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陽光很是炙熱,草木顏色都開始轉深,雖沒了春天初綻時的青翠,但那一片繁花盛開、姹紫嫣紅、花香四溢,卻也另有一番美麗。隻是越發炎熱的天氣,實在讓人興不起好好觀賞的欲望。窮人家忙著生計都來不及了,富貴人家倒是能弄到冰塊冰涼一會兒,隻是眼前複雜的形勢,已經讓這些權貴人家頭疼的要命,哪還有閑心看風景?尤其是邢夫人,即使榮國府花園裏的花花草草都有專職花匠照看著,端的是美輪美奐,她也提不起半點歡心去觀賞。


    這些日子發生的一連串的事,直叫邢夫人頭都大了一圈。首先,就是秦可卿的去世。


    秦可卿的去世後,賈赦就跟丟了魂似的,每日哭號,比秦可卿正經丈夫賈蓉都來得悲戚,自然是引得眾人疑竇不已,後麵更是和原著一樣弄來了老千歲不用的棺木,饒是賈赦以如今的威勢勸他放棄,都被他斷然拒絕了——這份膽魄,與他平日為人完全不一樣,邢夫人冷眼瞧著,尤氏都快要吐血了,臉色益發難看,本來隻是小病,這一來,竟是起不了身了。倒是賈蓉因禍得福,以前賈珍向來對他放牛吃草,可這次為了秦可卿出喪時好看點,竟不惜血本找了人疏通關係,給他捐了個龍禁尉。由監生搖身變成了三百龍禁尉之一,賈蓉看起來很滿意,因為在接下來的葬禮上,不管賈珍表現出來多麽不合時宜的悲痛,他一直都是麵帶悲傷,沒有半點激烈的反應。


    除此之外,那鋪張奢靡的豪華盛大葬禮,也引來了無數世交親友過來祭奠,尤氏病重,這一來東府就沒了可管事的。王熙鳳又按著原著被賈珍在賈母麵前求著‘請’過府去管家理事去了,邢夫人倒有心不讓她去,可賈珍那麽大歲數的人了,在她麵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嬸子垂憐,府裏現在亂成一團了,沒辦法,不得不請弟妹過去幫一把,嬸子放心,等得尤氏設子好些了,定叫弟妹早些回來,不會讓她太累。”這滿屋子自賈母王夫人到王熙鳳本人都同意了,對著賈珍,邢夫人那好再說個不字,隻好回自己屋子抱著琛哥兒鬱悶去了。


    偏禍不單行,林如海突然寄了封信過來說自己身子不好,要接黛玉回去,當時就把邢夫人嚇傻了,這原著裏林如海可是在秦可卿死前就病重寫信過來的,原先她以為秦可卿死了林如海還沒寄信來,可見他的命運是改了的,沒想到,卻隻是晚了一會兒,沒奈何,隻好暗自叫了賈璉過來囑咐一番,別的什麽也不說,隻叫他好好照顧著黛玉,旁人不管要他做什麽都不要理睬,千萬不可以鬧出什麽醜聞來,免得連累賈赦,更牽連自己。賈璉當時沒說什麽,隻是看那神色,卻是若有所悟的。畢竟是繼子,關係不親近有些話邢夫人不好多說,賈赦又不在,她也隻好派了個不起眼的自己心腹婆子跟著賈璉一行去揚州,暗地讓她多留心,最好別讓黛玉受委屈,再不行,暗自把事情記下來,回頭告訴她也好,隻是心底不由得失落,自己能做的,竟隻有這些嗎?有那麽一段時間,邢夫人都忍不住懷疑,原著裏的事情一件件地按著她原本的方向發生了,那她和賈赦,真的能逃脫他們固有的命運嗎?人定勝天,真的可以實現嗎?


    偏又趕著這時候,琛哥兒受了風寒,發起了高燒,邢夫人本就心情不好,看著琛哥兒燒的小臉通紅,邢夫人更是一顆心揪在了一起,痛苦難當。賈赦當時也不在,賈母哀歎幾聲,也隻是叫太醫多看看,王夫人等人更隻有幸災樂禍的,邢夫人忙著照看孩子,隻好咽了這口氣。等琛哥兒好不容易好起來,她卻是再撐不住,病倒了。


    這時事再多,也是榮國府內部的事,可等邢夫人病情略有好轉的時候,忽然就傳來皇帝要禪位的消息,一石驚奇千層浪,滿京城的權貴人家全忙活了起來,疏通門路的疏通門路,打探消息的打探消息,卻都不敢大張旗鼓,隻在私下進行,京裏彌漫著一股緊張低沉的氣氛。


    很多人都不相信皇帝怎麽會突然禪位,雖然他對三皇子如今確實很是寵愛,可有哪一個皇帝是願意主動放棄自己手中的權利的?好事者就忍不住猜測,皇帝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呢?最近三皇子可是常往宮裏跑,前段時間皇帝生病時更是就住在宮裏了,名義上是盡孝可私底下,誰知道是幹什麽了。大皇子二皇子抓著這話題,更是大做文章,口口聲聲皇帝因為先前那場病,人都有些糊塗了,現在弄出這樣的旨意,是被三皇子給蒙蔽了……就差沒直說皇帝這道旨意不算數了。台麵下的形勢更是劍拔弩張,好幾個兵營都動起來了,鬧到最後,都全城戒嚴了。不說邢夫人心驚肉跳的吃不下飯,剛有起色的病情又開始惡化了,就是賈母也沒了玩笑的心情,連看到寶玉也高興不起來了——這在以前,根本不可想象。


    不過總算三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又有皇帝的支持,在京城局麵一片危急的時候,禁衛軍,拱衛京畿的武衛軍全動了起來,老皇帝帶著三皇子當著滿朝眾文武大臣,狠狠發落了大皇子二皇子,降親王爵,訓斥,隻把兩位皇子教訓的麵無人色,又當場發作了他們的幾個股肱心腹,罷官抄家,讓百官是噤若寒蟬,就是心底再著急,麵上都不敢說話了。老皇帝又乘熱打鐵,敲定了禪位事宜,交代禮部尚書負責此事,還讓一個不起眼但卻是三皇子心腹的禮部小官從旁協助。一邊兵將虎視眈眈,老皇帝又是難得的鐵腕手段,百官哪還敢再說話,都做了啞巴閉口不言。兩大營房的兵一直沒撤,大皇子二皇子更是直接被監禁,直等到禪位大典結束了,這才放了他們,可此時,什麽都晚了,大局已定、君臣已別,三皇子,已經是皇帝了!


    大皇子二皇子倒是想造反來著,可一來老皇帝如今的太上皇對他們成見已深,父子情分已經沒剩下多少,要再鬧事,怕就是身死的下場,二來三皇子手段也狠,初繼位就很是利落的在緊要部門換上了自己的心腹,大皇子二皇子根本沒把握自己起事後能不能成功,隻好怏怏作罷,雖然還是沒打消心底的那份小心思,卻也老實多了。至此,京裏那沉凝的氛圍,才慢慢消散開,漸漸有了活潑的氣息。


    邢夫人這才鬆了口氣,不再為賈赦日夜擔憂,專心致誌的養起病來,等到她完全好起來,新君的位置也暫時坐穩了——賈赦,終於有時間回家來休息一段時間了。


    “雖然也不是完全就不管事了,但暫時的,我能在家多待會兒。”賈赦有些愧疚的看著邢夫人,“這些日子實在是忙,孩子生病,你生病,我都沒能在你身邊陪著,對不起。”當時聽到說琛哥兒生病了,賈赦真想扔下一切奔回來照看,可是形勢不由人,他要敢拋下一切,怕就要被三皇子、不,現在的皇帝狠狠收拾了。等再聽到邢夫人病重,他更是急得滿屋子亂轉,卻又不敢在人前表現出來。賈赦都不敢想象,本就心裏焦急的邢夫人,看到孩子生病,一個人難受卻都沒人陪在她身邊,到底多難過,“抱歉~”


    邢夫人怎麽會怪他:“你那不是有正經事兒,又怎麽能怪你?!要是能抽出身來,你能不回來?”笑笑,讓他仔細看自己的臉色,“瞧,我臉色是不是很好,很健康?你也別覺得對不起的,這滿屋子下人照顧著呢,連倒杯茶都不用自己動手,這還不是多虧你在外麵打拚我才能這麽舒服?要沒你,我在這府裏,能得到多少尊重?”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有些好笑,“這年代,女人的風光,是要靠著男人在外麵的功績堆出來的,自己再本事,那都是空的。我現在,可是靠著你過日子呢~”


    她笑得那麽賊兮兮的,一看就知道說的不是真心話,偏卻說得有模有樣的,賈赦忍不住就笑了起來,順著話題開玩笑道:“那我現在,有沒有給你爭光呢?”


    邢夫人肯定地點點頭:“當然,我現在在府裏的地位,琛哥兒受重視,可都虧了你!”


    那樣堅決的口吻,那樣認真的表情,賈赦不覺得又愣住了,再回過神,嘴角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很快的,連眼底,都是滿滿的歡愉。他在外麵那麽拚命的奮鬥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妻子孩子能得到更好的照顧?可有時,他也會覺得抱歉,自己光顧著事業,都沒能好好在邢夫人身邊陪著她照顧她,但是現在,邢夫人說,是他的努力,才讓她過得更好,她半點沒有怪他——還有什麽比這更讓人覺得歡欣的呢?!


    邢夫人察覺到他的好心情,白了他一眼:“在你眼裏,我是那種因為你不能陪我就無理取鬧的女人啊?不就是說了兩句,你至於這麽高興嗎?”


    賈赦哪敢說是啊,搖搖頭,忙道:“怎麽會,你一直都是很通情達理的。”看邢夫人衣服似笑非笑的表情,賈赦摸摸鼻子,黯淡了神色,“我這不沒想到你一點都不生我氣嗎,你生病我都不在,我這心裏……”臉上更沒了先前的喜悅,


    這下輪到邢夫人慌了手腳:“你別這樣,我不都說了我沒事,我從來沒怪過你啊。我開玩笑的,真的!你別難過啊~”她焦急的拉著賈赦的胳膊,後悔死了開始的亂說話,本來嘛,氣氛好好地,賈赦又那麽開心,她何必那麽多嘴地說出那些話呢,不就是因為賈赦笑得那麽燦爛,覺得害臊了嘛,這下好了,亂開玩笑的結果,就是害的賈赦真的難過了,“我說真的,你對我,又體貼,又溫柔,每次休沐都記得給我帶我喜歡,會時時記著我……天底下,沒比你更好的丈夫了~”


    賈赦看上去好了很多,可精神還是有些萎靡,有些猶疑地看著她,不確定道:“你不是哄我的吧,我哪有那麽好?”


    “真的真的!”邢夫人急忙的點頭,好像不這樣就難以表現她的真誠似的,“天底下再沒有像你這樣好的丈夫了,能嫁給你,是我賺到了,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我呢……”那好話,是一堆一堆的往外到,中心思想隻有一個,那就是,賈赦,是天下難找,該列入國寶級被保護的人種,她能嫁給他,那是幾世修來的運氣。


    賈赦聽著這些話,眼神越來越亮,不過麵上卻依舊沒有笑容,惹得邢夫人更是一串串的好話哄著她。賈赦隻聽著,隻是偶爾在邢夫人看不見的角度,笑得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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