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賭這種事,往往是兩方都對自己充滿了自信才能成功展開。


    張秋霞肯定是有自信的,孟家酒樓現在的生意差到什麽地步她心知肚明,要不也不會大著膽子請老祖宗來給孟懷玉施壓了。至於那個跟她打賭的年輕人哪兒來得勇氣跟她打賭……


    嗬嗬,可能是梁靜茹給的吧。


    這夫妻二人全然不顧酒樓主人的目光,翹了個二郎腿坐那兒喝茶,或許是嫌無聊,還湊過去問懷玉:“有瓜子沒?鹽酥花生也成。”


    孟懷玉對自家這極品親戚的厚臉皮程度的認知再次被刷新,而且她現在都是在做美食獵人公會的任務,沒酒樓好久也沒開張過了,還真沒什麽瓜子花生之類的小吃。


    於是她攤攤手:“沒,隻有蘿卜絲。”


    蘿卜絲不能當茶水點心,這二人隻能悻悻坐回去繼續喝茶。


    廚房裏的孟懷玉倒也不急,慢悠悠地開始做早飯。風煦嚷著要吃煎餅果子,孟懷玉心情還不錯,如他所願給攤了個加蛋加火腿的煎餅果子,再糊上火辣飄香的辣醬,樂得風煦拍手稱好,換了衣服,拿著煎餅果子就去外麵一邊吃一邊遛彎去了。


    張秋霞和孟西山自然也聞到了那味道,本來還想裝著瞧不上的樣子冷嘲熱諷一番,然而孟懷玉自顧自地坐在店門口的竹椅上吃著煎餅果子,那金黃的餅皮和火紅的醬料裏傳出來的濃鬱香氣一點一點把二人的心思勾走了。


    孟西山先沒忍住,咕嚕一聲咽了口口水。要知道今天早上他和張秋霞起早了還沒吃早飯,現在肚子都咕嚕咕嚕地叫嚷了。本來想趁著飯點過來看能不能蹭點早飯吃,但是孟懷玉全然沒有要邀請二人共進早飯的意思,幹坐在這兒的兩人隻能不停喝茶,這讓張秋霞忍不住瞪了自家老公一眼。


    張秋霞撩了撩頭發,瞟一眼懷玉手裏的煎餅果子:“懷玉,怎麽就知道自己吃,也不知道給大伯和伯母端一份上來?”


    懷玉淡淡地瞄了饑腸轆轆的二人一眼,不緊不慢將最後一口煎餅果子咽下,然後一攤手:“因為沒了啊。”


    張秋霞氣得臉都歪了:“沒了不知道再做兩份啊!”


    孟懷玉點點頭,亮如星點似的漂亮眸子彎了彎,露出有些羞澀的笑:“還真不知道,突然忘記怎麽做了呢。”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領實在高超,把張秋霞和孟西山氣得夠嗆,就在二人準備開口罵懷玉的時候,一輛電三輪悠悠地停在了店門口。


    車上走下來一位老人,頭發銀白,臉上的皺紋倒也不多,看著還是精神矍鑠。一雙渾濁的眼微微眯著,平常都還是溫和慈祥的樣子,唯獨在看向孟家酒樓的時候變得銳利精明起來。


    他正是孟家的老祖宗,孟大虎!


    孟懷玉第一時間看到了他,眼睛一亮:“大爺爺!”


    裏麵的張秋霞和孟西山趕緊跑出來,兩人飛快把孟懷玉擠開,一人攙扶著孟大虎的一隻手,小心翼翼地領著他往裏走:“哎呀大伯您這麽早就來了啊?本來說是想去車站接您的,就是金寶他學校有些事,我們實在是抽不開身,這會兒也是剛到懷玉這邊呢。”


    被擠到一邊的孟懷玉翻了個白眼,心想大伯他們明明在這兒喝了大上午的茶了,從太陽沒出來一直坐到了日頭高懸,也不知道這夫婦二人扯謊的本事是什麽時候練成的。


    孟大虎坐定後,先是帶著驚歎的表情看了看酒樓內部的裝潢,然後才收回目光望向懷玉,遲疑道:“懷玉,你爸不是病了嗎?你哪兒來的錢裝修?”


    孟懷玉剛想說這裝修是抽獎抽到的,張秋霞就率先插嘴進來,作出痛心疾首的樣子:“就是啊,這話我也說過她好幾次了!東海生病了,我們家西山是到處借錢想給他治病,就連金寶想買新衣服都沒同意!結果懷玉跑去網上搞貸款,寧願花大價錢把酒樓給裝修了,也不給她爸看病,這孩子啊……是真的不懂事!”


    孟懷玉靜靜看著她裝逼,因為看的次數實在太多,此刻內心毫無波動。


    但是孟大虎可不一樣,他平日裏都在鄉下待著,習慣了簡單樸實的相處方式,聽到張秋霞這樣說後信以為真,年邁的臉上冷寂下來,語氣也嚴厲許多:“懷玉,你伯母說的是不是真的!”


    懷玉並沒有慌張,她瞄了一眼氣焰囂張的張秋霞,然後對著孟大虎搖頭道:“大爺爺,我沒貸款,也沒不管我爸,而且前兩天還聯係了醫院的專家給我爸治療,醫院的費用我也交清了的。”


    孟西山捏著八字胡啐了一口,斜眼冷笑:“胡說!你這店裏十天見不著一桌客人,拿什麽賺錢!”


    “誰說沒客人!咱們這不是人嗎?”


    外邊兒忽然傳來了嘈雜的動靜,一群人先後邁步過來,有些驚歎地看著這酒樓的變化,嘴裏還小聲地議論著什麽。剛剛那句氣勢十足嗬斥孟西山的,正是弓著背站在最前麵的王阿婆。


    在她後麵站著的一群人立刻應和著,順勢就坐了下來,滿滿當當算下來居然也有四五桌人了,孟懷玉一看,這些人都熟悉極了,隔壁賣餅的武大哥,修鞋的沈伯伯,還有殺豬的張屠戶,在這兒坐下的全是老街上的街坊們!


    這還得怪那個多嘴的風煦,這兩天他老在街上晃悠,附近的街坊們都認識了他,在他自稱是孟懷玉請來的大堂經理後更是對他格外客氣。剛才風煦吃著煎餅果子看沈伯伯和張屠戶下象棋,順口就把孟西山來了的事兒還有打賭的事兒都說了,這老街的鄰居們傳言飛快,不多時家家戶戶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一百塊在這年頭算不得什麽了,但是其中的含義大夥兒都懂,這孟家的老二和他媳婦兒是什麽德行大家更是一清二楚,無非就是想欺負懷玉這個沒爸媽護著的小姑娘罷了。


    懷玉從小就在這老街長大,她媽媽難產死了,這姑娘從小就惹人心疼。王阿婆幫她洗過尿布,沈伯伯帶她捉過魚,附近街坊都是看著她長大的,哪裏能看她被人欺負?大夥兒一合計,索性全跑來店裏當一回食客,替孟懷玉撐場子了!


    更何況前些日子孟懷玉這店裏飄出來的菜香……實在是太勾人了。


    沈伯伯對著驚訝的孟懷玉嘿然一笑,伸著頭看看店裏的空桌道:“還有幾十號人呢,他們現在不得空,過會兒再來。”


    “你們這什麽意思?”孟西山傻眼了,也不顧孟大虎在場,氣得大喊出聲:“你們這是作弊!你們算什麽客人!”


    王阿婆拿著包豆腐的紗布一揮,再次將蘇一川簽名的那塊兒露出來顯擺了一下,可惜簽名太龍飛鳳舞沒人看出來。


    她這會兒挺直了佝僂的腰板兒,眼一瞪怒斥道:“怎麽就不算了?老婆子花錢吃飯還不成了是吧?”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這回先開口的不是孟西山或張秋霞,反而是懷玉。


    她微微一笑,清秀淡雅的臉上溢出了明顯的感動之色,認真道:“的確不算。”


    眾人皆愣了,王阿婆更是皺著眉望向了懷玉,不解道:“懷玉你……”


    懷玉擺擺手,對著王阿婆還有其他街坊誠懇道:“前些日子掙了些錢,我這店才能重裝修再開業,各位街坊鄰居們來店裏捧場吃的第一頓飯肯定是不能收錢的,這得算親朋,自然不能算是客人。”


    孟西山一聽樂了,得意洋洋地搖頭晃腦,對著孟大虎諂媚道:“老祖宗您看,這店啊,就壓根沒一個正經客人!懷玉根本就不是經營酒樓的料,不如……”


    “瞎說什麽呢?誰不是正經客人了亂說人不正經,告你誹謗啊!”


    風煦雙手環抱在胸前走出來,懶洋洋地打斷了孟西山的話。


    在他身後,跟了許多扛著攝像機拿著話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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