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紛繁忙亂應酬待客過後,賈赦的假期終於到底了,他也要去禁軍走馬上任了。臨走前一晚,邢夫人心疼的直念叨,說著自己聽來的軍營裏操練的辛苦,夥食極差……被賈赦好說歹說的,才勸住睡了。


    老實說,雖然進了禁衛軍,以後就得出操站崗,生活也沒家裏的好,但比起那每天源源不斷地客人,肉麻惡心的阿諛奉陳,賈赦還是比較傾向於前者的。起碼,前者是身體累,睡會兒也就好了,後者那可是心累,肉麻的話想起來,連隔夜飯都能吐出來。而且禁軍五日一休,中級將領的管理不是很嚴格,他還是能常常回家,也沒什麽遺憾的。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孩子的事了~賈赦想到這裏就歎氣,難道,真的要他每天請假回來造人?這傳出去可是丟臉的。不過,要真能生個小包子出來,那也無所謂了呢……算了,也就一年的時間,等新帝上位,他還不知道在哪兒呆著呢,還是在禁軍好好幹吧。


    這麽想著,賈赦終是去了禁軍上任去了。他這一走,邢夫人心裏難免就有些空落落的,每天也隻看些賬本,偶爾去給賈母請安,陪她說說話,整天無精打采的。賈母看在眼裏,當著她的麵不說,暗地裏卻沒少笑話她的兒女情長。當然,這也就是現在賈赦已經是一家的頂梁柱了,要擱以往,賈母怕就要說邢夫人不賢惠了……


    不說這邊邢夫人的情況,但說迎春這邊。自三個嬤嬤進府,常駐了這裏,迎春的生活,就開始了翻天地府的變化。


    李嬤嬤從宮裏出來,對這個榮國府也是早有耳聞的,不說今上對賈家很有一份情誼,當今襲爵的賈赦也是個有本事的,靠著自己,一路爬到了三品,再加上一等將軍的爵位,在這京裏,也算得顯貴。而且就她看來,這個賈赦大老爺,麵上看著粗獷豪爽,暗地裏的心機,怕也不少呢。所以,她就很奇怪,這樣的人,怎麽會有個迎春這樣懦弱的女兒呢?


    她在迎春身邊不過呆了小半個月,卻足以讓她把賈家上上下下都摸了個透徹,尤其是迎春院子裏的人情往來丫頭婆子,更是了解地清清楚楚。說句不客氣的,這個迎春,還真的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你見過誰家的大家閨秀,說話跟貓叫似地,仿佛沒個中氣似地?


    你見過誰家的大家閨秀,每天低著個頭,沒有半點神采的?


    你見過誰家的大家閨秀,切切諾諾,連被下人爬到頭上作威作福了還半句話不敢多說的?


    ……


    也就這迎春了。


    要不是知道迎春這樣是因為小時候賈赦對她的冷落而被下人冷嘲熱諷形成的習慣,李嬤嬤都要懷疑,這麽個人,到底是不是賈家的千金的。


    不過她也知道分寸,雖然心裏有異議,麵上卻半點不顯,等著把賈家的事都理順了,才開始行動起來。


    首先,就是迎春院子的那些無法無天的奴才。


    迎春的奶嬤嬤最是個喜歡喝酒賭錢,家裏的幾個兒子也不像話。她仗著自己是迎春乳母,迎春又是個懦弱的,在迎春院子裏,可算是作威作福。迎春的份例銀子首飾,她沒少順手牽羊帶回家去,就這樣,還每每叨念著迎春是吃著她的奶長大的,偏一點也不知道心疼她,是個沒心沒肺的……


    李嬤嬤從第一眼看到她就厭惡不已,這會兒要找人開刀立威,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


    一個奴才,仗著自己奶過小姐,就敢這麽囂張。還敢說小姐對不起了你,好啊,咱們就到老爺太太麵前,好好分說分說!


    聽說李嬤嬤收拾的是迎春的奶嬤嬤,邢夫人連半點深究的意思都沒有,直接發話,讓李嬤嬤想怎麽辦就怎麽辦。


    對這個不守規矩把偷拿迎春東西當成了習慣的奶嬤嬤,邢夫人早就看不順眼了,以前也曾敲打過,可回頭她就忘了,還變本加厲起來。邢夫人想處置她很久了,不過當時賈赦不在,她在賈家的位置不高,要真貿然處置了比較有體麵的奶嬤嬤,怕是賈母得找她過去訓話了,她這才一直沒動手。現在不一樣了,賈赦回來了,還升了高官,賈母現在喜歡她還來不及呢,根本不會給她沒臉。難道現在李嬤嬤出了頭,這時不處置這刁奴,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奶嬤嬤早在被李嬤嬤帶著來見邢夫人的時候就覺得不好,再聽李嬤嬤一一細數她再迎春院子裏裏說了哪些混賬話,拿了什麽不該拿的東西時,冷汗浸濕了背心。她知道她這次怕是不好,可也隻以為跟以前一樣,被邢夫人罵幾句,了不得打幾板子,沒想到邢夫人竟是要讓李嬤嬤處置她。當即就有些不服氣了,同是嬤嬤,雖然她是請來的教養嬤嬤,可二姑娘那是吃著我的奶長大的,憑什麽她就能處置我了?“太太,小的知道錯了,小的一時糊塗,鬼迷了心竅,這才幹出這種混賬事來,以後必不敢再犯了的,求太太開恩,饒了小的這一次吧……”卻是半句不提李嬤嬤。


    邢夫人嗤笑:“以後必不敢再犯?這話你都說了多少次,我聽了多少次了?可什麽時候見你改過?”當即不再看她,徑直問了李嬤嬤道,“依你看,這樣的刁奴,該怎麽處置。”


    李嬤嬤聞言,半躬了身子,回答道:“回太太話,依我看,這嬤嬤目無主子,全不見府中規矩,偷盜賭錢吃酒,無一不會,若是繼續留在府中,怕將來還有禍事。”意思就是直接把她趕出去了。


    邢夫人聽著很是很滿意,真說到她心坎裏了,這個奶嬤嬤,實在不是個東西,仗著迎春性子好,對主子沒有半點恭敬不說,都把迎春的財產當自己家的了,趕出去了,迎春的日子也好過些。“既然李嬤嬤這麽說了,那……”


    她話還沒說完呢,下麵奶嬤嬤就慘叫了一聲,哭喊道:“太太饒命啊,小的都這把年紀了,要出了府,哪還有活路啊~~小的是幹了些糊塗事,小的真知錯了。太太就看在小的奶過二姑娘的份上,饒了小的這一次吧,太太啊~~~”那淒慘哭喊的模樣,倒真有幾分可憐,隻不知是為了以後拿不到迎春房裏的東西了,還是因為要離開賈家這個供吃供喝的地方了。


    邢夫人眉頭都不皺一下,看了王善保家的:“把她拖出去,打二十板子,再去跟璉兒媳婦說一聲,把她趕出府去。”


    王善保家的跟著奶嬤嬤沒什麽交情,聽到命令很是幹脆的答應了一聲,起步就要走。那奶嬤嬤看到這仗勢,嚇得魂都飛了,太太這是要動真格的啊。賈家大門大戶,對下人也好,她又是迎春的奶嬤嬤,向來體麵,不說迎春屋子裏那些東西她拿出去一當一賣都是大筆的銀錢,就是府裏這裏吃點那裏拿點,也比外麵好上不知多少,她那裏舍得離開,更何況這還有二十板子呢。眼珠子轉了轉,哀嚎了起來:“看在我在賈家伺候了幾十年的份上,太太饒了我吧,我在賈家呆了大半輩子了,離了這裏,我怎麽活啊,太太您最是心慈的,行行好,饒了奴才吧,您和老太太二太太都是吃齋念佛的菩薩人,平素對誰都是網開一麵的,這會兒也饒了小的吧~~二十板子,小的真挨不住啊,要是有個什麽,小的賤民不值什麽,傷了老太太太太的福氣就不好了啊~”


    這是、在威脅她啊?


    邢夫人這些日子本就因為擔心賈赦在禁軍中的生活而心情不好,這會而聽了奶嬤嬤說是為她們著想,暗裏則暗示她們要真把她趕出去,會傷陰德,當即勃然大怒,冷笑一聲,道:“倒沒想到你這婆子,不但長了熊心豹子膽,敢偷拿主子財物之外,竟還有張利嘴。傷福氣?哼,要能處置了像你這樣的刁奴,還二丫頭一個公道,我還怕傷福氣?”叫了綠菊,“你去給老太太回個話,就說我這裏出了個刁奴,還說我要處置了她,會傷了老太太福氣。看看老太太打算怎麽處置~”


    綠菊跟迎春身邊的司棋關係極好,早對這奶嬤嬤不滿了,有了這機會,還不趕著去見賈母,脆生生應了聲是,一路小跑著就出去了。


    奶嬤嬤這下悔得腸子都青了,她本意隻是想借賈母憐老惜貧的性子唬唬邢夫人,不過是看邢夫人小門小戶出來,不一定有膽子有魄力處置她,沒想到邢夫人竟如此果決,二話不說地把事情捅到了賈母麵前。賈母哪怕再慈善,對老人再體諒,也絕不可能容下爬到主子頭上去的奴才,更何況,現在賈赦出息了,迎春還是他唯一的女兒。想到這裏,奶嬤嬤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巴子,出去就出去吧,不就是二十板子,忍忍就過了,兒子媳婦這都還在府裏當差,就是以前迎春那裏拿的東西,也夠她吃喝一輩子了,何苦還這麽嘴碎,這會兒,也不知道老太太要怎麽處置她……


    邢夫人也懶得理會她,和顏悅色的看了李嬤嬤,細細問了迎春的現狀,李嬤嬤打算怎麽教導。


    李嬤嬤也是真有本事的,依著這些日子觀察的,給迎春製定好了教導計劃:“二姑娘棋藝極佳,若是能再學學,也稱得上高手。至於書畫琴藝,便有些疏漏,不過姑娘資質好,多教導,想必也有進步。這些,小的打算讓孫嬤嬤負責。心地善良,性子和順,這是極好的。隻不過對下人實在是寬厚了些,隻是這人多有貪得無厭的,為了免得將來再有刁奴出現,少不得還要請二姑娘多多拿出些硬氣來,不說讓下人望而生畏,起碼心裏也要有所顧忌才好。這些,奴才會親自給姑娘說說。姑娘女紅做的有些少,隻怕還要錢嬤嬤幫著多做幾件。”一項一項說下來,極是委婉,半點沒說迎春不好的。


    邢夫人很高興,這個嬤嬤,真沒白請,瞧著說話藝術:“行,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你隻管放手去做,缺什麽隻管叫人來說就是,隻一點,務必要讓二姑娘出色出彩。她是我女兒,我不希望她受任何委屈,現在不行,將來,也不能有。”


    “小的明白了。”李嬤嬤還是那樣不卑不亢的回答著。她知道,邢夫人這是要她教導著迎春改改性子,不要再這麽懦弱,否則,將來在夫家,還有得氣受。不過作為教養嬤嬤,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她也不會讓迎春這樣軟綿性子下去。邢夫人說的,正是她想做的,當然沒問題。


    看著這樣的她,邢夫人相信,迎春以後,絕不會再是那樣三針紮不出聲的木頭人了。“李嬤嬤,這次,你做的很好,以後也要這麽一心為主子才好。”


    “謝太太誇獎,這是小的分內事。”李嬤嬤謙虛著。


    這時,綠菊也回來了,帶回來了賈母的話:“這些個老刁奴,仗著奶過哥兒姐兒,就敢做出這麽混賬的事來,她老婆子不怕傷福氣,敢欺侮到主子頭上去,這樣的刁奴,直接打四十板子攆出去,不用回了。”


    奶嬤嬤身子一下就軟了,她這把年紀,四十板子下去,哪還有命啊?


    邢夫人看著她那樣,半點不覺的同情,這做人啊,不能太貪。“王善保家的,你帶著人,去這婆子的家裏搜搜,她該拿了二姑娘不少東西,現在既然出府,斷沒有再拿著出去的道理,全去給我搜出來。她不是還有兒子媳婦在府裏當差?全攆出去,婆婆母親做出這樣的事,也不知道勸著點,可見也不是什麽好的,正好一次攆出去,清淨!”


    奶嬤嬤這下全傻了,把她全家攆出去?“不,不,太太,小的知錯了,這和小的兒子媳婦沒關係啊,都怪小的糊塗,您饒了他們,饒了他們吧~~”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拉出去!”邢夫人一聲喝,左右忙拉著奶嬤嬤出去了。


    聽著外麵奶嬤嬤一陣陣的哭喊,所有下人都是凜然,看來,以後真要小心點了,太太不好惹,這個李嬤嬤,也不是省油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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