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記得你, 你是拿點心要哄酥酥走的怪伯伯!”


    小姑娘的聲音還帶著奶氣,稚嫩軟糯, 像蘸滿了白砂糖的綿綿年糕, 光是瞧著,都覺得甜。


    但她說出的話,卻讓人聽著很不對對勁。


    什麽叫怪伯伯?


    薑窈窕輕笑一聲:“五妹妹, 他是郭清舅舅,不是什麽怪伯伯, 你認錯人了。”


    小姑娘扭了下身子,拱進少年懷裏, 一聲不吭。


    息扶黎冷笑一聲,鳳眸淩厲如刀,狠狠地紮在郭清身上。


    郭清目光深沉地看了酥酥一眼,忽的微微一笑:“酥酥, 你再好生看看我是誰?”


    這話方落,少年清晰的感覺到懷裏的小姑娘顫抖了一下。


    他寬袖一揚,將小姑娘嚴嚴實實的遮擋住,阻斷了郭清的視線。


    接著,他厲喝一聲:“郭清!”


    在郭清看過來之時,隻見少年單手在腰間一抹,抽出長鞭,嗤啦一聲毫不留手地抽了過去。


    長鞭化為毒蛇, 刺破空氣, 狠辣地抽在郭清臉上, 那力道大的硬是將人高馬大的中年男人抽得來趔趄倒退好幾步。


    猩紅的鮮血從郭清臉上湧出來,那半邊臉上豎著道鞭痕口子,皮肉外翻,鮮血淋淋,很是恐怖。


    郭清睜大了眼睛,抖著手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臉,隻摸到一手的鮮血。


    “啊!”薑窈窕遲鈍的反應過來,她白著臉放聲尖叫起來。


    息扶黎一身煞氣,琥珀色鳳眸冰冷無情地掃了她一眼。


    那一眼,叫薑窈窕生生止聲,像是被忽然掐住脖子提拎起來的公鴨,瑟瑟發抖地縮成一團,再不敢吭聲。


    他收了鞭子,對郭清撂下狠話:“本世子警告你,你再敢覬覦本世子的人,下一鞭子就能抽掉你的腦袋!”


    郭清眼前陣陣發暈,他吞了幾口唾沫,色厲內荏的道:“光天化日,端王世子你竟公然鞭笞朝堂重臣,郭某倒要去陛下麵前評評理!”


    息扶黎不屑嗤笑,他揚起下頜,驕矜傲慢的說:“去,你敢不去,本世子就在你另一邊臉上再抽一道,對齊整了才好看。”


    郭清怒火攻心,憤怒的五髒六腑都在灼燒,他目光陰沉地盯著息扶黎,死死捏著拳頭,沒有言語。


    這樣的眼神,息扶黎見得多了,看不慣他,但是又弄不死他,隻能幹瞪著。


    他輕輕拍了拍小姑娘後腦勺,笑的殺氣騰騰:“沒事了,往後他再敢拿點心哄你,你隻管跟我說,看我給你撐腰。”


    他話是對小姑娘說的,但卻是看著郭清,那殺氣騰騰的氣勢也隻衝郭清一人。


    郭清麵色鐵青,臉上的鞭傷不僅火辣辣的痛,還血流不止,那血順著臉沿落下來,浸染衣領,不過片刻,就將他半個衣襟都染紅了,瞧著很是猙獰。


    他深呼吸幾下,很快冷靜下來:“世子不愧是勳貴之後,郭某可萬萬及不上。”


    說完這話,他轉身就要走。


    “啊……”同樣的尖叫驀地複又響起。


    原本怯怯抬頭,要從少年懷裏鑽出來的小姑娘瑟縮了下,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又拱了回去。


    息扶黎揉了揉耳朵,抬眼就見刻意巧遇過來的謝氏和息蒹葭母女。


    兩母女臉色發白地看著郭清,著實被他那滿臉鮮血,形如惡鬼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郭大人?”謝氏驚疑不定。


    因著息扶黎的緣故,郭清此時並不待見端王府的人,他重重冷哼一聲,甩袖從謝氏身邊擦肩而過。


    謝氏屏息,一直等郭清走遠了,空氣中的血腥味淡去,她才稍稍鬆了口氣。


    她和息蒹葭對視一眼,兩人齊齊看向息扶黎。


    息扶黎並不理會,小姑娘怕人多,隻在熟悉信賴的人麵前才活潑些許,這會幹脆呆他懷裏不出來了。


    他起身,索性把小姑娘抱起來。


    小姑娘趴在少年肩膀,透過他的鴉發,無意間就瞅見了一直盯著她看的小沙彌。


    小沙彌像是被人遺忘了般,他站在距離伏虎不遠的地方,時不時瞥一眼那堆越鳥翎羽。


    小姑娘歪頭眨了眨眼,小沙彌就跟著眨眼,兩小默默對視了好一會。


    小沙彌抽了抽紅紅的鼻子,率先開口道:“我不告訴方丈你騙我破戒吃肉的事,你能不能把越鳥翎羽還給我?”


    小姑娘頓了頓,她扯了扯少年鴉發引得少年注意。


    小姑娘逗著手指頭,很小聲的說:“大黎黎,大鳥鳥沒有啄酥酥哦。”


    息扶黎應了聲,同樣小聲的在她耳邊說:“我知道,我故意的,我要氣氣那個想哄騙你的怪伯伯。”


    小姑娘了然,她掙紮從少年懷裏滑下來,噠噠跑到伏虎麵前,要來那堆翎羽。


    然後就見她將翎羽全推給了小沙彌:“給你,你幫酥酥還給大鳥吧。”


    翎羽很漂亮,小姑娘確實很喜歡,但是她又覺得失去翎羽的大鳥應該會難過,就像她沒了漂亮的小裙子,也會傷心一樣。


    小沙彌彎眸笑了,他一拍自個光亮的小腦袋,傻兮兮的說:“你真好,我叫明空,你叫什麽名字啊?”


    能結識新的朋友,小姑娘超開心的。


    她挺起小胸膛,軟軟的道:“我姓薑,薑阮,不過你可以叫我酥酥。”


    “酥酥?”小沙彌明空喊了聲,笨手笨腳地抱起翎羽,他還不忘認真地提醒道:“酥酥,你不要再讓我吃肉了,我不能吃的,寺裏的師兄也都不能吃的。”


    小姑娘有點茫然,她慣性地轉頭看向息扶黎。


    少年揉了她小發髻一把:“出家人不能吃肉,不然就要被棍子打的。”


    一聽要被棍子打,小姑娘嚇得連忙拉住明空的手,可憐兮兮嚷著:“不要打,不要打……”


    明空到底要比酥酥大一歲,又是在寺廟中長大,自立許多。


    他安撫地回握了下小姑娘的手,脆生生的說:“不用擔心,方丈最是和善,不會打我的。”


    明空惦記著園子裏那兩隻沒了毛的越鳥,糾結著摸了摸懷裏的翎羽:“我要去跟方丈回稟越鳥的事,酥酥你會留下來用齋飯嗎?你要是留下來我就去找夥房師兄,讓師兄給你做好吃的魚豆腐。”


    小姑娘最是不經饞,她舉起小手大聲的說:“要的哦,大黎黎帶酥酥來就是吃齋飯噠。”


    明空臉紅紅的,眼睛亮亮的:“那你等一等我啊,我去了方丈那裏就回來找你,然後我們一起去找夥房師兄。”


    說完這話,小沙彌抱著翎羽,跌跌撞撞地跑遠了。


    小姑娘沒耐心等,她轉身去拉息扶黎的手:“大黎黎,我們去吃齋飯,現在就去吧。”


    息扶黎也不想待在這,他已經看到謝氏在和薑窈窕答話,約莫下一刻就會過來找他。


    少年順著小姑娘的力道,抬腳就走,不給謝氏母女任何機會。


    伏虎心思通透的很,他不跟著少年,反而是跟著小沙彌明空去找方丈,那堆翎羽自然要拿回來的,剛才不過是礙於薑酥酥的臉麵罷了。


    法華寺的齋飯,自來享譽京城,寺中平素沒少相迎達官貴人,故而息扶黎領著小姑娘熟門熟路來到恩膳堂之時,早有和尚等在那。


    說是出家之人,不食人間煙火,但隻要尚在人間一日,又哪裏能不沾煙火的?


    特別是對息扶黎這等身份的勳貴,法華寺自有一套接迎標準。


    恩膳堂佛字一號雅間,禪意古樸,檀幽陣陣,推開雕花窗牖,入目就是一片涼爽至極的芙蕖池。


    池中芙蕖怒放,競相繽紛,清麗不俗,那芙蕖葉下,還有尾尾錦鯉自由自在地遊動。


    薑酥酥一下就喜歡上了這裏,她趴窗牖邊,麵善的小和尚遞給她魚食兒。


    小姑娘起先還怯怯的,可不過片刻,她就放開了,捧著魚食兒興致勃勃地喂池中錦鯉。


    一直到齋飯上齊,小姑娘才意猶未盡的罷手。


    最後一道菜式上來的時候,小沙彌明空跟在上菜和尚身後進門探出光光的腦袋來。


    他一眼就瞅到了酥酥,跳出來道:“酥酥,你在這裏呀,我找了你好久。”


    小姑娘惦記著魚豆腐,半點不客氣的問:“魚豆腐,你師兄的魚豆腐呢?”


    明空摸了下腦袋,憨厚指了指端著托盤的年輕和尚:“那是明悟師兄,他做的魚豆腐最好吃了,整個夥房裏,就他最會做菜,今天你們吃的齋飯,全是師兄做的哦。”


    小姑娘黑眸一亮,瞬間崇拜地望著明悟,還噠噠跑過去圍著明悟轉悠,那小模樣活脫脫就是討要食兒吃的奶貓崽子。


    明悟輕笑了聲,變戲法一般從背後摸出兩片炸得酥黃的藕片遞給小姑娘。


    小姑娘和明空各自接了一片,兩小捧著炸藕片哢擦哢擦啃的歡快無比。


    小姑娘快活極了,也喜歡極了明悟和尚。


    她啃完炸藕片,小心翼翼地去拉了拉明悟僧袍,並極為真摯的道:“會做菜的明悟師兄超厲害的呀!”


    她也想要個這樣厲害的師兄!


    一邊的少年世子眸光沉了沉,他輕輕哼了哼,朝小姑娘勾手:“薑酥酥過來,你說誰厲害?”


    他倒是不知,這小兔嘰原來還是個馬屁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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