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陽光燦爛的一個清晨, 孟懷玉正在雕豆腐花,就看見迷迷糊糊的風煦闖進廚房:“我要吃豉油雞爪下稀飯。”


    “沒有豉油。”


    “那就泡椒雞爪。”


    “沒有雞爪。”孟懷玉隨手把雕好的一朵菊花似的豆腐往風煦手裏一放:“隻有豆腐, 王阿婆今早上剛送來的,很新鮮, 你慢慢吃。”


    風煦很不開心, 昨晚被零一欺負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那災星回公會基地了, 結果自己現在在懷玉這兒還討不到好,大清早的居然連個雞爪都不給吃。


    孟懷玉對於風煦的指責完全不在意, 把又雕好的豆腐花繼續給他:“身為一把菜刀整天不好好切菜, 卻一直想著吃這樣那樣, 你這把菜刀思想出了問題啊。”


    “……”風煦一時啞然, 過了好一會兒才怒氣衝衝道:“我要告你, 你這是物種歧視!”


    *


    大清早的就被孟懷玉口頭欺負了一回,風煦心情並不佳,在發現自己都把酒樓的大門打開後也沒人來吃飯後更是覺得糟糕透頂。


    他看著空空如也,和往常清冷無異的老街, 目瞪口呆:“為什麽都沒人來吃飯呢?我不是讓蘇一川幫忙點讚了嗎, 他不是粉絲上千萬嗎,為什麽一點兒影響力也沒有。”


    孟懷玉心態倒是很好, 能夠不被女粉絲們圍著八卦是好事, 她正好樂得清靜。於是坐在風煦邊上 悠哉悠哉地磕著南瓜子:“粉絲沒你想的那麽瘋狂, 會因為點讚一下就坐飛機來找一家聞所未聞的店鋪, 如果咱們店是開在大城市還好, 偏偏隻是個十八線城市,而且還在十八線城市的舊城區,你說除了本市的人會來看看熱鬧,還有誰會來?”


    上次來的那一大波女粉們被風煦忽悠走後,這兒便又冷清下來了。


    畢竟隻是粉絲間的一時興起,她們從“蘇一川去過的飯店”注意到了“蘇一川穿的潮牌”,蘇一川每天吃喝住行那麽多,誰有空執著於一個小角落的餐廳呢


    風煦聽了孟懷玉的解釋後非常失落,盡管隻是一把菜刀,但是從小生在工會長在工會,他是真心實意想要把地球的業務給發展起來的。


    孟懷玉見了他這幅模樣後很不忍,知道對方是零一的菜刀後,怎麽看都會覺得對方隻是一隻“可愛,弱小,無助”的小寵物,見不得他這低頭垂眼的失落樣。


    於是懷玉和零一似的,伸手摸了摸風煦的頭發,頭發太粗太短,手感果如零一所說並不好。“別急,我話還沒說完呢。蘇一川還要來咱們店裏,還有美味偵探的劇組也一起。”


    風煦的眼睛一亮,也顧不上在自己頭發亂動的手了:“劇組要來拍攝了?”


    孟懷玉點點頭,於是風煦立馬躥了起來,匆忙喊了聲“我去打扮一下再下來!”就跑得沒影了。


    孟懷玉搖搖頭,這年輕刀啊,可真是沉不住氣喲……


    絲毫也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才二十歲。


    *


    蘇一川是跟著劇組的人一起來的,好在這部戲需要的固定演員隻需要蘇一川一人,所以劇組人員並不多,加上蘇一川和他的經理人也就三十多號人。


    但是那一看就不平凡的保姆車緩緩駛入老街時,周圍的街坊們還是茫然又不解地探出頭開始看熱鬧了,修鞋的沈大伯撓了撓頭,喝著自己泡的濃濃苦丁茶納悶:“這是怎麽回事?別是拆遷辦的來了吧?”


    沈大伯家的婆娘輕啐了一口,很是看不上自家男人這蠢樣:“哪有拆遷辦開這種車?人家那都是開著挖掘機來的。”


    “萬一是拆遷辦的老板來考察了呢?你見過哪個老板坐挖掘機?”


    就在這夫妻二人開始拌嘴的時候,聽得咯吱一聲,隔壁王阿婆家的舊木門緩緩打開,王阿婆從裏麵優雅地走出。


    沈大伯嘴裏的茶險些噴出來,他詫異地瞅著王阿婆那一身穿戴,長款複古旗袍,小高跟,甚至那張布滿褶皺的臉上還薄覆粉黛,活脫脫就是舊社會的哪家大奶奶出來了。


    這讓遛彎到附近的孟大虎也愣住了,他直愣愣地瞅著王阿婆,廢了好大勁兒才認出來:“王翠花你這打扮得妖裏妖氣,是要幹什麽啊?”


    很多年前就加入粉絲群裏,在隱約得知蘇一川新戲可能會來濱海市拍攝的王阿婆化身名偵探柯南,早就推測出蘇一川新戲拍攝地應該是孟家酒樓。


    所以王阿婆今天一早就在樓上觀望著,瞅見劇組的車開進街就開始打扮好了,準備元氣滿滿地去迎接偶像!


    被孟大虎攔了路,王阿婆卻一點兒也沒有動怒的樣子,雖說這要是放在平時她早就要袖子一挽開始罵街了,但是今天情況特殊,王阿婆決定不和孟大虎一般計較。


    她微微頷首:“孟老爺子,請勿出言不遜,奴家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孟大虎震驚了,王翠花不是該指著他的鼻子罵“甘霖娘”之類的話嗎?怎麽今天都被罵了還還文文靜靜地講出這種話來,莫不是……


    莫不是……看上他了?


    孟大虎老臉一紅,捂著嘴劇烈地咳嗽了一陣,卻還是忍不住把目光往王阿婆身上投去。


    王翠花的身段在旗袍和小高跟的加持下,隱約又有了年輕時的嫋娜姿態,那頭銀白頭發上別著的青玉小簪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華,晃得孟大虎心神蕩漾。


    糟糕,是心動的感覺了!


    *


    孟懷玉與蘇一川算得上是老相識了,加上之前就打了招呼說要過來,所以蘇一川和劇組的人進來的時候孟懷玉也沒覺得太不自在。


    劇組的導演叫張散,這名字有點奇葩,孟懷玉老是不自覺地想念成張三……


    劇組的人幾乎是一進門就有些發愣,目不暇接地看著這裝修得完全複古的酒樓,道具師對於古裝戲拍攝很有經驗,這會兒是最震驚的那個:“老張,這桌椅看著好像是海黃木的啊!天哪,還有那張千裏江山圖仿得太真了吧,還有那花瓶,這釉質看著不像是近代的啊……”


    這到底是什麽人開的酒樓?為什麽這種不起眼的小地方還隱藏了這樣一個暴發戶?


    “今天外麵很熱,剛下飛機就開車過來辛苦各位了,我準備了玫瑰水信玄餅給大家解暑。”


    一聲輕柔的聲音打斷了眾人思緒,大家這才把目光投向那個端著托盤出來的年輕女孩。


    不同於眾人見慣的娛樂圈明星臉網紅臉,出來的這個女孩眉眼間有些清冷,鼻子尖俏,一雙杏眼兒渾圓清澈,和她端出來的水信玄餅一樣清新又幹淨,氣質脫俗出塵。是個不驚豔,卻絕對能讓大部分人生出好感的漂亮小姑娘。


    蘇一川見了孟懷玉後不由得露出笑來,不在濱海市的這幾天他可是異常想念孟懷玉這兒,那些小菜的滋味隻要一回想就忍不住咽口水了。


    他上前替孟懷玉接過碗碟想替她分發給眾人,在看清後卻不由得為之驚豔。


    半球形的冰點還散發著白色的寒氣,似乎是因為剛從冷庫出來,接觸空氣以後迅速在表層凝出了一片漂亮的白霜,半透明的水信玄餅包裹著一片小小的玫瑰花瓣,透出嬌嫩的粉色,在白瓷骨碟上顯得更加嬌嫩可愛。


    劇組的一眾糙老爺們也看得驚豔,不過卻沒有蘇一川那麽愛美,還有空研究這冰點到底是好看不好看。


    外麵天氣正熱,雖說車上有空調,但是這一路也是又熱又渴,一下車就能享受到這冰涼解暑的好東西自然迫不及待,他們拿到手就開始不客氣地吃著了。


    “哇!這甜味太合適了吧?”


    “怎麽還有股花香?”


    原本隻以為是普通的冰粉,吃到嘴裏卻發現完全不是那回事。


    入口即化的冰涼口感比普通的水信玄餅來得更加軟嫩細膩,最奇特的是那縈繞唇齒間的玫瑰芳香讓人難以自拔,不似加了玫瑰香精,倒像是最清新自然的花朵本味。


    因為能夠感知到食材的靈氣,所以孟懷玉能夠最大程度地保留玫瑰原本的芬芳,這香氣自然遠遠比普通點心要自然清新得多。


    看到眾人的反應,早有預料的蘇一川露出與有榮焉的笑臉。


    畢竟孟懷玉的手藝他早就領略到了,所以身後那些震驚和驚呼他並不吃驚,隻是微微笑著和孟懷玉說話:“我在日本吃過櫻花水信玄餅,今天倒是想嚐嚐懷玉你做的玫瑰水信玄餅了。”


    孟懷玉在蘇一川麵前倒是懶得裝高大上了,托著下巴漫不經心地笑了:“什麽水信玄餅,為了聽著新奇而已,其實我就是做的玫瑰冰粉而已,除了把玫瑰花瓣擱裏麵也沒什麽不一樣的,外麵處處有賣,五塊錢一大碗。”


    蘇一川對於孟懷玉的坦誠頗為無奈,哪裏有這樣的廚師,不忙著吹牛倒是先自損一波。


    於是他搖搖頭糾正:“哪怕它隻是小小冰粉,可是經由美食獵人之手,這滋味一定不一般,先說好,我一定要吃兩份才行。”


    “行,vip客戶要吃不能攔著,這是咱們的規矩,你要吃一桶我也給你做。”


    他拿了勺子,看著跟前這盤玫瑰水信玄餅,頓時食指大動,小心翼翼地用小銀勺舀了一塊晶瑩剔透的冰點遞到自己的嘴邊,那玫瑰的香氣清涼又纏綿地傳入到蘇一川的鼻間,讓他舒服地歎了口氣。


    可就在蘇一川準備慢慢品嚐的時候,卻不料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嗬斥:“一川,不許吃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來的人是個黑襯衫男子,五官端正英俊,雖說沒有蘇一川和零一那樣驚為天人,但其實也算得上是英俊,隻不過此刻他臉上的陰狠破壞了這張好臉蛋,看著很是刺眼。那個男人話音剛剛落下,蘇一川桌前的那盤水信玄餅就被他一把奪過,然後連著碟子一起丟進了垃圾桶裏!


    孟懷玉的臉色頓時冷下來,這碟冰粉是不值錢,但是她清早天沒亮就起來采了帶露水的野玫瑰,又用井水冰鎮了一大早上才做好的!


    更何況,隨便地詆毀丟棄一位廚師的作品,這是相當無理的舉動,孟懷玉沒拿黑鐵菜刀出來攆他走都算得上是好脾氣了。


    孟懷玉微微抬眼,冷冷地看了那個男人一眼,聲音平緩沒有任何起伏。


    “你再說一遍,什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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