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不遠處的官道上,一堆車馬轆轆向前行進,幾個精壯護衛騎著高頭大馬開路,後麵是一輛輛的馬車,前麵幾輛裝飾華貴,是主人家坐的,後麵的不過是油布小車,數量卻多,就是些仆婦丫頭的了。還有一些板車上,栓了箱籠,小廝坐在車轅上盯著,一行人,浩浩蕩蕩,麵上卻都帶著喜色。


    有那見識廣博的就猜到這是外任官員回京述職來了:“這樣的規製,還行進在官道上,定是有官職在身的,看他們一行,箱籠不少,馬車華麗,想必還有女眷隨行,這便是全家回京了,此時正是各地官員回京述職之期,這一行人個個麵上帶笑,隻怕是後麵還有好事呢。”至於什麽好事,無非也就是升官發財之類的了。


    巧姐兒趴在車窗子邊上,偷偷撩起了窗簾角往外麵看,眼見得路上行人紛紛側目自家車隊,不由心頭一跳,忙放下了窗簾,偷偷瞧了鳳姐兒,見她沒注意,才算放了心,等一會兒稍稍平靜了,聽著外麵來往的人聲,忍不住地又要去掀那簾子。


    “大姐兒~”鳳姐兒一聲叫喚,大姐兒手一抖,訕訕得就放了下來,回過頭,隻見王熙鳳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趕緊就撲了過去:“母親別生氣,女兒這不也就是聽外麵熱鬧,才想看一眼,女兒知道錯了,必不敢了的,你別生氣了~”


    “你啊~”王熙鳳看著女兒嬌俏俏的小模樣,可憐巴巴的撒嬌聲,本就沒有多少怒氣,此時心裏更是軟成了一灘水,捏了捏巧姐兒挺翹的鼻梁,無奈地歎息道,“都怪我,忙著外麵的事,都疏忽了你的管教,這倒好,養成了你如今散漫的樣子。這要在外麵也就罷了,看就看了,可等回了京,國公府裏那麽多雙眼睛看著,你在這樣,可怎麽好?!”


    巧姐兒不以為然:“我這樣有什麽不好?你往日不是說老祖宗最喜歡你了嗎,對我也好,府裏的姑姑叔父也都是和藹可親的,我還記得,祖父祖母當初爺最疼我了,祖母還說我正該活潑才些好呢。”


    王熙鳳笑她:“你當年才多大,你祖母不過隨口一說,你還當真了?你如今都六歲了,轉眼就是大姑娘了,還能跟野丫頭似地滿地亂跑?”


    巧姐兒嘟起了嘴:“我那些姐妹不個個都是這樣的,也沒見別人說什麽啊。”


    王熙鳳瞪她:“你那些姐妹是什麽人?不過是些窮鄉僻壤出來的,你可是國公府的嫡小姐,能一樣嗎?”


    巧姐兒明顯不服,可看王熙鳳動了氣,也不敢多說,隻撅著嘴不說話了。平兒趕緊出來打圓場:“奶奶快別罵姐兒了,姐兒還小呢,還不講究這些。便是回了京,有您和二爺看著,姐兒能受什麽委屈?”


    這倒也是,王熙鳳想想,覺得也有道理,看著巧姐兒:“往日是你還小,又憐惜跟著我和你父親在那湖北受苦,便沒拿規矩十分拘束你,可如今回了京城,那些規矩,你也該拾起來了。”想想當初那個文文靜靜的可愛女兒,再看如今活潑過了頭的巧姐兒,王熙鳳搖搖頭,隻歎息到底是鄉野之地,不比京城繁華,巧姐兒找不到家世相當的玩伴,被那民風剽悍的湖北當地大族女兒給帶壞了。


    這平兒就不讚同了:“咱們姐兒不過是略活潑些,可規矩禮儀,卻是半點不輸人的,當初在湖北,二爺那麽多同僚,姐兒見到了,可都是落落大方,人人稱讚的,哪裏不好了。”一邊又哄著巧姐兒,“奶奶隨口說的呢,我們巧姐兒,可是個最好不過的小姐了。”


    王熙鳳看著巧姐兒笑逐顏開的模樣,忍不住的也笑了起來。跟著賈璉在外麵的日子,遠比她想象的要舒服的多。沒有了上麵一串的老太太公婆姑姑叔父小姑子小叔子,沒有了上門打秋風撈銀子的窮親戚,府裏所有事物她一個人說了算,整個縣裏的人都得巴著她,哄著她,一個人獨攬內院大權,雖依舊有些不順心的,可到底比當初在榮國府內勞心勞力還半點不討好強上了百倍,還不用擔心討好了這個,得罪了那個,在任上的時候,鳳姐兒整個人都胖了一圈,便是沒吃補藥,身子骨也比以前壯實多了。別看她嘴上罵巧姐兒沒規矩,可心裏,她不知道多歡喜呢。當年巧姐兒為什麽那麽安靜聽話,還不是府裏那麽多小姑子小叔子壓著,輪不到她放肆過日子?也隻有賈璉任著官,她獨攬著內院,才一點一點把巧姐兒嫡小姐的氣度養出來的?王熙鳳本身就是個伶俐明媚的,哪見得女兒羞羞怯怯不敢說話的模樣——當然,規矩還是要的。


    隻可惜,賈璉的任期結束了。王熙鳳歎了口氣,回到京城,可就沒有那麽舒服了。她下意識的摸摸肚子,嘴角很快又勾起了笑容,罷罷罷,不就是舒心日子嗎,小姑子遲早是要嫁的,小叔子也得分家了,賈璉以後也不是就不任官了,有著榮國府的顯赫,自己還擔心過不上舒坦的日子?真真是庸人自擾了。揚聲叫了外邊:“去跟二爺說,加進速度回府,等到了,個個有賞~”


    “好嘞~”外麵車夫清脆的答應一聲,就聽見有人興奮地朝前跑去的聲音……


    及至正午,一行車馬總算是到了榮國府,王熙鳳帶著巧姐兒平兒下車換轎,一路往賈母處行去,早就接到他們回來的信的賈母邢夫人等人,早就在那裏等著了。至於賈璉,自然是去找賈赦說話了。


    等到了賈母正房,王熙鳳下轎,四顧左右,卻是與記憶裏半點差別也無,再看前頭抄手遊廊,三春寶玉寶釵並幾個她不認得的姑娘早已等在了那裏,看到她,皆笑著迎了上來:“鳳姐姐,你總算是回來了。”


    王熙鳳不由的眼眶一紅,笑罵道:“明知我才回來,還這麽巴巴在這裏等著,這是成心招我眼淚呢。”


    寶玉三春寶釵往日跟王熙鳳交情都好,看見她,正是歡喜都歡喜不過來呢,聽了這話,便道:“盼了兩年多才把你盼回來了,怎麽能不出來接你?”一邊又摸摸巧姐兒的頭,“這是大姐兒嗎?可長高長大了許多,好生漂亮的一個玉人兒。”


    巧姐兒當年離開的時候雖小,但對這幾個姑姑叔叔還是記得的,當即乖巧地福了個禮:“見過姑姑叔叔。”可把三春寶玉等人歡喜個不停。還是鴛鴦提醒了她們:“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都在裏麵等著呢。”眾人這才冷靜了下來,簇擁著王熙鳳往裏屋去了。


    如今賈母王夫人在榮國府內被邢夫人壓製的厲害,看到王熙鳳這個當初她們的得力助手,想到邢夫人慣來不怎麽待見她,卻是極高興的,賈母也不等王熙鳳巧姐兒給她磕頭敬禮,忙就拉了王熙鳳到跟前好生一番打量,摟住她哭道:“當日你去璉兒那裏,我這心裏就跟被剜了塊肉似地,如今你回來了,我卻是再不放你走了的。”


    王夫人在一邊也一迭聲地問她:“外麵吃的可好?住的可好?可有受委屈?璉兒對你還好吧?要是他有對你不好,你隻管說,嬸子我幫你出氣!”


    彼時邢夫人正也拉過來巧姐兒說話,聽著這話,冷笑了一聲:“弟妹可真是心疼了侄女。”


    王熙鳳登時一驚,不說侄媳婦,卻說侄女,邢夫人這是不高興王夫人還是不高興她?忙從賈母懷裏直起了身子,抹了抹眼淚,哽咽道:“多謝嬸子記掛,二爺對我好著呢,外麵過得也好,二爺是知縣,全縣之主,托了這福,我過得卻是不錯,每日裏也就幫著二爺打點家世,閑了,直叫來當地大戶的媳婦兒抹抹牌,聊聊天,老太太太太快瞧我,是不是整個人都胖了?”說著揚起了臉,讓眾人仔細看。


    賈母邢夫人等細目一看,可不就是,又見她說得有趣,個個都笑起來,賈母更是笑罵道:“兩年不見,還是這麽個潑猴兒樣!”


    王熙鳳隻洋洋得意:“多謝老太太誇獎~”


    “呸!你還當我誇你呢。”賈母啐了,最終還是忍不住,跟著眾人一齊笑起來。不過就前麵王熙鳳寥寥幾個動作,賈母王夫人也是看明白了,邢夫人雖然對王熙鳳沒有多少喜歡,可王熙鳳對邢夫人卻是極在意的,不然,也不會她隻說了一句,就巴巴地上來解釋了為賈璉說好話了。王夫人的心登時涼了下去,看來,這個侄女,是跟自己徹底離心,不能用了。


    賈母卻另有一番心思,邢夫人不喜歡王熙鳳那是鐵板釘釘的,畢竟當年王熙鳳對邢夫人確也不恭敬,邢夫人畢竟是王熙鳳正經婆婆,王熙鳳回過味來要巴著她也屬正常,可如今滿府裏,邢夫人王夫人都不是王熙鳳的靠山了,王熙鳳要過得好,自然是要盡心盡力巴著她的,再加上賈璉也回來了,他到底是賈赦長子,又慣來孝順自己,自己拉住了他們夫妻,想必在府裏的局麵,總會比現在好點。想到此,又親親熱熱地拉了王熙鳳,叫過寶琴邢蚰煙等人給她介紹:“這都是新來的親戚家的姑娘,個個都是好的,你也見見。”卻是親自地給她介紹了起來。王熙鳳也是伶俐的,聽了賈母的話,也親親熱熱地跟寶琴等人打招呼,明麵上不顯,隻是到底的,還是多看重了邢蚰煙幾分。寶琴邢蚰煙等人是在賈家做客的,對王熙鳳這個正經的奶奶自然也是客氣,一時間,屋裏姐姐妹妹,叫了個不停。


    王夫人看著隻覺心口疼得慌,忽而就笑起來:“我聽說你們這次是舉家回來了?不是說璉兒有個姨娘誕下了一個女兒?怎麽沒見到?”


    歡笑聲登時就為之一滯,王熙鳳眼中厲色一閃而過,笑著道歉道:“這倒是我的不是,前頭太著急了來見老太太太太,倒疏忽了她。馮姨娘卻是生了個女兒,二爺給取了取了個小名,叫悅姐兒。”一邊讓平兒趕緊去看看,馮姨娘可跟上來了,又跟眾人解釋,“先前就有吩咐她,到府裏時跟著我走,想必不會落太遠的。”


    果然不一會兒平兒就帶著馮姨娘還有奶媽進來,笑道:“姨娘沒有離得太遠,就在屋外呢,說是沒有老太太太太叫見,不敢進來呢。”


    賈母等人就笑了:“都是一家人了,還怕這個。”一邊仔細地打量著這個馮姨娘,五官卻也真是極好的,眉如遠黛,唇如胭脂,也不見十分怯懦,行禮動作,都有規矩,像是王熙鳳之前教過了的,就是有些沉默寡言,除了敬禮,卻沒有別的話了。


    賈母喜歡的是那些能說會道的,對這樣的女人,自然不會太放心裏,尤其還隻是孫子的一個妾氏,囑咐了兩句:“以後老實本分過日子,別有什麽歪心思,好好服侍你二爺,自不會虧待了你。”也就罷了。可對悅姐兒,她卻是極有興趣的,叫著奶媽抱過來給她看,兩歲的孩子已經會叫人了,賈母哄了幾句“老祖宗”,小丫頭還真清清脆脆的叫了出來,可把賈母歡喜壞了,“這孩子好,不怕生,是個聰明伶俐的。”


    王夫人也跟著附和:“可不就是,瞧這模樣生的也好,活脫的美人胚子呢。”


    馮姨娘臉上閃過笑容,道:“回老太太太太,奶奶在家時就常教導悅姐兒念老祖宗祖母叔祖母,孩子知道您對她好呢。”


    王熙鳳啐她:“就你多嘴!”心裏卻是滿意的。因為邢夫人當年的威脅,這些年,她對馮姨娘雖然不滿,卻也不敢做的太過。好在賈璉對著馮姨娘也不過是一時興趣,過了就忘,她省得又隻是個女兒,王熙鳳雖不高興,好歹卻也沒有動她。馮姨娘也是乖覺的,知道男人靠不住了,就拚命討好這鳳姐兒,倒是讓鳳姐兒對她觀感好了許多。


    可眾人卻驚了,當年那連平兒都容不下的鳳辣子,怎麽才出去兩年,就變得賢惠起來了?不過這話卻是不好直說的,賈母也隻讚許地看著王熙鳳:“出去兩年,是長進了。”


    王熙鳳但笑不語,眼中卻劃過一絲嘲諷,但凡可以,那個女人願意丈夫身邊多個女人出來,還多個庶女?要不是邢夫人嚴令她不準她生死,害了人性命,賈母王夫人又讓她充分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大房媳婦,要真的最了邢夫人賈赦,便是賈母王夫人,都是幫不了她的,她又怎麽會老老實實地放著馮姨娘養大悅姐兒?總算,現在她再也不用擔心了。摸摸肚子,她微笑著看了賈母等人,倒叫眾人有些奇怪。“怎麽突然就不說話了?莫不是害羞了吧。兩年不見,鳳姐姐倒是轉了性子了,老太太不過誇了一句,這就不知道說什麽了?”探春打趣道。


    “兩年不見,三妹妹這張嘴卻是越來越厲害了。”王熙鳳撲過去,就要撕她的嘴。


    平兒被嚇了一跳,趕緊上去拉住她:“我的好奶奶,你可不能這麽動,小心傷著孩子。”馮姨娘低下頭,臉上苦澀一片


    “孩子?”眾人驚叫一聲,全看了王熙鳳的肚子,王熙鳳臉上浮出喜色:“還沒來得及回老太太太太,路上突然有些不舒服,找了大夫來看才知道,是有喜了!”


    這下屋子裏就炸開了鍋,賈母驚喜的連叫了好幾聲“老天保佑”,趕忙地讓人攙著王熙鳳坐下,又埋怨她:“這樣的好消息,合該早點說才是。”說著,歡歡喜喜地看著她的肚子,直問幾個月了。


    “三個月了。”平兒幫著回道,“前頭因為二爺要交接事務,奶奶又忙著收拾整理行囊,卻是誰都沒注意到,登上了路坐船,奶奶吐得慌,還說怕是暈船呢,請了大夫一看,這才知道是這般的大喜事呢。”


    賈母不由就又說她粗心,可那高興勁兒,卻是怎麽都掩不住的,寶玉寶釵三春等爺圍在了她身邊,問她現在感覺可好?王熙鳳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寶玉追著她直問現在可還孕吐,可還有不舒服,路上可是受苦了,直笑道:“寶玉還是這般會體貼人的性子,將來他媳婦,可是個有福的了。”


    誰知就是這麽一句,卻讓寶玉好和賈母的臉色,一齊地就陰了下去,倒是王夫人,臉上掛出了笑容……


    人散回到自己屋子,王熙鳳才堪堪梳洗完畢,平兒急匆匆走進來,苦著臉道:“奶奶這次可說錯話了,林姑爺幾個月前給林姑娘定親了~”


    父子兩年不見,再重逢是什麽場麵?或許普通人家裏會抱頭痛哭,可賈赦賈璉這對父子?大家族父子感情本就不深,其中一個還是西貝貨,哪來的這樣感人的場麵?!反而更有一種生疏的尷尬。賈璉敬重更多於敬愛地給賈赦行了禮,恭恭敬敬地給賈赦問好,說了幾句場麵話,父子間,竟沒有別的可以多說了。


    賈赦看著賈璉有些黯然的臉色,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了兩聲,說道:“我聽說,你在任上做得很是不錯,你上官對你也很是讚許,確是長進了。”


    賈璉臉上一紅,勉強壓下了激動的心情,道:“多虧了老爺這麽多年的教導,不過勉強還過得去罷了。”


    第一句話說出口了,後麵的就不難了,本來賈赦就對賈璉是他兒子這一事實有了認識,不過是兩年沒見暫時忘了那感覺而已,賈赦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笑道:“做得好就是做得好,不好就是不好,沒什麽好謙虛的。”臉一板,又警告道,“切不可自傲,要記得以後不管主政一方還是在京裏任官職,你都得如今日一般,好好做事,正直為政。”


    賈璉正經了臉色,點頭恭敬道:“ 是,我定牢記老爺的吩咐!”


    敘過舊,賈赦不再廢話,直接進入主題:“你這次述職回京,卻是不巧,如今上皇身體不好,京裏正是動蕩的時候,你要在任上,自然是無憂的。”看著賈璉麵上泛起奇怪之色,賈赦笑笑,“你是奇怪我明知道這樣,卻依舊讓你回來?”


    賈璉沒有否認,低頭求教:“兒子愚鈍。”


    賈赦很滿意他的態度,果然是在外麵曆練了三年,有所進益了,要擱以前,他可沒這麽沉穩:“機遇總是來之不易的,雖然京裏的水現在混沌得慌,可你要知道,渾水,那才好摸魚呢。”賈璉登時恍然大悟,“上皇一去,恭親王和皇上之間就會撕破臉,雖然恭王勢力看著不小,可皇上到底繼位幾年了,也不是吃素的,我已經在皇上這條船上下不來了,那就隻好一直跟下去,你也一樣,我讓你回京,便是準備讓你在這裏也參一腳,否則,你個蔭蔽出來的小官,這輩子頂天了也就在五六品上打轉。這次立點功勞,入了皇上的眼,以後的路才好走些。”


    賈璉開始時對京裏危險的局麵還是有些懼怕的,可聽了賈赦的話,才反應過來,危機更伴隨著機遇,要真能跟賈赦所說的一樣,自己在這次的事情中出了力,立了功勞,從而進了皇上的眼,那他以後,可就真的不用愁了。便是隻能稍稍提一級,做個五品知州,那也是油水豐厚的,再加上賈赦傳下來的爵位……賈璉感激地看著聚愛社:“老爺一片苦心,我定全力以赴,不叫您失望。”


    賈赦點點頭:“你有心就好。”頓了頓,又說起另一件事,“太太的侄女被我牽線許給了一個千戶,他雖是寒門子弟,靠著戰功起來的,可人卻是真正有能力的,軍中不止我,便是其他幾個將軍,對他也很是讚賞,日後前途定不會差的。如今他在永建營當差,如今你回來,定是要聯係以前的朋友的,他要有時間,你帶著他一起去。”


    邢夫人的侄女?賈璉微微皺起眉,有些遲疑。賈赦看出了他的不願,也知道他顧忌什麽,道:“獨木難支,咱們榮府要光大,光靠自己怎麽行?你弟弟年紀小,二房的也靠不住,至於族裏,更是沒一個成器的。我知道你對太太有些心結,可到底她也沒虧待了你。你現在,也就隻能靠著這些聯姻親戚來壯大自己了。貧寒字第,你帶著人打進圈子,人自然得感謝你,這份人情,現在不顯,等日後他真翻身了,便是絕佳的人脈,明白嗎?”


    賈璉也不過一時轉不過彎來,聽了賈赦的解釋,忙道:“這就是所謂的多種花少栽刺,兒子省得的。”


    賈赦看著他,雖然對‘兒子’這個詞感覺有些怪,卻也很滿意他的知情重,要他真的因為對邢夫人這個繼母不滿,從而連帶著對吳千戶這個名義上的表妹夫都不願意親近,那賈赦真的要擔心,賈璉容不容得下賈琛了。索性,他也不過是稍稍有些猶豫,卻沒有多大抵觸。看來,對邢夫人,也就是不怎麽喜歡,卻不是記恨。這很好。


    “對了,還有一件事。”賈赦有些懊惱,他怎麽會差點忘了這麽重要的事,“你回頭是要去見老太太的,記得不要在她麵前提起林家。”


    賈璉不解:“這是為何?”


    說到這個,賈赦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你怕是不知道,林姑父啊,把你林表妹,許人了。”


    這消息確實震驚,賈璉一下就愣住了,等回過神,驚道:“那老太太那……”


    賈赦搖搖頭:“老太太快氣瘋了。”想到賈母得知消息時的憤怒,賈赦頓時心情大好,渾身就跟夏天喝了冰水一樣,痛快之極,“拉著你母親嬸子直罵林姑爺沒把她放在眼裏,這麽大的事半點消息也沒有。”


    賈璉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賈母有意讓林黛玉配寶玉,這是所有主子都心知肚明的事,現在林如海來了這麽一手,卻是也是不給賈母麵子。可在外麵曆練了這一遭,賈璉也深知,就寶玉那德行,那身份,配黛玉這個一品大員的獨生嫡女,卻是也太遠了些。“可這未免也太突然了,前頭可是沒有半點消息啊。”


    賈赦就知道他會這麽問,為他解釋道:“你林姑父這也是沒辦法。如今京裏局勢混亂,你姑父身居高位,又手握實權,實在是個靶子,偏他又隻有這麽一個女兒,誰娶了林丫頭,可不就是掌控了他?有段時間,恭親王老往上皇那裏去,隱隱的卻又讓林丫頭嫁給恭王府二子的意思,林姑父怕上皇萬一真下了旨,林丫頭日後會受苦,這才著急地給她定了親事。是範陽盧家嫡係旁支的三子,你林妹妹嫁過去,也不用擔心執掌家業受苦,上麵公公又是林如海多年好友,盧家世家大族聲名顯赫,你林妹妹隻要帶足了豐厚嫁妝,日後分家,日子就沒有不好的。你姑父,可是用心良苦了。”


    這樁婚事,賈璉光聽賈赦說,也知道確實是好的,怎麽的,也比得黛玉嫁給寶玉,受王夫人揉搓來的強,隻是:“這一來,怕是老太太對林姑父的心結,很難再解開了。”


    賈赦隻冷哼一聲:“老太太年紀大了,都糊塗了,本來寶玉那身份就配不上林丫頭,你那嬸子也不是省心的,偏她也不知拿來的執念,非要促成這婚事。如今還不準我再跟你姑父來往,也不想想,要我賈家真失了這助力,損失得多大!”又叮囑賈璉,“你回頭給老太太請安,不管他說什麽,隻管應下就是,如今你叔叔不在,滿府裏,也就咱們兩個能擔得起事的男丁了,外麵的事,就不用拿去煩老太太了。”雙眼直視了他,賈赦表情嚴肅。


    這就是要他陽奉陰違了?賈璉不過稍微猶豫一下,很爽快地就應了下來:“兒子明白的,老太太年紀大了,合該多享清福才是。”沒有誰是真正大度無私的,賈璉便是記著幾分祖孫之情,也抵擋不住賈母十多年來對寶玉的偏愛,明明他才是嫡長子,在府裏的地位卻被寶玉壓得死死的,連掌管府裏庶務都變成是替叔叔做事,他賈璉,可不是那軟骨頭沒有自尊的!


    一碗水不端平,賈母一定沒想到,這麽多年她對二房,對寶玉,那全然的偏袒,在大房的心底,到底留下的,是怎麽樣的一種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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