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邢夫人會如此不識抬舉,在眾人麵子被落了麵子的元春,接下來好久都沒有好臉色,哪怕賈母說起往日元春在家時的趣事,她也隻是微微勾了嘴角,不見半點鬆快。賈母王夫人心底隻把邢夫人埋怨個了半死,不過礙著場合不好直說,當即便聯合一起,把邢夫人擠兌到了一邊,再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當然,邢夫人也樂得清靜。


    元春心情不好,這可不是好事,賈母尋思了一下,狀似無意地說道:“娘娘從小就能詩會畫,極是伶俐,這點啊,我現在身邊幾個丫頭都比不上,也就寶玉,跟娘娘同胞而出,還有幾分相像。娘娘可知,方才園中那些匾額對聯,可都出自他手呢。”


    元春當年在家時,是曾親自教導過寶玉的,他又是她如今唯一的同胞兄弟,豈有不疼的,賈母這一說,她當即精神一振,來了興致:“方才我聽太監說起時還有些不信,倒不曾想真是他做的,如此,卻是真長進了。”環顧了左右,怪道,“怎麽不見寶玉?”一邊忙叫人去傳,再細一看,也不見薛姨媽和寶釵,忙問了,“不是說薛家的姨媽和表妹在家中住著,怎麽都沒看見?”元春可是知道自家母親的心思,她有心聘寶釵給寶玉,這次修園子又拿了薛家不少銀錢,幾次在她麵前說項,沒道理今天這樣的場合,卻不讓這母女出來啊。


    王夫人當即就有些哀怨的看著賈母:“外眷無職,未敢擅入。”


    元春見此,哪還有不明白的,王夫人早前就說過,賈母有意讓林姑媽的女兒黛玉嫁給寶玉,向來慣著兩個玉兒一起,同吃同住,來往親近,根本不同意寶釵和寶玉一起,此次黛玉不在,她又如何肯讓寶釵出來露臉。可到底薛家為修園子出了力,自己在公眾打點所用銀兩也有出自薛家,自己卻不好不給薛姨媽臉麵的。想通這點,元春忙叫人去請薛姨媽寶釵:“都是親戚,何必講究這些?!”


    等及薛姨媽寶釵進來仔細一看,隻見寶釵麵若銀盤,膚若凝脂,端莊賢淑,果然如母親口中所說是難得地美人,方才自己以為已是很好的三春,在她麵前,竟都有些相形見絀,不由得元春點了點頭,就這相貌,倒是配得上她弟弟。


    王夫人當即喜上眉梢,親自為元春介紹了薛姨媽寶釵,薛姨媽等要行國禮,被元春攔住了:“骨肉親戚,不必如此。”又問薛姨媽近況:“身子可好?住在府裏可還習慣?”


    薛姨媽隻道:“蒙娘娘惦記,民婦一切都好,有老太太太太照應,沒什麽不習慣的。”


    “姨媽和太太是親姐妹,這都是當得,要有什麽需要的,隻管開口,千萬別客氣。”又誇寶釵,“確實出類拔萃。”更是親切問她賭了什麽書平日喜歡做什麽。寶釵又是個知禮懂事的,一番交談下來,也確實叫元春刮目相看,倒是相談甚歡。


    王夫人和薛姨媽看到這情景,不由都是笑了。可這邊的賈母,卻好險沒氣暈了去。她不是不喜歡寶釵,畢竟寶釵確當得端莊二字,要單從一個女孩兒來說,很是招人喜愛,可要把她嫁給寶玉,賈母卻是怎麽都不肯的。不說她隻是出身商家,嫁給寶玉,隻會讓人嘲笑寶玉好好公爵公子自甘墮落娶個商戶人家,更對寶玉前途半點益處也無,隻說寶釵那個兄長薛蟠,吃喝嫖賭無所不會,莽撞無知,手上還有人命,根本就是個潛在的威脅,不知道哪天就會惹出彌天大禍來。有這麽個姻親在,寶玉以後還有安生日子過嗎?王夫人打的什麽主意,賈母還不清楚,不就是看著薛蟠沒用,尋思著可以接著寶釵的手得到薛家的萬貫家財嘛,可她也不想想,薛姨媽雖隻有這一兒一女,平日裏也器重寶釵多餘薛蟠,可兒子女兒到底是不一樣的,真事到臨頭了,薛姨媽必是棄寶釵保薛蟠的,就是寶釵,為了自己娘家,在薛蟠大難臨頭之時,就不會去幫忙?就不會借賈家的勢?無知婦人,都掉進錢眼裏了,居然拿自己兒子的未來去博那虛無縹緲的萬貫銀錢!賈母真恨不得狠狠打王夫人一拐杖,寶玉如今有做貴妃的姐姐在,要再娶了黛玉,有林如海幫襯,未來前程不更好?林家就黛玉一個,等林如海一去,林家家產未必就少了。她怎麽點不透,一根筋吊死在了寶釵身上了呢?!


    眼瞧著元春被寶釵說得心情大好,竟是忘了開始和邢夫人不快,漸漸顯露出真心的笑容來,賈母終於坐不住了,笑著插了進來:“這些年寶丫頭在咱家,我仔細瞧著啊,真真是個可人疼的,除了娘娘啊,咱們家幾個丫頭倒都遜了一籌,女紅針線,詩書詞畫,無一不精無一不會呢。”


    “哦?”元春聽王夫人說,賈母並不滿意寶釵,此刻聽她誇獎寶釵,倒是吃了一驚,麵上隻不顯露,笑道,“薛表妹竟如此多才多藝,真是難得呢。”


    “可不是說。”賈母看起來倒是很真心地在為寶釵說話,“聰□□黠又體貼人意,要說這滿府裏最得我心意的,除了那能說會道的鳳辣子,也就是她了。”薛姨媽和王夫人對視一眼,都摸不清賈母的意圖,寶釵低頭羞澀一笑,手裏卻是攥緊了帕子,一顆心高高提了起來,同時懷疑,賈母,這是要做什麽?沒讓她們等太久,就聽賈母又笑道:“如此可人疼的丫頭,將來,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能配得上?!”


    當即,王夫人薛姨媽的臉全黑了,更可憐寶釵,俏臉上刷白一片,全不見半點血色。賈母卻是好整以暇,還笑嗬嗬看著寶釵對元春道:“你瞧這丫頭,都羞得不說話了。也是,這婚姻之事啊,向來是父母之命的。不過好歹是親戚,娘娘要看到合適的,可得幫著撮合撮合,薛家到底是皇商呢,這京裏大家公子不說,青年才俊可是不少,定有與寶丫頭‘匹配’的!”


    寶釵身子一顫,頭埋得更低了。薛姨媽隻看得心頭一陣陣發緊,要不是眼前這場合由不得她鬧騰,她都要好好問一問王夫人,明明是她信誓旦旦許了寶釵給寶玉的,不然她也不會拿出那許多銀子給王夫人修園子,憑什麽現在賈母這麽作踐她女兒?!


    王夫人也是尷尬,賈母這麽說寶釵,不是擺明了說她不滿意寶釵,當著元春薛姨媽寶釵的麵這麽下她們的臉,還說什麽匹配不匹配,這、這叫她回頭可怎麽跟薛姨媽交代啊。


    元春這下算是知道自己祖母反對寶釵當寶玉媳婦的決心有多大了,竟然在這當口都不給麵子,元春一時也冷下了開始的意動,猶豫了起來。母親向來誇讚寶釵,自己看在薛家的錢財的份上也就不說什麽了,可祖母如此反對,想必那林家表妹也是好的,那林如海不日又要回京任職,自己此刻還沒見過黛玉就定下了黛玉,不是一次得罪了祖母和林家?罷罷罷,寶玉還小呢,這事,還是以後再看吧,注意打定,手一鬆,就放開了寶釵,“薛表妹如此出色,自是當配最好的了~”沒反對,卻也沒同意,打個哈哈,就把這事岔了過去。薛姨媽寶釵這方舒了口氣,之薛姨媽看著王夫人的眼神,卻是不大好。王夫人也是有苦難言,掃了幾眼賈母,隻在心裏罵著老不死罷了。


    恰此時,有太監來報說賈政來了,元春如蒙大赦,趕緊叫人進來,太監在她前麵擺了簾子,父女倆就隔著簾子說話。深宮內院,無詔男子不得入內,元春與王夫人還有內命婦進宮請安每月進內省視時還可得見,可賈政,卻是真真自進宮後再沒見過,元春開始還隻開心賈政來能幫她從王夫人和賈母之間的矛盾中解脫出來,可說不到兩句,父女之情湧上心頭,登時就把這份慶幸扔到了腦後,垂淚不止。賈政也是情難自禁,多迂腐的一人,也在簾外哽咽道:“願我君萬壽千秋,乃天下蒼生之同幸也.貴妃切勿以政夫婦殘年為念,懣憤金懷,更祈自加珍愛.惟業業兢兢,勤慎恭肅以侍上,庶不負上體貼眷愛如此之隆恩也。”


    元春聽著更是淚水漣漣,囑咐著:“隻以國事為重,暇時保養,切勿記念。”卻是叨念來翻過去,一連說了好幾遍。賈母和王夫人見此,再多的心思也扔到了一邊,陪著哭了一通。最後還是又提到了寶玉,元春才暫時放開了對賈政的思念,讓寶玉進來好生看了一番。因著寶玉年紀小,又是胞弟,元春倒是帶著他在身邊坐了許久,想拉攏被邢夫人拒絕,跟寶釵多說了幾句結果又被扯進了賈母和王夫人的爭鬥中,這,大概也就元春今晚上最開心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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