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陣撕裂空氣的呼嘯,沉重的合金巨劍宛若一道從天墜落的星辰般轟然斬向大地,重劍無鋒,卻如切開黃油般將一隻宛若重型戰車般的巨型惡魔輕而易舉地撕成了兩半,而後伴隨著轟然雷鳴的巨響,凡娜一拳轟在大地上,在可怖的震蕩中,幾隻聚集在她周圍的弱小惡魔竟直接被這震蕩碾成了糜粉。


    怪異尖銳的嘯叫從身後響起,一枚蘊含著汙濁能量的飛彈從一個刁鑽的角度襲來,凡娜迅速起身,但在她準備伸手擋下那枚飛彈之前,一個迅捷的黑影已經從側麵衝來,一柄銀光閃爍的雙手大劍擋下了那險惡的偷襲,隨後幾名手執附魔鋼劍的陸戰隊員便一擁而上,將不遠處發動偷襲的惡魔細細切做臊子。


    凡娜抬頭看向那黑影,微微點頭:“反應速度很快。”


    安珀臉上露出開心的模樣,她高興地點了點頭,接著又忍不住用帶著驚歎和豔羨的表情看了凡娜一眼:“您真的……比我想象的還強。”


    “還好,今天狀態比較好,”凡娜隨手轉了轉手中的合金巨劍,反手將其刺入身旁的霧氣,將一隻剛剛從濃霧中成型的幽邃獵犬當頭貫穿,隨後另一隻手在劍柄上輕輕一彈——那惡魔瞬間被碾成細膩的塵埃,“而且這些惡魔並不是很強……比我最近對付的敵人弱小多了。”


    安珀臉上表情好像僵硬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恢複過來,接著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繼續去指揮戰士們清理洞窟入口附近出現的遊蕩惡魔,同時組織戰鬥人員輪番休息、加固防禦。


    凡娜也重新抬起手中巨劍,但就在這時,她仿佛突然感覺到了什麽,目光微微一凝,看向濃霧深處。


    在某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個身影——一個披著破舊長袍的身影,正佝僂著身體走過峽穀中的石灘。


    那身影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周圍激烈的戰鬥,沒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惡魔和教會戰士們,他就像另一個時空維度中浮現出的幻影,行色匆匆地穿過了霧靄。


    這僅持續了一瞬間——當凡娜再次眨眼的時候,他已經消失不見。


    而後,一隻由無數骸骨堆疊交織而成的、外觀仿佛一個直徑三米的猙獰“骨球”的可怖惡魔從不遠處的濃霧中浮現出來,骨球內部傳來的空洞嘶吼讓凡娜不得不暫時壓下心中疑惑,舉劍迎向敵人……


    一連串密集的火槍攢射聲中,從黑色大門裏爬出來的怪異惡魔還沒來得及穩定形態便被玩具兵們發射的子彈撕成了碎片,隨後伴隨著口令和哨聲,渾身塗抹著花花綠綠油漆的玩具兵們迅速重整隊伍,並開始在地麵上挖掘工事,將一門門用木頭雕刻的炮車推上陣地。


    莫裏斯好奇地看著這一幕,隨後伸手從地上抓起一個玩具兵放在眼前仔細觀察著,他額頭的金屬板向後退去,在顱腔裏無數飛快旋轉的齒輪和震顫的簧片之間,一組精密的透鏡被機械臂推送出來,聚焦在那玩具兵身上。


    玩具兵奮力掙紮了幾下,開始用手中步槍的槍托奮力砸著莫裏斯的手指,木頭和金屬碰撞間發出一連串“鐺鐺鐺”的響聲。


    莫裏斯鬆開了玩具兵,一邊活動著手指一邊扭頭看向旁邊正在用指揮棒不斷控製各種玩具兵、折紙戰車、折紙士兵布置陣地的“海中女巫”:“……還挺暴躁。”


    “……您能別一直抓我的士兵去研究了嗎?”露克蕾西婭無奈地看了莫裏斯一眼,“要不您去研究研究那些惡魔的殘骸?這裏到處都是……”


    “惡魔殘骸有什麽好研究的,船上隔三差五就有,”莫裏斯隨手拿出煙鬥,但放到嘴裏才想起來自己目前正處於“鑄造狀態”,隻好又悻悻地把煙鬥放回口袋裏,“有機會我要向你請教一下人偶技術,你使用的驅動方法好像跟學院技術有些聯係,但路線不同……”


    “等這裏的事情結束,當然可以——我也對你使用的鑄造體很感興趣,”露克蕾西婭隨口說道,“我和真理學院打過不少交道,知道伱們有這種短暫將自己的一部分軀體轉化成機械的‘神術’,但把全身都‘鑄造化’……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莫裏斯笑了笑,喉嚨裏發出簧片震顫的嗡嗡聲,但就在這時,眼角餘光突然瞥到的一幕打斷了他想說的話。


    在昏暗的洞窟深處,在那扇黑門側麵的一處空地上,似乎突兀地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披著破舊的白色長袍,仿佛已經在那裏站了很久很久,而不管是周圍的惡魔還是露克蕾西婭召喚出的“士兵”都好像沒有察覺這個不速之客——ta就那麽靜靜地站在戰場上,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樣子仿佛是從另一個時空維度投來的幻影。


    他似乎是在觀察那扇黑門,一直保持著凝望大門的姿勢一動不動。


    然而僅僅是一瞬間,當莫裏斯再度眨眼的時候,那個古怪的身影便消失不見了。


    露克蕾西婭突然注意到了莫裏斯的異狀,在指揮士兵們消滅了又一隻從黑門中鑽出來的惡魔之後,她立刻轉過頭:“怎麽了?”


    “……有一個身影出現在黑門附近,”莫裏斯語氣凝重,“但眨眼間就不見了,你沒看到嗎?”


    “沒有,”露克蕾西婭搖搖頭,同時眉頭微微皺起,“該死,我剛才沒注意那個方向……”


    “……沒關係,”莫裏斯看了這位“女巫”一眼,擺擺手,“我拍下來了。”


    露克蕾西婭表情一呆:“拍……?”


    莫裏斯點點頭,與此同時體內已經開始傳來一連串齒輪轉動和機關切換的哢噠聲,隨後他的整個下巴關節便以非常驚悚的方式直接掉了下來——一個黑沉沉的開口暴露出來,並緩緩吐出張巴掌大的相紙。


    莫裏斯把相紙抽出來,在空氣中甩了甩,另一隻手隨手把下巴關節安裝回去,接著把相紙遞給露克蕾西婭:“不是很清楚,似乎受到了幹擾,但還是能看出有個白影。”


    露克蕾西婭表情怪異地接過相紙,看到了黑門附近的那個模糊身影,但目光還是忍不住落在莫裏斯身上:“……為什麽連這功能都有……”


    莫裏斯微微一笑:“我說過了,我年輕的時候有許多探險經曆……”


    露克蕾西婭:“……”


    ……


    鄧肯仿佛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當自己將手收回去的時候,有什麽東西被悄然改變了——是自己的命運,還是這個世界的未來,他也說不清那是什麽。


    他隻是冥冥中有一種感覺,自己此刻做出的這個決定非常關鍵,無論它是好是壞。


    他抬起頭,看到那顆暗紅色的核心仍然平靜地漂浮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核心中的光芒忽明忽暗,而核心背後的那道巍峨“山脈”則安靜下來,其表麵的燈光陣列顯得有些暗淡。


    自己的拒絕並沒有“激怒”這個古神,祂似乎隻是有些……困惑。


    過了好一會,那核心中才發出聲音:“為什麽?”


    接著,核心內部的光芒又比剛才稍微明亮了一點,它繼續開口:“理論上,讓庇護所得以修複應該是符合你意願的——你已經拯救了三座城邦,而‘接管’這個世界,可以讓所有城邦得到更加徹底的拯救,且在相當長的時間裏都不會再受到失控和汙染的威脅……我計算了所有的可能性,你都應該樂於見到這樣的結果,可你為什麽會拒絕?”


    鄧肯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道:“然後呢?”


    暗紅色核心中的光芒似乎有些困惑:“然後?”


    鄧肯語氣平靜:“在你所說的‘相當長的時間’之後呢?”


    暗紅核心陷入了沉默,緩慢明滅的微光似乎顯示著它的猶豫。


    “我不知道是否還有別的方案——或許,你的提議確實是現階段最好的選三,或許一切真會如你所說的那樣發展,但至少現在……我不能答應你。”


    鄧肯平靜地說著,同時向後退了一小步。


    “就當做是直覺吧……我感覺你的‘方案’有很大的問題,我認為還有別的辦法——而不僅僅是重置這個庇護所,繼續苟延殘喘下去。”


    他停頓了一下,很認真地看著核心中的那幾道微光。


    “而且就像你剛才的反應——很明顯,你並不能確定‘相當長的時間’之後會發生什麽。或許我的接管真的可以讓整個庇護所恢複到最佳狀態,並且彌補它目前的所有缺陷,但連你也不能確定,像這樣修複之後的、完全符合‘藍圖’的庇護所到底還能運行多長時間——


    “曾被認為‘永恒’的太陽已經熄滅了兩次,被稱作‘永恒帷幕’的邊境迷霧從幾十年前開始就在不斷發生坍塌現象,眾神正在逐漸死去,你也清楚自己的狀態——萬物易朽,而我並不認為隻要自己也坐在遠古諸王和諸神的位置上就可以改變這一切……畢竟,作為一個供眾生繁衍生息的‘世界’,這片‘無垠海’不管是從資源還是從空間上,都太……局促了。


    “而且從自私的角度講,我不希望在接管了這一切之後,在另一個一萬年後,我會再坐在你的位置上,和你一樣看著這個庇護所再次陷入終末——到那時候,我又該找誰來‘接管’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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