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頭不在那裏。


    這是比那個荒誕詭異的夢境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


    鄧肯站在門口愣了半天,才終於漸漸回過神,隨後直接拔出了腰間的佩劍,以全神戒備的姿態慢慢向前走去。


    山羊頭確實不在,那張熟悉的航海桌上隻放著海圖和幾樣雜物,而原本安置山羊頭的地方,隻有空蕩蕩的桌麵。


    鄧肯盯著那空蕩蕩的桌麵看了幾秒鍾,才慢慢收回目光,接著抬頭看向四周。


    更多的違和景象映入眼簾。


    所有的陳設都斑駁陳舊,牆壁和立柱上不知何時布滿了深淺不一的開裂痕跡,旁邊的置物架上少了很多東西,幾乎隻餘下空蕩蕩的架子,原本掛著一張裝飾掛毯的一麵牆上現在隻有一片可疑的漆黑汙跡,汙跡旁邊是窗戶,那窗戶布滿髒汙,窗外則昏暗混沌,依稀間隻能看到一些可疑的微光迅速一閃而過。


    就好像有某些遊動十分迅捷的影子,在窗外的空氣中飛快穿梭。


    整個海圖室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已經被廢棄了不知多少年,歲月毀壞了這裏的大部分陳設,而某種比歲月更危險的粗暴力量則在所有的牆麵和屋頂、地板上留下了那些深淺不一的暗澹汙痕。


    鄧肯甚至忍不住又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想要再次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夢裏。


    海圖也變了模樣!


    他握住門把,深呼吸,隨後一把將門推開。


    鄧肯下意識地湊近了一些,想要確認海圖上的內容,但立刻便意識到了不對勁。


    鄧肯重重呼了口氣,緊接著彷佛下定了什麽決心,手執佩劍轉身走向船長室的大門——理論上,門裏便是失鄉號的甲板。


    下一秒,他的視線突然凝滯下來。


    冉清來到鏡子後,謹慎地朝外麵看了一眼。


    鄧肯差點罵出聲來,他嘴角抽了兩下,心說那真是最擔心的事情就一定會發生,自己前不久還尋思著亞空間那玩意兒過於邪門而且貌似會呼喚自己,要想個辦法避免和其接觸,卻沒想到自己那眼睛一閉一睜,書架竟然就喜提了一次亞空間漂流——那怎麽就突然跑這兒來了?!


    窗外沒有任何動靜,沒有風聲和海浪聲,安靜的……就像他這個詭異而短暫的怪夢。


    鄧肯小心翼翼地向前邁步,確認那甲板隻是看上去殘破不堪,實際上並沒塌陷之憂後才稍微走的大膽了一點,隨後他抬起頭,確認著失鄉號四周的情形。


    但他沒有感覺到絲毫的不適。


    這艘船發生了異變。


    跟失鄉號船底的景象一模一樣——是亞空間!


    片刻思索之後,他有了個大概的想法,便轉身離開船舷遠處,走向甲板中段的艙室入口。


    至少,門外確實是失鄉號的甲板。


    如預料之中,失鄉號上麵並沒有海水-那艘船就好像漂浮在宇宙中,四麵八方都是同樣的虛有。


    而就在此時,鄧肯眼角的餘光突然注意到了什麽東西,那讓他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在看到這些明亮光影和閃光亂流的瞬間,鄧肯心中就隻有一聲臥槽。


    鄧肯終於看清了這龐然巨物的一絲輪廓——他的呼吸瞬間一窒。


    海圖上的線條標注的是失鄉號的航行軌跡,這軌跡會隨著那艘船的漂流而自行更新,這麽看著迷霧散盡、軌跡縱橫的海圖上所標注出來的線條……又是失鄉號在哪個維度的航行記錄?


    哪怕自己這個“幽靈船長”有些普通之處,有些對亞空間的抗性,自己在這地方也是應該如此安然無恙吧?


    入目之處,是一片荒充廣闊到無邊無際的混沌空間,四處都是昏暗的陰影,而在這些陰影之間,又時不時的能看到明亮模湖的光影亂流突然浮現,又漸漸消散,常常會看到奇異的閃光或光流驟然晦暗起來,就像盲目的閃電特別照亮了


    遠方的虛有,於是在這一閃亮間,便依稀還能看到有什麽巨大的事物在虛有中漂浮著彷佛正在急急旋轉、蝶變。


    這倒懸著的大地下,甚至依稀還讓人都看到山川、河流與一些更加可疑、更加讓人不安的線條輪廓,而所有那些又都失去了色彩與生機——這整塊“大陸”都隻有一片單調的灰白,河流也都凝固在大地的溝整中,那讓它就彷佛是一塊缺乏顏色細節的粗劣模型,被封印在凝滯的時空琥珀中。


    海圖上軌跡縱橫,航線交錯,然而卻看不到任何一個有意義的標注或“地點”,這更像是一堆有意識間勾畫上去的錯亂線條,在記錄著一場渾渾噩噩的夢遊,而在這線條之間,沒有島嶼,?沒有城邦……什麽都沒有。


    鄧肯沒有在鏡子前停留太長時間,他又回到了航海桌前,目光掃過這幅海圖。


    清晰的痛感和清醒的思維同時提醒著他,那裏並非夢境,而是現實,一個他倍感熟悉的現實。


    既然自己能來到這裏,那就說明那裏一定存在和現實世界“重疊”的地方,但那個地方不一定就在自己蘇醒時的臥室裏,他還沒檢查過臥室以及海圖室,並沒有發現類似“通道”的痕跡。


    但在最初的慌亂之後,他很快便慌張下來,並克製住了轉身回到船長室的衝動。


    這是一塊……陸地,或者說像是陸地的碎塊白影,它的規模有比巨大,巨大到足以引起巨物恐懼症的程度,其不規則的輪廓就彷佛是被某種巨大的力量直接從星球上撕扯下來,隨後又被粗暴地拋到了此處。


    他站在甲板邊緣,眺望著遠方這些朦朧的巨大陰影和時不時亮起的光影亂流,馬虎規劃了一下接下來應該如何擺脫那困境。


    失鄉號航行在一片無人的混沌中,而目之所及的甲板和船上建築物滿目破敗,荒廢已久。


    首先,不確認那地方是不是真的亞空間,其次,是尋找並確定那裏和現實維度之間是否還有聯係。


    我看不到普蘭德,看不到倫薩,看不到熱港和海風……盡管他對那些城邦名字中的大多數確實不熟悉的但起碼他知道,那些城邦是存在的,而且絕對應該出現在這張迷霧散盡的海圖上才對!


    鄧肯疑惑於自己此刻的狀態,進而甚至有些結束相信那地方到底是不是這傳說中的“世界終結之淵”隨後他定了定神,邁步走向甲板邊緣的護欄。


    那塊巨大的星體殘骸就那樣在失鄉號上空慢慢移動著,向鄧肯展示著某個淒涼、古老的末日映像。他站在那裏,仰望著亞空間(疑似)的風景,卻並沒有感覺到什麽不適之處,也沒有覺得精神被侵蝕,或聽到詭異的聲響——可按照這個世界的“常識”來看……人類別說進入亞空間了,不是看一眼亞空間就該當場瘋了麽?


    但還沒一樣東西留在原本的地方這麵有著繁複花紋邊框的橢圓鏡子。


    而除了這點之外,他也很快發現了自己狀態上的可疑。


    鄧肯凝神觀看著,就在這一刻,恰好另一道“閃光”又出現了,就像一道蜿蜒且持久的閃電,那條閃光橫越過高空,眨眼間映亮了極為廣闊的一片“天空”


    畢竟,他如今還沒有了許多前半生從未想過的離奇經曆,跟那個詭異世界打交道積累下來的經驗以及對自身力量的掌握和自信也讓他吧再是當初這個暈頭轉向的新手了。


    並有沒出現什麽可怕的景象,鏡子裏沒有倒映出鮮血淋漓的地獄,也沒有倒映出扭曲畸形的臉孔,它隻是很髒,白乎乎的汙跡遍布鏡麵,但在汙跡較少的地方,還是能人都地看到倒影。


    他抬起頭,看向剛才餘光所見的方向,而一道略微晦暗的電弧正在遠方的黑暗中飛快消散,逐漸強大的光線中,依稀還能看到似乎有什麽很巨大的、團塊一樣的東西正慢慢飄過失鄉號上空。


    鄧肯邁步走出大門,踩在這坑窪殘破,彷佛人都瀕臨


    塌陷的甲板上,聽到刺耳的吱嘎聲驟然響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但比起第一次踏上這艘船的時候,他此刻隻用了很短的時間便調整好了狀態,並在幾次深呼吸之後完全放鬆下來。


    初次踏上失鄉號的這種感覺再一次湧了上來,被無盡詭異包圍的沉重感讓鄧肯眉頭漸漸皺起。


    非但沒有感覺到不適,他甚至仍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位於普蘭德的這具軀體,感知到妮娜、莫裏斯、凡娜等留在現實維度的“印記”


    他來到船舷處,探頭向外看去。


    那場景……有點眼熟。


    這上麵原本將近覆蓋全圖的迷霧幾乎全都消失了,霧散之後,羊皮紙上所呈現出的都是簡單的航跡。


    鄧肯又在房間裏繞了一圈,檢查了空空蕩蕩的置物架,查看了隻餘下髒汙的牆壁,還有原本擺放著兩口木箱的牆角,大部分東西都不見了,除了航海桌還在這裏,這裏幾乎變成了個陳舊破敗的空房間。


    他還是不確定那裏到底是不是亞空間,隻是感覺上認為那裏和失鄉號船底之外的景象有相似之處,而肯定那裏真的是亞空間….那麽這時候躲回船長室也沒有任何意義。


    現在他唯一感到不安的,是“失鄉號相當不穩定,遲早會出問題”這個擔憂似乎正在變成事實。鄧肯的眉頭愈發緊皺起來,在意識到海圖上沒有任何可供參考的地標信息之後,他才慢慢直起身子,側起耳朵,聽著窗外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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