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


    我離開了新希茶莊。


    到底該用一支怎樣的神筆,來描繪這位美麗可愛的姑娘呢?


    小竹萌卻不傻,戲而本真。


    從贖身、生死契約,乃至滇緬交界文堂主複仇,盡管這些全都是戲,但小竹包裝自己很好,一步一步夯實了我對她出身的篤定。她對我的擔心、守護、依賴、付出,恨不得刨開真心取給我看,無比溫柔地贏取了我心中那片無法取代的位置。


    這一路。


    她笑了好多次,也哭了好多次。


    一個姐姐,一個妹妹,性格不一、氣質各異,可在本質上,她們又是多麽的相似呀。


    九兒姐的一身本事,小竹的滿腔柔情,都是上天饋贈我一生的禮物。


    何其有幸。


    我曾經擁有禮物。


    何其不幸。


    我不能一直擁有禮物。


    一路往前。


    我獨自走了一段路,從晚陽昏夕,一直走到了夜幕開簾。


    累了。


    我打了一輛車。


    師父問我:“去哪兒?”


    問得我有一些發怔。


    四周燈火通明、鱗次櫛比。


    我現在去哪兒呢?


    本應該回酒店,可我又覺得,滿腔的胸臆,獨獨缺了一個出口,就像寫完了一篇故事,而那個句號,我卻遲遲害怕標上。


    我回道:“去療養院吧。”


    昏黃孤單的院燈之下。


    關紅獨自一人,坐在石凳旁,托腮沉思,桌子上有一副殘局,旁邊有兩杯酒,還在冒著熱氣。


    “關大哥。”


    關紅見我到來,臉上抹過一絲笑容,燦然而純真。


    “蘇老弟,你來了?”


    “夏禧呢?”


    “剛才他還跟我下棋呢,下一半突然走了,酒也沒喝完。”


    “去哪兒了?”


    “他說去藏地陪自己婆娘。”


    “還會回來嗎?”


    “也許……會吧。”


    晚風熹微,夜色蒼涼,下雨了。


    豆大的雨點墜在地上,砸出一個個細坑,濺起泥土芳腥。


    我瞅著桌上棋子的殘局,尚溫熱的酒,悲傷難以自抑,眼眶蘊濕,不知是雨,還是淚。


    “老弟,你怎麽流淚了?”


    “雨呢。”


    “趕緊擦一擦。”


    “不了,它總會自己幹的。”


    “行吧。你來得正好,我想出了一套劍法。每當我想不起過去的事,心裏感到難過之時,打一套這個劍法,就開心多了。我打給你看一看?”


    “謝謝哥。”


    關紅起身拿了一根樹枝,身軀躍入雨中,開始瘋狂舞劍。


    劍花舞動,初始勁若開閘之洪,淩厲萬分,氣勢如虹,中段似大河東去,鏗鏘沉穩,奔騰向海,後期恰如蜿蜒小溪,纏綿悱惻,餘韻繞心。


    隨著劍意的不斷變換,關紅的情緒也在變化,收尾之時,他若飲滿了三冬溫酒,步履搖曳,滿臉愴然,劍花若有靈牽扯,綿綿不絕,溢滿了不甘收勢之情。


    “君予浮生三兩風,入我一生憾夢中!”


    關紅一聲爆喝之下。


    劍停。


    勢收。


    他渾身雨透,將樹枝丟了,走了過來,滿懷期待地問:“老弟,怎麽樣?”


    “好劍!”


    “你幫忙取一個好聽的名字吧,還沒來得及取名呢。”


    “憾風。”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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