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在省親宴上很是給了薛姨媽寶釵沒臉,直把王夫人薛姨媽等人臊的不行,背地裏坐了一處,你一言我一語,隻恨不得賈母早登極樂,免得再出這些幺蛾子。寶釵更是難受,她一想端莊自持,往日裏甲木看見她也是滿臉笑容極是慈和,哪成想,心底竟是不屑她至此。


    不幾天,湘雲被接了來玩,她是賈母娘家侄孫女,又活潑伶俐,極得賈母喜歡。寶釵看賈母對湘雲雖不及對黛玉,卻也著實疼愛,往日裏本就與湘雲好,此刻更是親近了幾分,衣食住行,無一不為湘雲考慮了,把知心姐姐一角演繹的是淋漓盡致,惹得湘雲拉著她直說她怎麽就不是自己的親姐姐。


    也不知是不是因此勾動了賈母的心,亦或者是老人家心意易變,隔天,賈母就找了王熙鳳說自己要替寶釵做生日,寶釵今年十五歲,雖不是整生日,也算得將笄之年,合該好好辦,甚至還拿出了二十兩銀子給她,讓王熙鳳去好好操持。直把王熙鳳說得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整個人都迷糊了,等回頭再去把這事跟王夫人薛姨媽一說,這兩個,也都呆住了。


    “老太太對寶釵,到底是個什麽心思啊?要說喜歡,當時娘娘麵前,半點顏麵不給,要說不喜歡,現在卻又要來給寶釵過生日,她這麽不清不楚的吊著我們,算什麽?!”薛姨媽兩眼豎起,怒氣橫生,寶釵是她的寶貝女兒,在薛姨媽眼裏,那什麽都是最好的,正該所有人都對她好才是。賈母如今這麽忽冷忽熱地戲耍她們,怎不叫薛姨媽憤怒?連帶著,對著王夫人,她也有了怨言,“當初是你說喜歡寶釵,要把她許給寶玉,也是你信誓旦旦說沒問題,我才答應的,如今可好,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根本看不清心意。你莫不是逗著我玩呢。”


    王夫人才拿了薛姨媽銀子去修園子,欠條還在人手裏呢,再加上她也看不慣賈母,此時又是賈母惹事,她一心怨懟全衝著賈母去了,被薛姨媽這一抱怨,倒還沒有生氣,隻是安撫了她道:“你還不知道我的意思嗎?咱們是姐妹,寶釵是我侄女,又是那端莊沉穩的性子,我愛得不行,那是巴不得趕緊把她和寶玉湊了一起,怎麽會那這事逗你玩。隻是老太太的心思你也是知道的,她一心惦記著那個死鬼賈敏,連帶著對林黛玉那個病歪歪的東西也另眼相看。可就林黛玉那種小氣刻薄的性子,病歪歪的身子,怎麽配得上寶玉!”林黛玉和寶玉的事一直就是王夫人心頭的一道隱痛,此刻說起來,王夫人都恨不得好好質問賈母,你疼愛外孫女,就能把寶玉的前途搭進去了?“妹妹,你放心吧,我才是寶玉的親娘,如今還有娘娘在,寶玉的婚事,我不點頭,誰也別想做主。我的媳婦啊,就隻有寶釵一個!”


    薛姨媽也不是真的想把這事弄擰了,到底以寶釵的身份,能嫁入榮國府,絕對是高攀了的,而且就薛姨媽看來,寶玉長得好,對女子又體貼,上有家族爵位護著,中有貴妃姐姐幫襯,後麵還有王夫人賈母疼愛,實在是良配,開始發牢騷,也是這段時間氣著了,如今王夫人都這般斬釘截鐵給出了保證,她也就順著梯子和緩了臉色,笑道:“我也是一時氣話,姐姐的為人,我還能不知道?往日你也是極疼寶釵的,我自然放心。”


    王夫人就笑:“這才對嘛,咱們姐妹,你不相信誰,也不能不相信我是不是?”


    “是是是。”薛姨媽歉然道,“都是我氣糊塗了,一時倒忘了,你和老太太,那是不一樣的~”兩姐妹相視而笑,就好像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


    王熙鳳看著隻覺得虛偽的慌,又不耐煩跟王夫人呆在一屋子裏,乘著她們停下的空擋,忙道:“老太太要提寶釵做生日,這不就表示對寶釵的重視嗎?而且老太太還說了,讓我好好操辦,定要讓寶釵滿意。這不,我這就趕過來問寶釵喜歡吃什麽,需不需要我準備什麽好戲?”


    “老太太還有這麽說?”這倒是第一次聽見。薛姨媽和王夫人都有些不敢置信,為寶釵做生日也就罷了,還特意交代一定要好好操辦,還這麽關心寶釵滿不滿意,難道,老太太改變心意了?道:“寶丫頭向來不講究這些的,往日裏你置辦的就很好,不必特別添加些什麽了。老太太雖是好意,可我們也不能真的就順著杆子爬,鳳丫頭,你也就幫著多準備些老太太喜歡的吧,寶丫頭不挑的。”


    王熙鳳看王夫人也不反對,心裏就有數了:“太太姨媽放心,我知道怎麽辦了。”又等了一會兒,見她們沒別的要說的了,也就告辭離開,她還有得忙呢。薛姨媽王夫人滿頭霧水的,也沒了聊天的心思,說了幾句賈母果真是老狐狸,心思真難琢磨,也各自也就散了。


    等王熙鳳回屋和平兒一商量,再叫了婆子下去準備事宜,不過幾刻鍾,滿府裏都知道,老太太喜歡寶釵,要給她做生日呢!往日裏收過薛家打賞的更是沒交口的稱讚寶釵,大度、端莊、穩重,但凡能想到的好詞全往她身上套,傳著傳著,竟好似這偌大一個榮國府,諸多女孩兒,唯有寶釵最拔尖似地。


    迎春心胸開闊,雖不滿意這些下人把自己跟個商戶人家比較,而且自己竟還處於下風,但她也知道,這些下人是受了錢財,巴著薛家,說這些話時,未必就是真心,不快了一陣子,就揭過了此事。


    可探春惜春就沒有這麽好的脾性了。探春本就心高氣傲,自認是出眾的,往日裏她巴結著王夫人,也是受了不少誇讚的。如今倒好,寶釵輕輕鬆鬆使點銀錢,就把自己比的跟地上泥一般了,又恨自己為什麽是個庶出,不是太太肚裏托生的,有個有權有勢的親娘,手裏有大把的銀錢可以砸出去收買人心……夜裏在被窩裏躲著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起來,用了好些脂粉才遮住痕跡出去給王夫人賈母請安,看見寶釵時,就沒了往日的親近。


    而惜春,雖年紀小小,卻是嘴高潔孤傲的性子,往日裏就厭惡這勾心鬥角使計謀的事,此刻見了滿府下人不過因著老太太做主要給她做生日,就把她誇得天花亂墜,其他人仿佛都豬狗般了,再聯想了薛蟠是打死人來的府裏,往日裏更美好名聲,黛玉在時,寶釵若有若無地跟她較勁,登時就對寶釵的人品有了看法,若真是賢良淑德端莊穩重的,合該知道誰是主誰是客,如此時這般地喧賓奪主,把主人家的顏麵都掃到了地上,竟還敢說知書懂禮嗎?本就不對寶釵熱絡,經此一事,看見她,除非必要,更是連打招呼都省了。


    等到二十一日,寶釵生日,王熙鳳就賈母內院中搭了家常小巧戲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戲,昆弋兩腔皆有,又在賈母上房排了幾席上等的酒席,並無一個外客,隻有薛姨媽,史湘雲,寶釵是客,餘者皆是自己人。等吃了飯點戲時,賈母一定先叫寶釵點.寶釵哪裏敢,一再退讓,賈母隻不肯,無奈,寶釵便估摸著老年人喜歡的熱鬧戲點了一折《西遊記》,賈母自是歡喜,然後便命鳳姐點.鳳姐亦知賈母喜熱鬧,更喜謔笑科諢,便點了一出《劉二當衣》,賈母果真更又喜歡,接著寶玉,史湘雲,迎,探,惜,李紈等俱各點了,接出扮演.至上酒席時,賈母又命寶釵點.寶釵點了一出《魯智深醉鬧五台山》,寶玉撇了撇嘴,有些不喜歡,“隻好點這些戲。”寶釵道:“你白聽了這幾年的戲,那裏知道這出戲的好處,排場又好,詞藻更妙。”  寶玉道:“我從來怕這些熱鬧。”寶釵笑道:“要說這一出熱鬧,你還算不知戲呢。你過來,我告訴你,這一出戲熱鬧不熱鬧。——是一套北《點絳唇》,鏗鏘頓挫,韻律不用說是好的了,隻那詞藻中有一支《寄生草》,填的極妙,你何曾知道。”寶玉見說的這般好,便湊近來央告:“好姐姐,念與我聽聽。”寶釵哪禁得他這般懇求,臉上飛了紅霞,仔仔細細把那詞念了一通,引得寶玉是擊節叫好,直讚寶釵無書不知。


    邢夫人冷眼瞧著寶玉毫不知男女大防,為了聽戲文,臉都要貼上寶釵了,寶釵臉泛紅霞,偏還強裝著鎮定,細細為他解說——光從相貌上看,還真是金童玉女般的一對呢。再看王夫人薛姨媽,滿麵帶笑不說,眼底的喜悅,都快要化成水流出來了。而賈母呢,好似被戲台上的演出引去了注意力,看得正專注,可邢夫人怎麽看,都覺得她臉上帶著一股冷意來。戲台上孫悟空上躥下跳,好不熱鬧,可邢夫人瞧著,實在是遠不及台下來得有趣……


    至晚散時,賈母深愛那作小旦的與一個作小醜的,因命人帶進來,細看時益發可憐見.因問年紀,那小旦才十一歲,小醜才九歲,大家歎息一回,賈母令人另拿些肉果與他兩個,又另外賞錢兩串,直笑說喜歡這孩子。


    邢夫人知道這就是據說像黛玉的戲子齡官了,好奇心起來,倒是把人好生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還別說,這齡官年紀小小,身量又細,眉間身形中帶著細弱,小巧精致的五官,乍一看,還真有幾分黛玉的模樣。


    才這麽想,那邊就有王夫人恍然道:“怎麽看著這孩子這麽眼熟呢,竟像是在哪裏見過似的。”


    縱使黛玉不在,可府裏的太太奶奶姑娘,誰看不出這齡官像誰?當即都不說話,王熙鳳還笑道:“太太這話倒是耳熟,竟恍若在哪兒聽過呢。”當初黛玉初進府,可不是寶玉說過這話。立刻,目睹過那場麵的人都想起了寶玉當時傻乎乎的模樣,都笑起來。王夫人橫眼鳳姐,隻扯著嘴角。


    湘雲和薛姨媽寶釵卻都是不曾經曆過的,也沒覺得什麽好笑,湘雲天真性子,見王夫人說齡官眼熟,乘著空擋還真去細看了,想著,二太太果然眼尖,這小戲子看著忒是眼熟。再看她行動嬌柔,一派江南水鄉女子的溫柔,腦中靈光一閃,拍著手就叫道:“我知道像了,倒像是林妹妹的模呢!”


    王夫人登時是眉開眼笑,難得和藹地看了湘雲:“你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可不是極像嘛~”寶玉心底覺得有些不對勁,可黛玉又不在,眾姐妹在身邊,湘雲又笑靨如花,很快也把這不對勁忘了,盯著齡官看了許久,心底隻歎:“如此的姑娘,奈何竟是戲子,當真是天道不公了。”


    薛姨媽笑著,覺得這些日子憋在胸口的那股子烏氣,終於一掃而空了。可寶釵卻莫名地打了個冷顫,抬頭細看,賈母正笑眯眯地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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