學院裏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那些來找她的大都是一些十八線外的公司,見虞晚發展勢頭這麽好當然嫉妒。


    她說話聲音不小,虞晚彈了彈煙灰慢慢站起身來。


    剛才還言語尖酸的人,這會兒又開始怕了。她隻是一個沒有背景的學生,萬一虞晚給她背後的人告狀那她豈不是完了。


    關於虞晚背後有人這件事一直有傳言,也有不信邪的扒過,隻是最後還是不了了之。衛覓也聽過,隻是這個圈子裏但凡有潛力的都被傳過謠言,也算司空見慣。


    穿著白毛衣的女生靠在牆上吐了口煙圈,淡淡嘲諷:“你比我還了解我啊。”她剛抽完煙,聲音沙啞卻有一絲撩人心弦的性感,就連祝雅也臉紅了。


    虞晚並沒有回過頭來,她甚至沒有看這兩個在背後議論她的究竟是什麽人,隻是笑著掐滅煙頭揚手離去。


    那是一種很美的姿態,衛覓從來沒有在其他人身上見到過,隻一瞬間他就對這個女生產生了興趣,越深入了解越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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