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第53章
照相館的生意在臘月中迎來了高峰，有不少是蘇妙宇介紹來的同學，也不嫌麻煩辛苦，大老遠跑過來拍照，來也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同齡的朋友小姐妹。
人一多，店裏就顯得亂起來，魏春玲兢兢業業的將照相館收拾幹淨，又看著來拍照的小孩不隨便動店裏的東西，有她在，宋月明就不用操心別的，店裏沒出過什麽亂子。
忙的時候宋月明一整天都在拍照，衛雲開下班回來就熬夜幫著洗膠卷洗照片，保證照片能準時交到人家手裏。
宋月明睡到一半才感覺到他從外麵帶回來的涼氣，拿起表一看已經接近零點。
“快點睡吧。”
衛雲開嗯了一聲，躺到她身邊來，等到手暖了才不自覺的放到她腹部，輕輕碰兩下就收回，怕壓著孩子。
第二天一早，宋月明迷迷糊糊感覺到衛雲開輕手輕腳的起床了，隨口問一句：
“幹嘛去？”
“天還早，我去看看昨天洗出來的膠卷。”
暗房是廂房，怕溫度太低，洗出來的膠片都給放到東間晾曬，檢查過昨晚洗出來的成果，便開始一張張的剪切，到今天晚上再準備把照片放大洗出來。
宋月明睡的不算踏實，可以聽到他在東間放輕的腳步聲、偶爾的輕咳，但卻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到起床，宋月明去看他已經將積攢四五天的工作處理的差不多了，抿嘴笑著誇讚道：“你越來越熟練了嘛。”
衛雲開打從心底裏樂起來：“都是師傅教的好。”
宋月明昂著腦袋出去了，她是師傅嘛。
不過她這陣子不止照相，也有人來跟她買膠卷，衛雲開前陣子托秦霖弄回來不少膠卷，照相館用不完可以當中間商賺個差價，蘇妙宇半學期裏也幫著賣掉不少，等到二十六宋月明就收工關店，將大半個月的賬算了算，忙的還是十分有價值的。
照相連帶轉賣膠卷賺的錢將近五百塊，過年是足夠的了。
照相館歇業，魏春玲也急著回家去，她不能在這兒過年啊。
宋月明和衛雲開商量過後給她五十塊錢當作這陣子忙碌的工資，直接塞給何寧寧拿走，又加上三四斤肉和一袋蘋果，正好魏根生過來接她，連人帶東西都給捎回去了。
二十七這天，宋月明直接睡到中午衛雲開下班回來。
“怎麽還不起床？”
“我不想動。”
“餓不餓？”
宋月明點點頭，不餓才奇怪呢，平常她七八點就得吃早飯，這一回是太累，困到睡不醒。
衛雲開無奈一笑，給她掖好被角就出去了：“等著吧。”
沒多長時間，宋月明就聞到濃濃的飯菜香味兒，她摸摸凸起的腹部，笑的滿足又愜意，再躺了一會兒，才舍得爬出被窩穿衣服洗漱。
臉盆架是放在院子裏的，方便平常洗手用，宋月明縮著脖子走過去一看，臉盆裏頭的水都結出來了一層冰渣子。
衛雲開提著暖壺出來：“這裏頭有熱水，你快洗洗吧。”
宋月明笑眯眯的應一聲，洗漱完過後到廚房一看，蒸的米飯，菜是她昨天就想吃的香煎豆腐，還一碗芹菜炒肉，煤火爐子上的蓮藕燉排骨已經軟爛，掀開蓋子就能聞到濃濃的香氣。
“你什麽時候燉上的？”
衛雲開幽幽看她一眼：“我早上起來的時候問你了，你說想吃這個。”
排骨是昨天買好的，隻需要將配料下好，把鍋放到煤火爐子上小火慢燒，一上午時間燉的正好。
宋月明諂媚一笑：“我說過嗎？我不記得啦，咱們還是快吃飯吧。”
“多吃兩塊肉。”
“唔，我盡量吧。”
她的飯量已經在逐漸變小，肚子越大，胃裏越覺得頂得慌，最好的辦法就是少食多餐，宋月明前兩天工作的時候必須在照相館放點餅幹，免得餓到腿軟。
吃完飯後，宋月明照常在院子裏走動，陪旺財玩一玩，玩到一半抬頭看，飄了雪花，她回到堂屋看電視，剛打開人家電視台就下班休息了，現在還不是全天午休播節目的時候啊。
衛雲開收拾好廚房就鑽暗房處理剩餘沒洗出來的照片，這是最後一天營業照的，早早洗出來就不用一直惦記著這件事，來年人家來拿了照片，上半年就不用擔心照相館的事兒。
“咦，你今兒下午不去上班了？”
“今年放假你忘了？”
宋月明一拍腦袋想起來了，今年春節有假，以後周日也可以休息。
兩人各忙了一會兒，就聽到外麵有人叫門，開門一看是宋建兵和宋建軍兄弟倆，鼻子臉凍得通紅，但眉眼之間帶著喜意。
“大哥，三哥，你倆怎麽才來我家，我還以為你們不來咱們縣城買菜呢！”
宋建兵嘿嘿一笑，拿下頭上的雷鋒帽，腦袋上還冒著熱氣：“你這不是也忙，我倆就沒來添亂。”
衛雲開正在給膠卷用定影液，聽到聲音出來跟兩位大舅打個招呼，定影液有時間限製，他不敢多耽誤，又回到暗房忙碌。
這哥倆兒把自行車抬進來，後座都綁著大大的菜簍子，宋建軍停好車從菜簍子裏拿出一包東西遞給她：“來，吃吧。”
“啥呀？”
“麻糖棍，你以前不是好吃這個？”
宋建軍還記得宋月明小時候被宋建鋼騙走一根麻糖棍哭的那個慘樣，這回看到人家有賣的，也不嫌貴，立刻給買了回來。
麻糖棍是白色的，外麵裹著一層白芝麻，咬一口，酥酥的，還有糖渣往下掉，裏麵是蜂窩狀圓孔，吃起來甜而不膩，最得小孩子和老人喜歡。
打開外麵包著的紙，宋月明大眼一瞟，最起碼得有十來根，一根少說也得一毛多錢，她邊吃邊說：“給我買這個幹啥，我都多大了？”
隻是她的表現太沒說服力，滿滿的歡喜。
宋建軍笑嗬嗬的：“買這點東西算啥。”
“你倆沒吃飯的吧？廚房裏還有菜跟米飯，正好還熱著，我給你們盛出來。”今天衛雲開沒把握好飯菜的分量，做得多了，就算她下午再吃兩頓也吃不完，剛好不用浪費。
“等會兒先把東西給你拿出來。”
拿啥東西，原來是倆人直接把年貨給他們置辦齊全了，一把芹菜，大豆芽小豆芽豆腐，一隻雞，七八斤肋排還有十斤豬肉，兩條花鰱，倆人賣的蓮藕都留的品相最好的，還有薑塊蘿卜，柿餅麻花饊子炒花生等小零嘴。
“咱媽說你好吃排骨，正好這是昨個兒咱家才殺的豬，好排骨都給送來啦。”
東西滿滿登登放一地，宋月明端著飯菜出來，美滋滋的看一遍：“那正好我不用去買東西啦，謝謝大哥，三哥。”
倆人都笑，妹妹不跟他們見外，他們也非常不見外的端起飯碗開吃，等衛雲開從暗房忙完出來也這麽道謝，壓根兒沒有很見外的說要給錢，兄弟倆心裏沒來由的升起一股自豪感，倍兒舒服！
宋月明吃了半根麻糖棍，將剩下的跟衛雲開分享，她捏一塊柿餅吃了，清甜的味道，但也不能多吃，很克製的吃一塊，剩下的留著明天吃。
“哥，你倆明個兒不幹了吧？”
倆人齊齊搖頭，該過年了，“咱爸媽也讓幹到今個兒，反正夠過年的了。”
一聽這語氣就掙的不止夠過年的，宋月明心裏有譜就沒多問，他們吃完飯，雪花還是飄飄搖搖的不大不小，都不敢多留。
“小妹，雲開，俺倆還是回去吧，雪下大了不好走，咱爸媽還給家等著呢。”
“行，路上小心點。”
“放心吧。”
肚子吃飽了就不怕冷，倆人騎上車一前一後很快消失在視線裏，宋月明跟衛雲開回去將菜都歸置好，他們前陣子就買了些過年的肉，多這些豬肉排骨的，得想個法子盡快處理掉。
宋月明幸福的感歎：“還是得有個冰箱啊。”
“那現在去買？”衛雲開手裏還留著一張券。
“為這些去買冰箱不值當的，咱們還是想法子給做了吧。”
豬肉可以炸小酥肉，排骨也可以炸一些做扣碗，蓮藕可以做藕丸子，大豆芽做豆芽丸子，綠豆芽還能放幾天不著急吃，豆腐可以炸一些豆腐條配丸子吃丸子湯、做凍豆腐。
宋月明隻這麽一想就覺得剛才吃的東西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又想吃東西，好在，她能分辨出是真餓還是嘴饞，等東西收拾好放到廚房就把大吃大喝的念頭給拋到了腦後。
冬天天黑的太快，說是休息一天，但是誰都沒忙著，不過換成宋月明在放大機前忙活，衛雲開在廚房按她的吩咐給肉切片，給蓮藕切條，魚是已經死了，先給開膛刮鱗。
照片洗出來，材料也給剁好了，想著時間還早，兩人幹脆把菜做出來，明天一起睡懶覺。
“我覺得你都不會睡懶覺，你勤快的我有罪惡感。”
衛雲開隻能表示：“那我明天睡給你看。”
宋月明先給炸藕丸子，蓮藕切細條之後加麵粉和雞蛋，再加鹽和十三香就行，拌勻之後用筷子夾起來放入鍋中，金黃撈出，因為下鍋就不是圓的，出鍋的形狀也不固定，丸子出鍋就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做丸子湯，加點紫菜雞蛋和番茄，水開下丸子再很快撈出來，點兩滴醋，抑或放在胡辣湯裏頭，簡單又美味，炸過的丸子放涼之後吃別有風味。
陸陸續續炸好小酥肉、魚塊和排骨，兩人做點丸子湯就吃飽了。
就是他們廚房一牆之隔的胡家廂房聞著不斷從隔壁飄來的香味兒，有點睡不著覺。
“這兩口子不睡覺做啥呢？”
“媽，我想吃，我聞到了排骨的香味兒。”
“睡吧睡醒媽明兒給你買。”
“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臭小子，你啥時候騙過你？”
“很多次。”
“睡吧，這一回不騙你。”
……
等兩人洗完澡上床，宋月明已經困得睜不開眼，因她洗澡不方便幫忙的衛雲開安安靜靜的躺著，直到很平靜才逐漸有了睡意。
等兩人醒來的時候，外麵天光大亮，迷迷糊糊看對方一眼，第一句就是：“你餓嗎？”
而後有誌一同的起床，吃早飯。
剛放下碗，就有人拍門，宋月明好奇的問：“不會還有人來拍照吧？”
衛雲開去開門一看，是魏愛國站在外麵，自行車車把上掛著一個籃子，上麵蓋著袋子，打開一看是魏家殺的豬給的豬肉，還有幾節蓮藕，二三十個雞蛋。
“咱爸叫我給你送來的，你倆就不用買肉吃啦。”
這豬肉也有近十斤，是真給分了不少，而且一問才知道這豬殺的是老院王寶珍養的，豬不大，留一半賣一半，四家分一分根本剩不下什麽。
衛雲開蹙眉：“我這有肉，家裏肉不多就不用給我們送了。”
進了堂屋就不知道怎麽坐才好的為愛國不停的搖頭：“那不行，咱爸讓給的，給你就吃唄，肉還嫌多？”
宋月明給了魏愛國茶水招待，就沒多說，聽倆人一來一回的對話。
“今年怎麽樣？愛軍呢？”
“一天能弄個十來塊錢，愛軍還有菜沒賣完，還在縣城賣著。”
魏愛國含含糊糊的沒說多少錢，但眉宇之間都是喜色。
到了晌午，魏愛軍載著空掉的菜簍子來了，很是得意的說：“老三，這一回多虧你了，城裏就是缺菜。”
對上宋月明，魏愛軍你不大自在，打從出了去年那茬事，他就沒怎麽敢跟宋月明說話，心虛的拉不下臉。
人都在這兒，馬上就是飯點，宋月明去做飯，衛雲開來給她幫忙。
魏家兩人坐在堂屋凳子上，看著一旁的沙發和電視機都很好奇。魏愛國沒了那份不自在，小聲問：“這都是啥，得不少錢吧？”
打從搬過家，兩人還是第一次到這兒來，若說剛搬過來的時候隻是家具新了點，如今卻是什麽都的大不一樣。
“老三過的不孬啊。”
魏愛軍也是羨慕：“那可不，人家有工資還有個照相館，咋能不賺錢？”
魏愛國操心另一件事：“你這掙多少？”
“你多少？你肯定比我多，你回回帶的菜都比我多。”
“瞎說啥，咱倆帶的都是一樣。”
倆人來回猜測半天，各自估摸出對方掙的才算滿意。
“你碰見三弟妹她娘家哥沒？”
“碰見過兩回，嘖，要是沒這倆人，咱這菜還能賣的更貴。”
“那是，不過三弟妹能願意不拉著她倆哥掙錢？”
“噓，小點聲！”
衛雲開站在原地頓了頓，才若無其事的去堂屋櫃子裏找冰糖，餘光裏魏家倆人還帶著慶幸竊喜，他握著冰糖的手漸漸收緊。
吃過午飯，兩人笑嘻嘻的離開，宋月明指指桌上的碗筷：“你收拾吧，地上再給掃掃，這倆人剛賣幾天買賣，怎麽把人家小攤小販的那套都給學會了？”
衛雲開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他心裏還不大痛快呢。
但宋月明根本沒嘮叨這倆人多的一句，等堂屋地上的垃圾掃幹淨，她心裏清爽多了，隻是看著那塊豬肉犯愁。
“咱們吃不完怎麽辦啊？我可不想再進廚房做一次。”
衛雲開想了想：“看誰家沒買肉，兌給人家看要不要。”
要是沒人要，那真得自家吃了。
宋月明就到胡大娘家串門去了，這大半年時間周邊鄰居她都熟了，但跟胡大娘處的最舒服，隻一問，人就欣喜極了，一拍大腿道：
“要，咋能不要，我家孩子多，票不夠肉就不夠吃，跟村裏麵又不熟，正愁沒地方的吃肉呢。”
家裏倒是有雞，可倆肉味兒到底不一樣，孫子們還是最喜歡吃肥肉片子，一年就一次的事，胡大娘可不想虧待孩子們。
宋月明將肉交給胡大娘看看新不新鮮，過了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誰都高興，宋月明回家將十塊錢在衛雲開麵前晃了晃。
“你要不要？”
衛雲開搖頭：“給你收著，咱待會兒去百貨商店吧。”
“行啊，不過這錢在我手裏就留不住了。”
“隨你怎麽花。”
宋月明還沒收住手，買點奶糖瓜子，還從相熟的售貨員手裏買到一瓶香水，清香優雅，要二十塊，她一想有十塊錢的意外收入，香水隻用花十塊錢，那必須買！
倆人看著什麽都不缺，但從百貨商店出來的時候還是提了不少東西。
“要不然年前咱倆就不出來逛了吧？”
衛雲開忍笑，點點頭：“你要是覺得行那就行。”
劈裏啪啦的新年很快來到，除夕夜兩人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吃不完也沒有關係，年年有餘，初一還可以吃剩菜。
守歲的時候，宋月明靠在他身上打哈欠：“明年過年就不會這麽清閑了。”
多來兩個小娃娃，肯定是忙碌又熱鬧的，肚子裏的孩子大概知道在說他們，不甘示弱的動動手腳。
衛雲開摸著她肚子，眼睛裏逐漸浮現出濃濃的笑意：“是啊，到時候一定很熱鬧。”
“希望不會是雞飛狗跳。”
“我會讓他們很乖的。”
宋月明壓根不信：“光說不練，我不好騙的。”
衛雲開扭頭吻住她，繾綣溫柔，很輕易就讓她沉溺其中，況且氣氛那麽好。
外麵沸騰的鞭炮聲響起，但誰也顧不上那些了。
初一要拜年，兩人先去給城裏關係較好的人家拜年，回來就得回魏水村，過年的公交車太擠，宋月明不敢坐，衛雲開就騎著小三輪載她回去，車鬥裏鋪上被子，再蓋一條薄被子，身上還裹著一件軍大衣。
“我都快裹成一隻熊了！”
衛雲開手裏還拿著她一條圍巾，見此不由有兩分養孩子的操心，學著那份苦口婆心道：“你現在是懷孕，不能感冒，你坐在車上不凍就會很冷。”
宋月明不大願意；“太難看了。”
“哪兒難看了？”
衛雲開說的句句屬實，月明養的很好，除了肚子四肢仍舊是纖細的，臉上白白淨淨連個斑點都沒有，眉眼一彎還跟姑娘似的。
他想了想，低頭在她額頭親了親：“先戴上，等以後我給你買小汽車，保證不讓你裹這麽厚了。”
宋月明一臉的勉為其難：“行吧。”
安頓好了宋月明，衛雲開才將要帶回去的禮放到車鬥最後麵，酒和蜜果子，一兜蘋果還有橘子罐頭，還有一兜瓜子。
從縣城到魏水村有十來裏地，像他們這般的人不少，宋月明用僅露出來的眼睛看了看，人家坐在三輪車鬥裏裹的嚴嚴實實的都是小孩子。
“我的待遇和孩子差不多。”
衛雲開騎的很平穩，也不忘跟她說話：“那當然，你的待遇比孩子還要好呢。”
家裏的大寶貝。
昨晚他在耳邊如是說。
宋月明莫名耳朵發熱，偷偷從裏麵鑽出來透氣，誰知衛雲開跟後麵長了眼睛一樣，探頭看一眼，假咳一聲：“月明？”
“噢。”
宋月明乖乖縮回去，她不是慫，就是覺得有點冷罷了。
進了村子會不斷遇到熟人打招呼，宋月明就沒再捂那麽嚴實，一路上不斷聽到帶著笑意的調侃：
“開子帶媳婦兒回來啦？”
“嘖，月明福氣好啊！”
“可不是，這一路回來累得不輕啊。”
“年輕嘛。”
到魏家門口，宋月明要下來，衛雲開沒讓她動，直接騎到院子裏，王寶珍和魏根生已經在等著了，見此還以為他一個人回來的，直到他下車才看見後麵坐著一個宋月明。
王寶珍神色如常，跟衛雲開一起把宋月明攙扶下來，還問：“腿麻不麻，下來走兩步。”
宋月明笑笑，給圍上來的孩子發壓歲錢，跟去年一樣的一視同仁。
甭管以前怎麽樣，一家子坐在一起過年都是熱熱鬧鬧的，誰也不會沒眼色，尤其是魏愛國和魏愛軍兩家子今年得了好處，更是和顏悅色。
做飯的時候，齊樹雲也不敢說別的了，笑眯眯的：“弟妹，你今兒就不用動，等著吃現成的吧！”
宋月明嗑著瓜子，坦然道：“那可不，我等著大嫂子做好吃的，你也舍不得叫我做飯是不是？”
除夕他們沒回來，昨晚的飯菜就是橫掃一空，今天得另外做飯。
何寧寧見到宋月明在熟稔的坐在她身邊，拉著她的手說個不停，魏春玲在一旁笑著說：“從那兒回來就一個勁兒問我妗妗啥時候回來，這妮子真是知道個好壞。”
宋月明摸摸何寧寧的臉蛋：“那當然，寧寧可不傻。”
其餘幾個孩子，在一旁玩著轉著，遠遠看何寧寧，就是沒往前湊，以前宋月明在新院住，他們與她還算熟悉，如今一兩個月不一定見一次，陌生多了。
在廚房擇菜的齊樹雲和馬鳳麗看見這一幕，齊樹雲嘴上沒個把門兒的，張口就說：“這春玲就是知道巴結老三兩口子，她閨女也精明著呢。”
“可不是，人家可知道好賴，咱這倆妗子人家都是愛答不理的，你看咱那孩子哪知道幹這個？”
“就是。”
所以當魏小雪和琳琳強強他們來廚房轉悠，齊樹雲就推著他們出去：“找恁小嬸說話去唄，問問她城裏有啥好東西，你小嬸家裏可有電視，到時候也讓你去她家住著！”
馬鳳麗聽著不屑的撇撇嘴，這大嫂子眼皮子真淺，宋月明才不可能讓這幾個孩子去她家住。
倆女孩子膽怯，強強大膽，已經很去問宋月明電視是啥了，這村裏還沒人買過電視機，宋月明解釋起來很吃力，隻能簡單地形容：
“就是上麵能出人像，給你表演節目的。”
強強明白表演節目的意思，以前有人來村裏唱戲，他還記著呢，當即脫口而出：“小嬸，我能去你家看電視機不？”
宋月明仍舊笑著，很認真的說：“行啊，等你上學多認字就能看了，現在你們還看不懂呢。”
“啊，那好吧！”
強強失落而歸，但自覺知道了一樣新東西，興衝衝的去給弟弟妹妹講電視機是咋回事了。
堂屋裏說話的大人如常，誰也不會覺得宋月明時說的不對，王寶珍看看衛雲開沒有半點不悅的神色，心內暗暗歎息。
冬天白天短，吃過午飯兩點左右兩人就收拾收拾準備回家，送他們到門外，看著人走遠，魏根生高高興興去找老兄弟下象棋，其餘人也跟著散開，玩的玩回家的回家，家裏就剩下王寶珍和兩個兒媳婦。
馬鳳麗故作不在意的感歎：“老三這兩口子住得遠了真是給家呆不了多大會兒，你看新院不是好好的，也沒說回來住幾天，回來就走了，嘖。”
齊樹雲沒聽懂她話裏的深意，滿不在乎的說：“給家幹啥？玩也沒啥玩，咱跟人家說不到一塊兒去。”
王寶珍忍著怒氣：“人家回家關你們倆啥事兒，你們還不回家去？”
“媽，你生啥氣，我這不是心疼你，你平時待他倆恁好，人家也不是沒給臉跟前伺候？我是好心呐！”
馬鳳麗一臉的冤枉，還暗暗給齊樹雲使眼色，齊樹雲懶得搭理她，她也想回家躺被窩裏暖和暖和呢，今年掙錢過年高興，她懶得跟馬鳳麗玩什麽心眼。
就是魏春玲進來聽見馬鳳麗的話音，想也不想的反駁：“二嫂子，三哥三嫂咋著你了，你擱背後這麽說他倆？你是不願意三哥給二哥找活兒掙錢還是想讓我把咱爸叫回來？”
“咦，春玲你這是說的啥話，我都是好心啊！”
“是不是好心，你自己心裏清楚！”魏春玲也不怕她，她住在自己爹媽家裏，馬鳳麗天天明裏暗裏的說她故意賴在家裏不嫁人，她又沒吃馬鳳麗家的東西，馬鳳麗憑啥著這麽說她，而跟宋月明相處這麽多天，她也學到了宋月明的兩分脾氣，不靠馬鳳麗，就不怕得罪她！
馬鳳麗哼了一聲，眼睛瞪的溜兒圓：“春玲，你跟你三嫂子給一塊兒，就是不一樣了啊！”
魏春玲不甘示弱，同樣瞪著眼睛說：“你要是再說，回頭我就把這話給三哥三嫂子說！”
“春玲，你是不是咱家親生的，咋光向著外人，你再巴結老三兩口子，能咋著？”
“我願意咋著就咋著！”
這邊王寶珍終於回過味兒來，她知道馬鳳麗故意挑撥離間，但絕對不允許她欺負自己閨女，直接照她胳膊上拍了一巴掌：“馬鳳麗，你想幹啥，我跟你爸還活著你就敢欺負俺閨女？”
“媽，是春玲先說的！”
“不是我，是二嫂子先找事兒的！”
一直旁觀的齊樹雲默默離馬鳳麗遠了點，她現在可不想得罪老三兩口子，人魏春玲可是經常見著他們，要是說了她壞話，那老三兩口子煩他們一家，就不好辦了！
大年初一，王寶珍就把馬鳳麗給趕出門外，倒教鄰居看了一場笑話。
初二回了娘家就比在魏家舒服的多，宋建兵一家去大寶姥姥家，家裏剩下黃梔子夫妻倆和倆沒結婚的兒子，宋月明到家就是個寶，跟著宋老太一起坐在煤火爐子旁邊烤火，周身暖洋洋的坐等吃飯。
“等過了年，你都快八個月了吧？可得小心點，要是有信就讓人來給我說，我過去，知道不？”
宋月明點頭如搗蒜：“知道啦，你不去我還怕呢。”
話剛落音，就被黃梔子在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你怕啥？”
說著還給宋月明使眼色，人衛雲開還在那兒坐著，說的不好聽了，不怕人家有意見？
衛雲開淡定自若的微笑表態：“月明說的對，我們倆年輕很多事都不知道，有媽過去幫忙就放心多了。”
爹娘還是自家的親。
這話說的黃梔子喜笑顏開：“那行，你們到時候來跟我說就行了，家裏也沒啥事，你那倆侄兒都大了，你嫂子自己就能看住。”
懷的是雙胞胎誰都不敢掉以輕心，黃梔子有時候愁的睡不著覺，自己生孩子是一回事，閨女生孩子又是一回事，她不在乎生的孩子是啥，就想自己閨女平平安安的。
這一回過年，宋月明就初一初二出來了，其餘親戚都是衛雲開去應酬的，他們年輕，家裏不會有什麽人來拜年，也就不用招待客人，輕輕鬆鬆過了十五，宋月明就開始在家養胎。
蘇妙宇開學前還來看過她兩趟：“月明姐，我還沒見過雙胞胎呢，我媽說讓你生了給她報個信，她沾沾喜氣，你也給我說一聲，我也想看看他們！”
“行，看孩子生下來好看不好看，如果好看我就給他們拍照，到時候照片任你選。”
宋月明也不確定自己孩子生出來是個什麽樣兒，萬一皺巴巴的，還是別照了，等孩子長大看到會傷自尊的。
蘇妙宇被她說法逗樂：“也對，我小侄子剛生下來的時候就皺巴巴的很難看，不過以後長開就好了。”
她說的成竹在胸，仿佛很有經驗的樣子。
說來說去，提到了李佳佳。
“她最近總是哭，我也不敢多勸她，怕她多想，不過我覺得佳佳一定可以走出來的。”蘇妙宇說的很真誠，她和李佳佳認識了好幾年，當然希望她能過得好。
宋月明聽過就算，沒有多加評論，反正不再和李家人有什麽接觸。
蘇妙宇走時，宋月明送她到門外，看她腳步輕快地的走遠，仍是稚氣未脫的大學生模樣，宋月明心裏升起一股羨慕，也不知道以後她有沒有機會再踏入校門。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好好的把孩子生出來，宋月明很不厚道的給孩子的未來加上一項要好好讀書的願望，讓衛雲開買回來不少書，又訂一份新出的報紙，加上衛雲開從單位帶回來的雜誌，每天就讀讀書看看報，日子過得堪比退休老人。
衛雲開被她帶的很有危機感：“月明，我覺得家裏最有文化的人很快就要變成你了。”
宋月明唏噓：“我哪兒比得上你啊，你可是從小就有名的神童，你有把握把智商遺傳給孩子嗎？”
“我覺得我盡力了。”
宋月明囧了：“我現在是不是特二，人家都說一孕傻三年，懷兩個會傻六年嗎？”
衛雲開很善良的抱著她安慰：“沒有，不會，那都是瞎說呢，你才不傻呢。”
“你不要騙我。”
“不會。”
然後，她就可以很快高興起來，情緒相當的善變。
出了正月，天氣漸漸暖和，宋月明已經懷孕三十六周，距離預產期還有兩周多，衛雲開提前跟領導報備了家裏的事，每天一下班就往家裏跑，但這時候宋月明已經淡定下來，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她已經做好準備。
“雲開，咱先商量好，等孩子生下來要怎麽弄，你得聽我的，還有不要惹我不高興，你要是讓我受氣，我肯定不——”
肯定不喜歡你了。
不過，宋月明還沒說完，衛雲開心有戚戚焉的保證：“什麽都順著你來，隻要醫生同意，行不行？”
“行。”
這幾個月裏，在宋月明的耳濡目染之下，衛雲開已經很習慣聽從醫生吩咐，科學育兒。
宋月明自己也不懂孕產知識，都是懷上現學的，她相信醫生的見識已經是這個時代最科學的水準，讓衛雲開也這麽做為的就是保證孩子生下來之後，老人那邊有什麽陳規陋矩要他們倆遵守，她有一個可靠的同盟軍。
因為縣城和市裏的醫院都說宋月明的狀況非常好，縣城醫院裏也有一名退休回到家鄉被縣醫院請過去坐鎮的婦產科醫生，這位醫生是李大夫的舊年同學，到時候宋月明生產會請他來坐鎮。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宋月明比預產期提前三天住進醫院，她惜命，萬一孩子要在半夜生，家裏隻有小三輪，那還真說不好來不來得及。
黃梔子得到消息就來了，到醫院看見閨女好好的躺在病床上，衛雲開坐一旁給她削蘋果，氣喘籲籲地在她伸長的腿上輕輕拍了一下：“你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要生了！”
宋月明嘿嘿一笑：“媽，別著急，住在醫院裏我放心。”
倒不是她故意製造恐慌情緒，別人緊張都比不上她自己的忐忑，她現在顧不上別人，隻要能讓她能安心點，自私就自私了。
黃梔子還能說啥，直接把準備好的包袱往床尾一扔，一屁股做到床邊：“那行，我跟你爸說好了住下不走，晚上我守著你。”
衛雲開連忙表態；“不用，媽，還是我來吧，您回家住就行。”
讓他住家裏，他估計一夜都睡不著，在這兒還能睡會兒。
黃梔子擺擺手：“你還得上班，你住這不中。”
衛雲開堅持，宋月明一語定乾坤：“媽，還是雲開在這兒吧，我怕累著你，你還是等著抱外孫子吧。”
宋月明來醫院前就給廂房的被子曬過了，預備著讓黃梔子住下的，如果王寶珍也來，她就讓黃梔子睡在臥室照顧她。
“……行吧。”黃梔子隻覺得心裏酸溜溜的，她閨女有更親的人了唄。
黃梔子來了一天，宋月明就覺得肚子有點痛，到第二天醫生檢查，離生還早，但說快也快，誰也不知道孩子什麽時候來。
“讓你婆婆來吧，別到時候孩子生下來再叫她過來，到時候肯定得埋怨你。”黃梔子嘴上說的大方，心裏卻在埋怨王寶珍，明知道快生了就該在這兒守著，呆在家裏幹啥，孵蛋抱窩啊？
這事吩咐一聲，衛雲開下班就去了，天擦黑的時候帶著王寶珍來到醫院看一眼，是帶雞蛋紅糖來的，黃梔子勉強滿意。
第二天放心不下的宋衛國也來了，帶的同樣東西，就是比王寶珍帶的多一倍。
宋月明住的是雙人病房，隔壁床的產婦就要出院，瞧見這對比趁沒人的時候悄悄問：“這是你娘家人吧？”
“對。”
黃梔子承認，她是故意的，她兩個外孫呢，不就得雙份嘛！
病房裏空下來，衛雲開就不用再打地鋪，鋪蓋挪到床上去了。
“這下子清淨了，就你自己住這，寬敞！”
宋月明忍著疼，就沒那麽高興：“媽，其實我更想回家睡。”
不過這倆孩子到底沒讓他爹在床上睡一個舒服覺，半夜天沒亮的時候宋月明就開始陣痛，衛雲開從夢中驚醒，麻溜兒下床了。
第53章
照相館的生意在臘月中迎來了高峰，有不少是蘇妙宇介紹來的同學，也不嫌麻煩辛苦，大老遠跑過來拍照，來也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同齡的朋友小姐妹。
人一多，店裏就顯得亂起來，魏春玲兢兢業業的將照相館收拾幹淨，又看著來拍照的小孩不隨便動店裏的東西，有她在，宋月明就不用操心別的，店裏沒出過什麽亂子。
忙的時候宋月明一整天都在拍照，衛雲開下班回來就熬夜幫著洗膠卷洗照片，保證照片能準時交到人家手裏。
宋月明睡到一半才感覺到他從外麵帶回來的涼氣，拿起表一看已經接近零點。
“快點睡吧。”
衛雲開嗯了一聲，躺到她身邊來，等到手暖了才不自覺的放到她腹部，輕輕碰兩下就收回，怕壓著孩子。
第二天一早，宋月明迷迷糊糊感覺到衛雲開輕手輕腳的起床了，隨口問一句：
“幹嘛去？”
“天還早，我去看看昨天洗出來的膠卷。”
暗房是廂房，怕溫度太低，洗出來的膠片都給放到東間晾曬，檢查過昨晚洗出來的成果，便開始一張張的剪切，到今天晚上再準備把照片放大洗出來。
宋月明睡的不算踏實，可以聽到他在東間放輕的腳步聲、偶爾的輕咳，但卻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到起床，宋月明去看他已經將積攢四五天的工作處理的差不多了，抿嘴笑著誇讚道：“你越來越熟練了嘛。”
衛雲開打從心底裏樂起來：“都是師傅教的好。”
宋月明昂著腦袋出去了，她是師傅嘛。
不過她這陣子不止照相，也有人來跟她買膠卷，衛雲開前陣子托秦霖弄回來不少膠卷，照相館用不完可以當中間商賺個差價，蘇妙宇半學期裏也幫著賣掉不少，等到二十六宋月明就收工關店，將大半個月的賬算了算，忙的還是十分有價值的。
照相連帶轉賣膠卷賺的錢將近五百塊，過年是足夠的了。
照相館歇業，魏春玲也急著回家去，她不能在這兒過年啊。
宋月明和衛雲開商量過後給她五十塊錢當作這陣子忙碌的工資，直接塞給何寧寧拿走，又加上三四斤肉和一袋蘋果，正好魏根生過來接她，連人帶東西都給捎回去了。
二十七這天，宋月明直接睡到中午衛雲開下班回來。
“怎麽還不起床？”
“我不想動。”
“餓不餓？”
宋月明點點頭，不餓才奇怪呢，平常她七八點就得吃早飯，這一回是太累，困到睡不醒。
衛雲開無奈一笑，給她掖好被角就出去了：“等著吧。”
沒多長時間，宋月明就聞到濃濃的飯菜香味兒，她摸摸凸起的腹部，笑的滿足又愜意，再躺了一會兒，才舍得爬出被窩穿衣服洗漱。
臉盆架是放在院子裏的，方便平常洗手用，宋月明縮著脖子走過去一看，臉盆裏頭的水都結出來了一層冰渣子。
衛雲開提著暖壺出來：“這裏頭有熱水，你快洗洗吧。”
宋月明笑眯眯的應一聲，洗漱完過後到廚房一看，蒸的米飯，菜是她昨天就想吃的香煎豆腐，還一碗芹菜炒肉，煤火爐子上的蓮藕燉排骨已經軟爛，掀開蓋子就能聞到濃濃的香氣。
“你什麽時候燉上的？”
衛雲開幽幽看她一眼：“我早上起來的時候問你了，你說想吃這個。”
排骨是昨天買好的，隻需要將配料下好，把鍋放到煤火爐子上小火慢燒，一上午時間燉的正好。
宋月明諂媚一笑：“我說過嗎？我不記得啦，咱們還是快吃飯吧。”
“多吃兩塊肉。”
“唔，我盡量吧。”
她的飯量已經在逐漸變小，肚子越大，胃裏越覺得頂得慌，最好的辦法就是少食多餐，宋月明前兩天工作的時候必須在照相館放點餅幹，免得餓到腿軟。
吃完飯後，宋月明照常在院子裏走動，陪旺財玩一玩，玩到一半抬頭看，飄了雪花，她回到堂屋看電視，剛打開人家電視台就下班休息了，現在還不是全天午休播節目的時候啊。
衛雲開收拾好廚房就鑽暗房處理剩餘沒洗出來的照片，這是最後一天營業照的，早早洗出來就不用一直惦記著這件事，來年人家來拿了照片，上半年就不用擔心照相館的事兒。
“咦，你今兒下午不去上班了？”
“今年放假你忘了？”
宋月明一拍腦袋想起來了，今年春節有假，以後周日也可以休息。
兩人各忙了一會兒，就聽到外麵有人叫門，開門一看是宋建兵和宋建軍兄弟倆，鼻子臉凍得通紅，但眉眼之間帶著喜意。
“大哥，三哥，你倆怎麽才來我家，我還以為你們不來咱們縣城買菜呢！”
宋建兵嘿嘿一笑，拿下頭上的雷鋒帽，腦袋上還冒著熱氣：“你這不是也忙，我倆就沒來添亂。”
衛雲開正在給膠卷用定影液，聽到聲音出來跟兩位大舅打個招呼，定影液有時間限製，他不敢多耽誤，又回到暗房忙碌。
這哥倆兒把自行車抬進來，後座都綁著大大的菜簍子，宋建軍停好車從菜簍子裏拿出一包東西遞給她：“來，吃吧。”
“啥呀？”
“麻糖棍，你以前不是好吃這個？”
宋建軍還記得宋月明小時候被宋建鋼騙走一根麻糖棍哭的那個慘樣，這回看到人家有賣的，也不嫌貴，立刻給買了回來。
麻糖棍是白色的，外麵裹著一層白芝麻，咬一口，酥酥的，還有糖渣往下掉，裏麵是蜂窩狀圓孔，吃起來甜而不膩，最得小孩子和老人喜歡。
打開外麵包著的紙，宋月明大眼一瞟，最起碼得有十來根，一根少說也得一毛多錢，她邊吃邊說：“給我買這個幹啥，我都多大了？”
隻是她的表現太沒說服力，滿滿的歡喜。
宋建軍笑嗬嗬的：“買這點東西算啥。”
“你倆沒吃飯的吧？廚房裏還有菜跟米飯，正好還熱著，我給你們盛出來。”今天衛雲開沒把握好飯菜的分量，做得多了，就算她下午再吃兩頓也吃不完，剛好不用浪費。
“等會兒先把東西給你拿出來。”
拿啥東西，原來是倆人直接把年貨給他們置辦齊全了，一把芹菜，大豆芽小豆芽豆腐，一隻雞，七八斤肋排還有十斤豬肉，兩條花鰱，倆人賣的蓮藕都留的品相最好的，還有薑塊蘿卜，柿餅麻花饊子炒花生等小零嘴。
“咱媽說你好吃排骨，正好這是昨個兒咱家才殺的豬，好排骨都給送來啦。”
東西滿滿登登放一地，宋月明端著飯菜出來，美滋滋的看一遍：“那正好我不用去買東西啦，謝謝大哥，三哥。”
倆人都笑，妹妹不跟他們見外，他們也非常不見外的端起飯碗開吃，等衛雲開從暗房忙完出來也這麽道謝，壓根兒沒有很見外的說要給錢，兄弟倆心裏沒來由的升起一股自豪感，倍兒舒服！
宋月明吃了半根麻糖棍，將剩下的跟衛雲開分享，她捏一塊柿餅吃了，清甜的味道，但也不能多吃，很克製的吃一塊，剩下的留著明天吃。
“哥，你倆明個兒不幹了吧？”
倆人齊齊搖頭，該過年了，“咱爸媽也讓幹到今個兒，反正夠過年的了。”
一聽這語氣就掙的不止夠過年的，宋月明心裏有譜就沒多問，他們吃完飯，雪花還是飄飄搖搖的不大不小，都不敢多留。
“小妹，雲開，俺倆還是回去吧，雪下大了不好走，咱爸媽還給家等著呢。”
“行，路上小心點。”
“放心吧。”
肚子吃飽了就不怕冷，倆人騎上車一前一後很快消失在視線裏，宋月明跟衛雲開回去將菜都歸置好，他們前陣子就買了些過年的肉，多這些豬肉排骨的，得想個法子盡快處理掉。
宋月明幸福的感歎：“還是得有個冰箱啊。”
“那現在去買？”衛雲開手裏還留著一張券。
“為這些去買冰箱不值當的，咱們還是想法子給做了吧。”
豬肉可以炸小酥肉，排骨也可以炸一些做扣碗，蓮藕可以做藕丸子，大豆芽做豆芽丸子，綠豆芽還能放幾天不著急吃，豆腐可以炸一些豆腐條配丸子吃丸子湯、做凍豆腐。
宋月明隻這麽一想就覺得剛才吃的東西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又想吃東西，好在，她能分辨出是真餓還是嘴饞，等東西收拾好放到廚房就把大吃大喝的念頭給拋到了腦後。
冬天天黑的太快，說是休息一天，但是誰都沒忙著，不過換成宋月明在放大機前忙活，衛雲開在廚房按她的吩咐給肉切片，給蓮藕切條，魚是已經死了，先給開膛刮鱗。
照片洗出來，材料也給剁好了，想著時間還早，兩人幹脆把菜做出來，明天一起睡懶覺。
“我覺得你都不會睡懶覺，你勤快的我有罪惡感。”
衛雲開隻能表示：“那我明天睡給你看。”
宋月明先給炸藕丸子，蓮藕切細條之後加麵粉和雞蛋，再加鹽和十三香就行，拌勻之後用筷子夾起來放入鍋中，金黃撈出，因為下鍋就不是圓的，出鍋的形狀也不固定，丸子出鍋就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做丸子湯，加點紫菜雞蛋和番茄，水開下丸子再很快撈出來，點兩滴醋，抑或放在胡辣湯裏頭，簡單又美味，炸過的丸子放涼之後吃別有風味。
陸陸續續炸好小酥肉、魚塊和排骨，兩人做點丸子湯就吃飽了。
就是他們廚房一牆之隔的胡家廂房聞著不斷從隔壁飄來的香味兒，有點睡不著覺。
“這兩口子不睡覺做啥呢？”
“媽，我想吃，我聞到了排骨的香味兒。”
“睡吧睡醒媽明兒給你買。”
“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臭小子，你啥時候騙過你？”
“很多次。”
“睡吧，這一回不騙你。”
……
等兩人洗完澡上床，宋月明已經困得睜不開眼，因她洗澡不方便幫忙的衛雲開安安靜靜的躺著，直到很平靜才逐漸有了睡意。
等兩人醒來的時候，外麵天光大亮，迷迷糊糊看對方一眼，第一句就是：“你餓嗎？”
而後有誌一同的起床，吃早飯。
剛放下碗，就有人拍門，宋月明好奇的問：“不會還有人來拍照吧？”
衛雲開去開門一看，是魏愛國站在外麵，自行車車把上掛著一個籃子，上麵蓋著袋子，打開一看是魏家殺的豬給的豬肉，還有幾節蓮藕，二三十個雞蛋。
“咱爸叫我給你送來的，你倆就不用買肉吃啦。”
這豬肉也有近十斤，是真給分了不少，而且一問才知道這豬殺的是老院王寶珍養的，豬不大，留一半賣一半，四家分一分根本剩不下什麽。
衛雲開蹙眉：“我這有肉，家裏肉不多就不用給我們送了。”
進了堂屋就不知道怎麽坐才好的為愛國不停的搖頭：“那不行，咱爸讓給的，給你就吃唄，肉還嫌多？”
宋月明給了魏愛國茶水招待，就沒多說，聽倆人一來一回的對話。
“今年怎麽樣？愛軍呢？”
“一天能弄個十來塊錢，愛軍還有菜沒賣完，還在縣城賣著。”
魏愛國含含糊糊的沒說多少錢，但眉宇之間都是喜色。
到了晌午，魏愛軍載著空掉的菜簍子來了，很是得意的說：“老三，這一回多虧你了，城裏就是缺菜。”
對上宋月明，魏愛軍你不大自在，打從出了去年那茬事，他就沒怎麽敢跟宋月明說話，心虛的拉不下臉。
人都在這兒，馬上就是飯點，宋月明去做飯，衛雲開來給她幫忙。
魏家兩人坐在堂屋凳子上，看著一旁的沙發和電視機都很好奇。魏愛國沒了那份不自在，小聲問：“這都是啥，得不少錢吧？”
打從搬過家，兩人還是第一次到這兒來，若說剛搬過來的時候隻是家具新了點，如今卻是什麽都的大不一樣。
“老三過的不孬啊。”
魏愛軍也是羨慕：“那可不，人家有工資還有個照相館，咋能不賺錢？”
魏愛國操心另一件事：“你這掙多少？”
“你多少？你肯定比我多，你回回帶的菜都比我多。”
“瞎說啥，咱倆帶的都是一樣。”
倆人來回猜測半天，各自估摸出對方掙的才算滿意。
“你碰見三弟妹她娘家哥沒？”
“碰見過兩回，嘖，要是沒這倆人，咱這菜還能賣的更貴。”
“那是，不過三弟妹能願意不拉著她倆哥掙錢？”
“噓，小點聲！”
衛雲開站在原地頓了頓，才若無其事的去堂屋櫃子裏找冰糖，餘光裏魏家倆人還帶著慶幸竊喜，他握著冰糖的手漸漸收緊。
吃過午飯，兩人笑嘻嘻的離開，宋月明指指桌上的碗筷：“你收拾吧，地上再給掃掃，這倆人剛賣幾天買賣，怎麽把人家小攤小販的那套都給學會了？”
衛雲開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他心裏還不大痛快呢。
但宋月明根本沒嘮叨這倆人多的一句，等堂屋地上的垃圾掃幹淨，她心裏清爽多了，隻是看著那塊豬肉犯愁。
“咱們吃不完怎麽辦啊？我可不想再進廚房做一次。”
衛雲開想了想：“看誰家沒買肉，兌給人家看要不要。”
要是沒人要，那真得自家吃了。
宋月明就到胡大娘家串門去了，這大半年時間周邊鄰居她都熟了，但跟胡大娘處的最舒服，隻一問，人就欣喜極了，一拍大腿道：
“要，咋能不要，我家孩子多，票不夠肉就不夠吃，跟村裏麵又不熟，正愁沒地方的吃肉呢。”
家裏倒是有雞，可倆肉味兒到底不一樣，孫子們還是最喜歡吃肥肉片子，一年就一次的事，胡大娘可不想虧待孩子們。
宋月明將肉交給胡大娘看看新不新鮮，過了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誰都高興，宋月明回家將十塊錢在衛雲開麵前晃了晃。
“你要不要？”
衛雲開搖頭：“給你收著，咱待會兒去百貨商店吧。”
“行啊，不過這錢在我手裏就留不住了。”
“隨你怎麽花。”
宋月明還沒收住手，買點奶糖瓜子，還從相熟的售貨員手裏買到一瓶香水，清香優雅，要二十塊，她一想有十塊錢的意外收入，香水隻用花十塊錢，那必須買！
倆人看著什麽都不缺，但從百貨商店出來的時候還是提了不少東西。
“要不然年前咱倆就不出來逛了吧？”
衛雲開忍笑，點點頭：“你要是覺得行那就行。”
劈裏啪啦的新年很快來到，除夕夜兩人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吃不完也沒有關係，年年有餘，初一還可以吃剩菜。
守歲的時候，宋月明靠在他身上打哈欠：“明年過年就不會這麽清閑了。”
多來兩個小娃娃，肯定是忙碌又熱鬧的，肚子裏的孩子大概知道在說他們，不甘示弱的動動手腳。
衛雲開摸著她肚子，眼睛裏逐漸浮現出濃濃的笑意：“是啊，到時候一定很熱鬧。”
“希望不會是雞飛狗跳。”
“我會讓他們很乖的。”
宋月明壓根不信：“光說不練，我不好騙的。”
衛雲開扭頭吻住她，繾綣溫柔，很輕易就讓她沉溺其中，況且氣氛那麽好。
外麵沸騰的鞭炮聲響起，但誰也顧不上那些了。
初一要拜年，兩人先去給城裏關係較好的人家拜年，回來就得回魏水村，過年的公交車太擠，宋月明不敢坐，衛雲開就騎著小三輪載她回去，車鬥裏鋪上被子，再蓋一條薄被子，身上還裹著一件軍大衣。
“我都快裹成一隻熊了！”
衛雲開手裏還拿著她一條圍巾，見此不由有兩分養孩子的操心，學著那份苦口婆心道：“你現在是懷孕，不能感冒，你坐在車上不凍就會很冷。”
宋月明不大願意；“太難看了。”
“哪兒難看了？”
衛雲開說的句句屬實，月明養的很好，除了肚子四肢仍舊是纖細的，臉上白白淨淨連個斑點都沒有，眉眼一彎還跟姑娘似的。
他想了想，低頭在她額頭親了親：“先戴上，等以後我給你買小汽車，保證不讓你裹這麽厚了。”
宋月明一臉的勉為其難：“行吧。”
安頓好了宋月明，衛雲開才將要帶回去的禮放到車鬥最後麵，酒和蜜果子，一兜蘋果還有橘子罐頭，還有一兜瓜子。
從縣城到魏水村有十來裏地，像他們這般的人不少，宋月明用僅露出來的眼睛看了看，人家坐在三輪車鬥裏裹的嚴嚴實實的都是小孩子。
“我的待遇和孩子差不多。”
衛雲開騎的很平穩，也不忘跟她說話：“那當然，你的待遇比孩子還要好呢。”
家裏的大寶貝。
昨晚他在耳邊如是說。
宋月明莫名耳朵發熱，偷偷從裏麵鑽出來透氣，誰知衛雲開跟後麵長了眼睛一樣，探頭看一眼，假咳一聲：“月明？”
“噢。”
宋月明乖乖縮回去，她不是慫，就是覺得有點冷罷了。
進了村子會不斷遇到熟人打招呼，宋月明就沒再捂那麽嚴實，一路上不斷聽到帶著笑意的調侃：
“開子帶媳婦兒回來啦？”
“嘖，月明福氣好啊！”
“可不是，這一路回來累得不輕啊。”
“年輕嘛。”
到魏家門口，宋月明要下來，衛雲開沒讓她動，直接騎到院子裏，王寶珍和魏根生已經在等著了，見此還以為他一個人回來的，直到他下車才看見後麵坐著一個宋月明。
王寶珍神色如常，跟衛雲開一起把宋月明攙扶下來，還問：“腿麻不麻，下來走兩步。”
宋月明笑笑，給圍上來的孩子發壓歲錢，跟去年一樣的一視同仁。
甭管以前怎麽樣，一家子坐在一起過年都是熱熱鬧鬧的，誰也不會沒眼色，尤其是魏愛國和魏愛軍兩家子今年得了好處，更是和顏悅色。
做飯的時候，齊樹雲也不敢說別的了，笑眯眯的：“弟妹，你今兒就不用動，等著吃現成的吧！”
宋月明嗑著瓜子，坦然道：“那可不，我等著大嫂子做好吃的，你也舍不得叫我做飯是不是？”
除夕他們沒回來，昨晚的飯菜就是橫掃一空，今天得另外做飯。
何寧寧見到宋月明在熟稔的坐在她身邊，拉著她的手說個不停，魏春玲在一旁笑著說：“從那兒回來就一個勁兒問我妗妗啥時候回來，這妮子真是知道個好壞。”
宋月明摸摸何寧寧的臉蛋：“那當然，寧寧可不傻。”
其餘幾個孩子，在一旁玩著轉著，遠遠看何寧寧，就是沒往前湊，以前宋月明在新院住，他們與她還算熟悉，如今一兩個月不一定見一次，陌生多了。
在廚房擇菜的齊樹雲和馬鳳麗看見這一幕，齊樹雲嘴上沒個把門兒的，張口就說：“這春玲就是知道巴結老三兩口子，她閨女也精明著呢。”
“可不是，人家可知道好賴，咱這倆妗子人家都是愛答不理的，你看咱那孩子哪知道幹這個？”
“就是。”
所以當魏小雪和琳琳強強他們來廚房轉悠，齊樹雲就推著他們出去：“找恁小嬸說話去唄，問問她城裏有啥好東西，你小嬸家裏可有電視，到時候也讓你去她家住著！”
馬鳳麗聽著不屑的撇撇嘴，這大嫂子眼皮子真淺，宋月明才不可能讓這幾個孩子去她家住。
倆女孩子膽怯，強強大膽，已經很去問宋月明電視是啥了，這村裏還沒人買過電視機，宋月明解釋起來很吃力，隻能簡單地形容：
“就是上麵能出人像，給你表演節目的。”
強強明白表演節目的意思，以前有人來村裏唱戲，他還記著呢，當即脫口而出：“小嬸，我能去你家看電視機不？”
宋月明仍舊笑著，很認真的說：“行啊，等你上學多認字就能看了，現在你們還看不懂呢。”
“啊，那好吧！”
強強失落而歸，但自覺知道了一樣新東西，興衝衝的去給弟弟妹妹講電視機是咋回事了。
堂屋裏說話的大人如常，誰也不會覺得宋月明時說的不對，王寶珍看看衛雲開沒有半點不悅的神色，心內暗暗歎息。
冬天白天短，吃過午飯兩點左右兩人就收拾收拾準備回家，送他們到門外，看著人走遠，魏根生高高興興去找老兄弟下象棋，其餘人也跟著散開，玩的玩回家的回家，家裏就剩下王寶珍和兩個兒媳婦。
馬鳳麗故作不在意的感歎：“老三這兩口子住得遠了真是給家呆不了多大會兒，你看新院不是好好的，也沒說回來住幾天，回來就走了，嘖。”
齊樹雲沒聽懂她話裏的深意，滿不在乎的說：“給家幹啥？玩也沒啥玩，咱跟人家說不到一塊兒去。”
王寶珍忍著怒氣：“人家回家關你們倆啥事兒，你們還不回家去？”
“媽，你生啥氣，我這不是心疼你，你平時待他倆恁好，人家也不是沒給臉跟前伺候？我是好心呐！”
馬鳳麗一臉的冤枉，還暗暗給齊樹雲使眼色，齊樹雲懶得搭理她，她也想回家躺被窩裏暖和暖和呢，今年掙錢過年高興，她懶得跟馬鳳麗玩什麽心眼。
就是魏春玲進來聽見馬鳳麗的話音，想也不想的反駁：“二嫂子，三哥三嫂咋著你了，你擱背後這麽說他倆？你是不願意三哥給二哥找活兒掙錢還是想讓我把咱爸叫回來？”
“咦，春玲你這是說的啥話，我都是好心啊！”
“是不是好心，你自己心裏清楚！”魏春玲也不怕她，她住在自己爹媽家裏，馬鳳麗天天明裏暗裏的說她故意賴在家裏不嫁人，她又沒吃馬鳳麗家的東西，馬鳳麗憑啥著這麽說她，而跟宋月明相處這麽多天，她也學到了宋月明的兩分脾氣，不靠馬鳳麗，就不怕得罪她！
馬鳳麗哼了一聲，眼睛瞪的溜兒圓：“春玲，你跟你三嫂子給一塊兒，就是不一樣了啊！”
魏春玲不甘示弱，同樣瞪著眼睛說：“你要是再說，回頭我就把這話給三哥三嫂子說！”
“春玲，你是不是咱家親生的，咋光向著外人，你再巴結老三兩口子，能咋著？”
“我願意咋著就咋著！”
這邊王寶珍終於回過味兒來，她知道馬鳳麗故意挑撥離間，但絕對不允許她欺負自己閨女，直接照她胳膊上拍了一巴掌：“馬鳳麗，你想幹啥，我跟你爸還活著你就敢欺負俺閨女？”
“媽，是春玲先說的！”
“不是我，是二嫂子先找事兒的！”
一直旁觀的齊樹雲默默離馬鳳麗遠了點，她現在可不想得罪老三兩口子，人魏春玲可是經常見著他們，要是說了她壞話，那老三兩口子煩他們一家，就不好辦了！
大年初一，王寶珍就把馬鳳麗給趕出門外，倒教鄰居看了一場笑話。
初二回了娘家就比在魏家舒服的多，宋建兵一家去大寶姥姥家，家裏剩下黃梔子夫妻倆和倆沒結婚的兒子，宋月明到家就是個寶，跟著宋老太一起坐在煤火爐子旁邊烤火，周身暖洋洋的坐等吃飯。
“等過了年，你都快八個月了吧？可得小心點，要是有信就讓人來給我說，我過去，知道不？”
宋月明點頭如搗蒜：“知道啦，你不去我還怕呢。”
話剛落音，就被黃梔子在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你怕啥？”
說著還給宋月明使眼色，人衛雲開還在那兒坐著，說的不好聽了，不怕人家有意見？
衛雲開淡定自若的微笑表態：“月明說的對，我們倆年輕很多事都不知道，有媽過去幫忙就放心多了。”
爹娘還是自家的親。
這話說的黃梔子喜笑顏開：“那行，你們到時候來跟我說就行了，家裏也沒啥事，你那倆侄兒都大了，你嫂子自己就能看住。”
懷的是雙胞胎誰都不敢掉以輕心，黃梔子有時候愁的睡不著覺，自己生孩子是一回事，閨女生孩子又是一回事，她不在乎生的孩子是啥，就想自己閨女平平安安的。
這一回過年，宋月明就初一初二出來了，其餘親戚都是衛雲開去應酬的，他們年輕，家裏不會有什麽人來拜年，也就不用招待客人，輕輕鬆鬆過了十五，宋月明就開始在家養胎。
蘇妙宇開學前還來看過她兩趟：“月明姐，我還沒見過雙胞胎呢，我媽說讓你生了給她報個信，她沾沾喜氣，你也給我說一聲，我也想看看他們！”
“行，看孩子生下來好看不好看，如果好看我就給他們拍照，到時候照片任你選。”
宋月明也不確定自己孩子生出來是個什麽樣兒，萬一皺巴巴的，還是別照了，等孩子長大看到會傷自尊的。
蘇妙宇被她說法逗樂：“也對，我小侄子剛生下來的時候就皺巴巴的很難看，不過以後長開就好了。”
她說的成竹在胸，仿佛很有經驗的樣子。
說來說去，提到了李佳佳。
“她最近總是哭，我也不敢多勸她，怕她多想，不過我覺得佳佳一定可以走出來的。”蘇妙宇說的很真誠，她和李佳佳認識了好幾年，當然希望她能過得好。
宋月明聽過就算，沒有多加評論，反正不再和李家人有什麽接觸。
蘇妙宇走時，宋月明送她到門外，看她腳步輕快地的走遠，仍是稚氣未脫的大學生模樣，宋月明心裏升起一股羨慕，也不知道以後她有沒有機會再踏入校門。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好好的把孩子生出來，宋月明很不厚道的給孩子的未來加上一項要好好讀書的願望，讓衛雲開買回來不少書，又訂一份新出的報紙，加上衛雲開從單位帶回來的雜誌，每天就讀讀書看看報，日子過得堪比退休老人。
衛雲開被她帶的很有危機感：“月明，我覺得家裏最有文化的人很快就要變成你了。”
宋月明唏噓：“我哪兒比得上你啊，你可是從小就有名的神童，你有把握把智商遺傳給孩子嗎？”
“我覺得我盡力了。”
宋月明囧了：“我現在是不是特二，人家都說一孕傻三年，懷兩個會傻六年嗎？”
衛雲開很善良的抱著她安慰：“沒有，不會，那都是瞎說呢，你才不傻呢。”
“你不要騙我。”
“不會。”
然後，她就可以很快高興起來，情緒相當的善變。
出了正月，天氣漸漸暖和，宋月明已經懷孕三十六周，距離預產期還有兩周多，衛雲開提前跟領導報備了家裏的事，每天一下班就往家裏跑，但這時候宋月明已經淡定下來，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她已經做好準備。
“雲開，咱先商量好，等孩子生下來要怎麽弄，你得聽我的，還有不要惹我不高興，你要是讓我受氣，我肯定不——”
肯定不喜歡你了。
不過，宋月明還沒說完，衛雲開心有戚戚焉的保證：“什麽都順著你來，隻要醫生同意，行不行？”
“行。”
這幾個月裏，在宋月明的耳濡目染之下，衛雲開已經很習慣聽從醫生吩咐，科學育兒。
宋月明自己也不懂孕產知識，都是懷上現學的，她相信醫生的見識已經是這個時代最科學的水準，讓衛雲開也這麽做為的就是保證孩子生下來之後，老人那邊有什麽陳規陋矩要他們倆遵守，她有一個可靠的同盟軍。
因為縣城和市裏的醫院都說宋月明的狀況非常好，縣城醫院裏也有一名退休回到家鄉被縣醫院請過去坐鎮的婦產科醫生，這位醫生是李大夫的舊年同學，到時候宋月明生產會請他來坐鎮。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宋月明比預產期提前三天住進醫院，她惜命，萬一孩子要在半夜生，家裏隻有小三輪，那還真說不好來不來得及。
黃梔子得到消息就來了，到醫院看見閨女好好的躺在病床上，衛雲開坐一旁給她削蘋果，氣喘籲籲地在她伸長的腿上輕輕拍了一下：“你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要生了！”
宋月明嘿嘿一笑：“媽，別著急，住在醫院裏我放心。”
倒不是她故意製造恐慌情緒，別人緊張都比不上她自己的忐忑，她現在顧不上別人，隻要能讓她能安心點，自私就自私了。
黃梔子還能說啥，直接把準備好的包袱往床尾一扔，一屁股做到床邊：“那行，我跟你爸說好了住下不走，晚上我守著你。”
衛雲開連忙表態；“不用，媽，還是我來吧，您回家住就行。”
讓他住家裏，他估計一夜都睡不著，在這兒還能睡會兒。
黃梔子擺擺手：“你還得上班，你住這不中。”
衛雲開堅持，宋月明一語定乾坤：“媽，還是雲開在這兒吧，我怕累著你，你還是等著抱外孫子吧。”
宋月明來醫院前就給廂房的被子曬過了，預備著讓黃梔子住下的，如果王寶珍也來，她就讓黃梔子睡在臥室照顧她。
“……行吧。”黃梔子隻覺得心裏酸溜溜的，她閨女有更親的人了唄。
黃梔子來了一天，宋月明就覺得肚子有點痛，到第二天醫生檢查，離生還早，但說快也快，誰也不知道孩子什麽時候來。
“讓你婆婆來吧，別到時候孩子生下來再叫她過來，到時候肯定得埋怨你。”黃梔子嘴上說的大方，心裏卻在埋怨王寶珍，明知道快生了就該在這兒守著，呆在家裏幹啥，孵蛋抱窩啊？
這事吩咐一聲，衛雲開下班就去了，天擦黑的時候帶著王寶珍來到醫院看一眼，是帶雞蛋紅糖來的，黃梔子勉強滿意。
第二天放心不下的宋衛國也來了，帶的同樣東西，就是比王寶珍帶的多一倍。
宋月明住的是雙人病房，隔壁床的產婦就要出院，瞧見這對比趁沒人的時候悄悄問：“這是你娘家人吧？”
“對。”
黃梔子承認，她是故意的，她兩個外孫呢，不就得雙份嘛！
病房裏空下來，衛雲開就不用再打地鋪，鋪蓋挪到床上去了。
“這下子清淨了，就你自己住這，寬敞！”
宋月明忍著疼，就沒那麽高興：“媽，其實我更想回家睡。”
不過這倆孩子到底沒讓他爹在床上睡一個舒服覺，半夜天沒亮的時候宋月明就開始陣痛，衛雲開從夢中驚醒，麻溜兒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