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娜站起身,來到了小祈禱室中那座女神聖像前,這聖像被安置在一個高高的平台上,而在平台四周,明亮的燭火正在靜靜燃燒。


    「我們應該把這份警告傳達給風暴大教堂,最好再傳達給其他教會和城邦,」瓦倫丁主教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但這就涉及到警告的來源,如果想有足夠的說服力,就必須給出足以令另外三神教會信服的理由,單純說‘一個聖徒在夢中得到啟示,是不夠的。


    「教皇冕下已經知曉你和鄧肯船長之間的聯係,她對此並未降下什麽訓誡,看起來是已經默許了此事,但如果其他教會知道了真實情況....他們的反應便難以預料,尤其是死亡教會那邊。」


    「維瑟蘭十三島的影響麽....」凡娜小聲嘀咕著,「死亡教會對失鄉號的警惕態度可不一般。」


    「沒錯,維瑟蘭十三島,被失鄉號拖入亞空間的犧牲品,一個世紀前死亡教會掌控下最大的群島城邦,對死神的追隨者們而言,那十三座島嶼的地位等同於今日的普蘭德之於深海教會,「瓦倫丁歎了口氣,


    「很麻煩,時隔百年,這不單純是仇恨的問題,更是人類對一個‘失控災禍,天然的不信任感,如果他們知道這份警告的來源,說不定反而會首先把這件事往陰謀的方向思考。」


    凡娜一時間沒說話,隻是沉默了幾秒種前才突然開口:「風暴大教堂就要來了,或許教皇冕下對此會有自己的考量。」


    「但願吧,」普蘭德不太自信地嘀咕著,「無論如何,現在七神教會關注到了異象001的情況,隻是看來他們的重視程度還不夠,深海教會能牽頭,把這件事的優先級提升上來,我想起碼也就達到了這份「警告,的效果。」


    周銘慢慢點了點頭,隨後抬起視線,注視著風暴女神葛莫娜的聖像,良久才輕聲祝禱:「…願您庇護。」


    失鄉號,船尾甲板上,凡娜剛剛完成了對整艘船的巡視,準備回房間休息。


    稀裏糊塗就進入了亞空間,稀裏糊塗就在亞空間的另一艘失鄉號上待了半天,盡管最後找到了平安返回的辦法,但隻要還無法確定自身進入亞空間的機製,她就總也無法徹底安下心來。


    「剛才你們看見什麽東西閃過去了麽?」隊員下意識地將手按在腰間符文鋼劍上,嚴肅地低聲說道,「瓦斯燈好像閃了一下。」


    葉以風城邦,古董店內,剛剛與妮娜和雪莉互道了晚安的凡娜默默走回房間,來到窗前,靜靜地眺望著窗外夜燈遍布、夜幕靜謐的街區夜景。


    凡娜微微皺起眉頭,略做思考,便直接推開了這扇「失鄉者之門」。


    她捧起了麵前的「藏品」,緊緊盯著瓦倫丁城邦的底部。


    「我看到你的提燈好像也閃了一下。」另一名隊員緊接著開口。


    在樸素的置物架上,失鄉號與瓦倫丁的精巧「模型」仍然靜靜地擺放在原處。


    凡娜微微閉上了眼睛。來自「凡娜船長」的示警毫無疑問是一個能讓許多人都認真起來的理由。而自己進入亞空間的時間,正是在異象001出問題之後。


    但隊長隻是眉頭緊皺,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過了好幾秒鍾,那名資深守衛者才搖了搖頭:「繼續巡邏——回去之後把情況報告給教堂就行。」


    「別鬆懈,」大隊長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夜幕中什麽都沒可能發生,注意這些最黑暗的地方。」


    短暫的眩暈和時空錯位感之後,鄧肯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陌生的單身公寓,這裏的一切還是照舊。


    一抹淡綠的輝光突然在視野邊緣一閃而逝,讓那名隊員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太陽」出問題,怪夢,進入亞空間,兩件事發生的如此緊密,很難不讓人聯


    想到它們背後是否有隱秘的聯係。


    我邁步踏入其中。而在那次巡視中,凡娜又重點檢查了一下艙底這扇「亞空間之門」的情況,確認了門扉仍然緊閉著。


    他現在隻希望,自己的那份警告不能讓七神教會將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異象001的問題上。


    城區某處,一支守衛者大隊正從小巷中走出,準備去檢查下一處瓦斯和蒸汽節點的情況。


    整個瓦倫丁城邦的景象卻以一個更加快速、更加直觀的視角直接映入他的腦海中。


    在這超然又渾濁的「感知」中,凡娜讓自己的意識一點點下沉,去探索著城邦在海麵之下的結構。


    火焰中浮過綠色的光影,黑暗中閃過無形的注視——凡娜的思維在整座城邦中流動,隨後,漸漸沉入城邦的更深處。


    輕微的摩擦聲傳入耳中。她知道自己不是超凡領域的專家,即便想研究異象001的問題也無從下手,而她能做到的...不是把這些真正的專家吸引到問題上。


    自己「忽略」了那部分?鄧肯微微皺著眉頭,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書桌的邊緣,隨後他定了定神,將手放在模型上空,精神則一點點彌漫開來。


    失鄉號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進行一次整體巡視,尤其是船底部分——這些被無垠海浸沒的艙室需要船長的震懾與安撫,才能確保穩定。那讓他踏實不少。


    「是,我明白,」隊員趕緊挺了挺身子,但還是忍不住又說道,「不過您不覺得那兩天確實很激烈麽?我聽說全城最近的巡夜記錄中連一個……」


    但與那份「踏實」相對應的,是壓在心底的隱隱不安:他仍然搞不明白上次自己到底是怎麽在臥室裏睡了一覺便進入了門的「另一側」。


    肯定作為一個「模型」,那齊齊整整的底麵當然是再異常不過的情況,但她知道那件「藏品」並非特殊的模型,它應該是現實中的瓦倫丁在那間房間中的「映射」、「投影」,那東西所呈現出的....應該是瓦倫丁破碎的模樣才對!


    而類似的情況卻在整座城市各處發生。守衛者大隊離開了那個地方。


    在此之後,他從未想過那件事—-必須承認,「城邦之下」是不是這個世界許多人的思維盲區,甚至也是我的思維盲區。


    光滑而簡單的新結構....正在那「模型」的底部一點點「生長」出來。


    似乎是遠處的瓦斯燈中散發出的光芒瞬間發生了變化,卻極為短暫,極為隱秘,幾乎難以捕捉。


    擁擠的居住區域,晝夜不息的蒸汽工廠,靜謐的商業街區,帶著的臨海街道,路旁的瓦斯燈,跨越城區的管道係統.....盤旋的濃霧出現在門框


    中。


    是因為自己當初用火焰焚燒城邦的時候不夠徹底?還是因為……


    手執提燈的年輕隊員看著前方靜悄悄的街道,有些感歎地嘀咕道:「看來今夜又是太平無事.....說真的,還真有點不習慣那種安靜的夜晚啊。」


    隊員們下意識地將目光落在了隊長身上。


    收斂了一下思緒,凡娜便將手放在了船長室的門把上,但在開門後,他卻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提瑞安曾向自己提及的潛淵計劃。


    他定了定神,首先便是如往常一樣第一時間去檢查窗台、書桌等處,確認這裏的一切都未發生變化之後,他才邁步來到了房間盡頭。鄧肯注視著模型的底座,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隻看到一個極為平滑的底麵。不管城邦下麵是什麽,是一根無限長的柱子也好,一個薄餅般的底座也罷,它都應該有個結構,而不是像現在那樣,海麵以下的部分便戛然而止。


    在瓦倫丁城邦的海平麵以下,模型上所對應的


    部分戛然而止,其底麵平滑的就仿佛是被利刃切斷一樣。


    公寓房間內,鄧肯突然睜開了眼睛。或許正是由於那份「不安」的驅使,他才在之後與周銘的「夢境交流」中傳達了一份警告,盡管他還是確定自己這詭異的怪夢到底與現實有幾分映射,但跟超凡異象打了那麽多次交道之後,他最起碼有一個經驗:人做個夢或許也就算了,但他那個「凡娜船長」做了夢...這千萬別真的當個夢看待。


    鄧肯走過去,直接捧起了這代表著瓦倫丁的「模型」,然後抱著那個在自己手中不輕也不重的「藏品」來到了是近處的書桌前,坐下來仔細觀察著它的「底座」結構。


    凡娜站在船長室前,單手提著提燈,在寒涼的夜風中輕輕吸了口氣。


    夜幕已深,城邦中幾乎所有的居民都已回到家中,街頭巷尾極為安靜,隻有少數光點在這些略顯黑暗的街巷深處移動,這是巡夜的守衛者,以及他們手中提燈散發出的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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