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之前幹啥去了,怎麽這麽累的感覺,都沒跟人家說幾句話。』


    前往棋牌室的小路上,靈娥抱著空了的玉質托盤,駕雲貼地飛行,略微鼓起的嘴角帶著少許不滿。


    棋牌室中,熊伶俐正跟混沌鍾大姐頭『模擬仙生』,側旁還擺著大批二人可遊玩的物件。


    靈娥剛湊近,鍾靈就嗤的一笑。


    「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師兄要休息,唉……」


    靈娥輕輕嘆了口氣,這才想起收起托盤,意興闌珊地坐在矮桌旁,兩隻小手揣在矮桌的桌簾下,小臉貼在了矮桌那暖玉做就的桌麵上。


    叮~您的兄值餘額已不足。


    鍾靈笑了笑,搖著手中的木盒,淡然道:「不是讓你主動點,幫你師兄沐浴洗個澡什麽的。


    你呀,連哄男人都不會。」


    「哼!」


    靈娥翻著白眼,甩頭看向了另一方,精心梳理的髮髻輕輕抖動。


    「我跟師兄才不像是你想的那樣。」


    鍾靈頓時笑眯了眼,一旁熊伶俐做了個小鬼臉,一幅自己很懂的模樣。


    鍾靈道:「娥,你師兄確實該疲累,畢竟之前那次出去是去跟聖人較量,此前出去倒是不知道是做什麽。」


    「聖人?」靈娥頓時緊張了起來。


    「被你師兄和趙公明聯手殺了。」


    靈娥瞬間鬆了口氣,又蔫蔫地趴在矮桌上。


    今日之娥,完全打不起精神。


    「怎麽是這反應?」鍾靈滿是不解,「雖然我口吻很平淡,但這可是洪荒大事!六聖成五聖啦!」


    靈娥:「哇,好厲害……其實師兄沒事就好。」


    鍾靈氣的翻了個白眼,「你真該多出去逛逛,天天就知道師兄師兄,以後日子還長,你不覺得單調了嗎?」


    「嘿嘿嘿。」


    靈娥眯眼輕笑著,突然想到了什麽,瞪著鍾靈:「可是鍾姐,師兄不是發過誓不用你嗎?為啥你跟著出去了?」


    「他沒用我呀,」混沌鍾鍾靈哼道,「我是自己過去的,半點你師兄的法力都沒沾。


    看西方教聖人不順眼,就想著跟他們作對怎麽了?


    咱看趙公明和金靈順眼,就想在他們頭頂偶然停幾下,幫忙擋一擋攻勢、傳一傳火,天道又能奈我何?


    嗯哼?」


    靈娥:……


    師兄關於天道誓言的各種附加條款,果然是深謀遠慮,相當有必要。


    嗯,大婚誓言也該起草了,整他個三萬字!


    「不過,」鍾靈表情變得肅穆了些,「稍後你不要亂走,就在小瓊峰上,我帶你逃命的時候方便點。


    如今天地間,五聖徹底失去了對天道的製約,雖然你師兄有點誰都看不懂的底牌,但終究是抗不過天道的。


    天道對他隻是有所忌憚,並非畏懼。」


    靈娥立刻正經了起來,捏著小下巴思索一陣,輕聲道:「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沒想明白,天道不是可以無窮推演嗎?


    為什麽任由師兄修行到了這般地步,從沒壓製過師兄,或者提前給師兄安排些災禍?」


    「這個我怎麽知道?」


    鍾靈仔細想了想,又仔細想了想,瞧了眼丹房方向。


    「這事我還真調查過,在小瓊峰的時候,抽空向前看了看,我就發現……


    你師兄他門都不出!


    他能有個毛線災禍!


    天道啥都不問,直接劈最強聖人的小弟子嗎?


    現在我都快分不清哪個是他本體,哪個是他紙道人,這要是哪天他突然掀桌子,喊個小瓊峰變身,我一點都不驚訝。」


    靈娥妙目圓瞪:「鍾姐你這都能看到?師兄最後一次改造小瓊峰的時候,明明是遮蔽天機的!」


    「嗯?」鍾靈頭一歪。


    靈娥秀眉一皺,感覺自己好像多說了點什麽,心虛地把額頭抵在桌麵上,假裝睡了過去。


    丹房前,李長壽嘴角露出幾分輕笑,並未多聽那邊女仙和女寶物的打鬧。


    他此時什麽也不願多想,隻是盡可能地發散著自己的思維,讓自己沉浸在這片天地間,感受著大道與大道的交相輝映。


    嘴邊哼起了少許輕快的曲調,李長壽試圖讓自己放鬆下來,不要太過緊張。


    勞逸結合嘛。


    雖然正一步步逼近生死存亡的關頭,但自己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此時那七成指的是勝算,並非活命的概率。


    若非後者先抵達了九成八,李長壽也不會去多考慮伐天之事。


    無論想做成什麽事,首先要保證自己活著,這才是穩教的精髓。


    ……


    嗡——


    一縷蚊聲飄過那少了大半峰頭的靈山,在半山腰一處蒙著層層光亮的洞府前,文淨現出身形。


    看此時的文淨道人,身上的紅裙摻雜了金縷絲,原本就頗為美艷的臉蛋,此時因額頭那金色的點絳,更增幾分聖潔之意。


    她抬手輕輕晃著薄薄的寬袖,洞府前,那兩名化作人形的鴻蒙凶獸立刻向前行禮。


    「大統領,您回來……」


    「喊什麽大統領!要稱第一副教主!」


    文淨輕輕皺眉,瞧了眼這兩道身影,輕哼一聲,緩步入內。


    「交代給你們的事,都做成了?」


    「成了,成了,」這兩名凶獸高手恭敬地答著,左邊臉上寫著巴結,右邊臉上寫著阿諛。


    文淨點頭,淡然道:


    「回自己洞府修行吧,這功勞我自給你們記上。


    切記,如今咱們西方教正是蟄伏之時,除卻我交給你們之事,莫要多做、莫要多傷半個凡人。


    隻待時機到了,咱們西方教自有崛起之機。」


    兩凶獸動作整齊地拱手抱拳,齊聲道:「天道輪迴,大興西方!」


    「去吧。」


    「是!」


    這兩頭凶獸化作流光迅速消失在了靈山腳下,文淨道人輕哼了聲,邁步入了洞府門。


    關閉層層大陣之後,文淨道人總算能鬆口氣。


    隨手一招,身上薄裙朝衣架飛去,趁空氣一不留神,已是入了那靈泉水池中,舒舒服服地趴在水中。


    蚊子習性,蚊子習性。


    「唉……」


    真的,自己距離西方教一把手隻剩接引聖人一個阻礙!


    星君大人是不是把她給忘了?


    是她去海神廟去的少了,還是她纖腰不夠細了,難不成當年選擇了大妃,就註定要被二妃給拋棄了。


    起碼告訴她該做點什麽呀!


    哪怕是去偷襲聖人,那也該給自己一個準信了吧?


    曾經,文淨覺得自己身上的任務,是給海神大人通風報信;


    結果被海神大人教訓了一頓,暗示她有更重要的任務。


    文淨覺得十分興奮,除卻是投靠了人教、抱住了天地間最強聖人的腳指外,還有一種『終於有人慧眼識英才』的自豪感。


    到後來,文淨覺得,自己的任務應該是在關鍵時刻背刺西方教某弟子;


    結果西方教被水神大人忽忽悠悠就瘸了,先是被砸了幾次山門,破了聖人麵皮的神話,又被截教仙直接覆滅了大半個西方教,隻留下了斷壁殘垣、老弱病殘。


    文淨那時覺得很恐慌,因為自己剩下的唯一任務,就是在關鍵時刻偷襲聖人。


    可現在,聖人都死了!


    人教到底要她這個女王大人幹點啥!


    難不成是這般……


    【『長庚,在西方教安插個暗棋,關鍵時刻再用。』


    『是,老師,那具體是什麽關鍵時刻要用呢?』


    『那就是很關鍵的時刻再用。』】


    「噗,咳,咳咳!」


    文淨道人捂著胸口一陣咳嗽。


    能不能給個痛快!


    早點做完早點逃命,去找自己大妃,含羞帶怯地問一句:


    『玄都大哥,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然後等來那一句:『怎麽會呢?你來的正是時候。』


    「嗬嗬,」文淨道人翻身坐在水池中,眯眼笑個不停。


    不過,她確實該考慮考慮,自己最開始時,被星君大人賦予了什麽使命。


    文淨隱隱有所預感,自己不隻是某個事件中重要一環這般簡單,星君大人一直藏著她這枚棋子不動,很可能是有比殺聖更恐怖的計劃。


    甚至,有可能是、是……是……


    算了,想不出來,這已是超出她認知的範圍了。


    與其這般想著,倒不如去問問星君大人。


    西方教二聖人被斬,讓本已愁雲慘澹的靈山,變得無比垂喪。


    靈山弟子甚至不願走出自己修行之地,那些從三千世界逃回來的高手,有些已經藉口外出歷練,不準備再回來。


    原本是天地間第四大教的靈山,現如今……還是天地間第四大教。


    可早已是今非昔比。


    尤其是,此次大聖人回來後,第一時間喊自己過去聽訓,大聖人目中的頹然感、無力感、悲涼感,讓她看的觸目驚心。


    大聖人已將靈山上下的統籌、運營之事,盡數託付給了她這個第一副教主。


    如果自己暗中操作一番,很容易就讓西方教分崩離析,樹倒猢猻散。


    『看來,有必要去跟二妃好好談談了。』


    文淨心底仔細思量了一陣,就在水池中盤腿打坐,無比警惕地感受著身周一切變化,憑藉自身神通,控製一隻血蚊,飄去了南海安水城海神廟後堂。


    真·老地方。


    那血蚊進入太極圖道韻籠罩之地,化作一名清秀少女,身著翠綠羅裙款款入內。


    李長壽一縷傳聲入耳,紙道人自後堂聖人筆墨側旁飄出,化作了青年道者,坐在了圈椅中。


    「何事?」


    文淨道人邁著蓮步向前,柔聲道:「奴家拜見星君大人,並未有其他大事,隻是特來恭賀大人報仇雪恨,立下不世之威名。」


    李長壽略微皺眉,似乎有些不滿,言道:「隻是為了此事?


    如今正是你必須靜心潛伏的時刻,若是露出半點紕漏,前功盡棄、後悔莫及!」


    文淨道人道心不由得輕顫了下,不敢多說,隻是低頭行禮,解釋道:


    「大人您莫怪,實在是屬下心底惶恐,不知該如何自處,方才來求大人給屬下指點迷津。


    大人!


    您、您就把屬下到底要做何事,對屬下明說了吧!


    您都已斬了那第六聖人,屬下此時已總領西方教教務,內外都要屬下來處置,這當真不知該如何潛伏下去!


    屬下真的,迷茫了。」


    李長壽:……


    行吧,此時差不多也到了時機。


    萬一局勢朝著自己推演的第三到第十二種可能性延展,自己還真有必要,提前告訴文淨道人該何時出手、具體該做什麽。


    李長壽緩聲道:「文淨,這些年辛苦你了。」


    文淨道人身子不由得有些顫慄。


    這話聽起來,怎麽有點要被解決掉的味道?


    又聽李長壽溫聲說著:


    「我知你這些年隱忍的辛苦,但時機確實並未到來,而你也是無比關鍵。」


    李長壽招來太極圖,將文淨道人籠罩其中。


    「文淨,我信任你,並非是出於你立下天道誓言、或是我抓住什麽把柄的信任你。


    我心底並沒有把你當做外人,你也知道,家師太清聖人,已是允許了你與我師兄之事。


    當然,我師兄現在具體還不清楚,但這不重要。


    人教需要你做的事,是一件關係重大、且影響無比深遠的大事,這並非是斬殺聖人與否那般簡單,而是教義、理念、大道的一場博弈。


    你可知,上古就有說法,西方必然大興?」


    文淨道人目中滿是亮光,柔聲道:「謝星君大人信任,屬下自是知道。」


    實際上,心底一陣抓狂。


    『切!明明現在西方教已經一蹶不振,自己又不傻肯定選擇跟人教一條路走到黑,這才把這些說給本女王大人聽!


    人教,心都黑!


    不過,嘖嘖,本女王也是。』


    李長壽笑道:「不要在心裏亂說話。」


    文淨悚然一驚,低頭閉眼,連連告罪。


    李長壽嘴角撇了撇,倒也是蒙對了。


    文淨這傢夥的內心戲一向可以的。


    李長壽緩聲道:「此前截教滅西方教九成實力,其實符合了天道對西方教磨礪的預期,天道遵循的是規矩,就是『欲降大任,先承其重』。


    西方教後續其實還有復興的機會,這關係到天道、西方,是自上古就開始的一場算計。


    我,就奉命破此局。


    文淨,我需要你做的事其實很簡單。


    隻要你聽到消息,說南贍部洲之中,人皇崩、闡截決戰,而西方教大聖人要外出,你就向前問一句,可是去相助闡教。


    若大聖人回答了你,或是說是,你自行想辦法應付過去,祝他此行順利之類的都可。


    這時,就需你算準時機,待大聖人挪不開身,去找那西方教鎮教十二品金蓮……」


    文淨道人不由得屏息凝神,聽著李長壽口中說出那幾個字:


    「毀了它。」


    文淨道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很快就鬆了口氣。


    「就這樣嗎?」


    「嗯,就這樣。」


    「那您早說呀,為什麽不早說,」文淨道人小聲道,「之前屬下就負責鎮守金蓮這塊了,還要給金蓮擦花瓣、每日上香之類的。」


    李長壽:……


    「咳,主要是時機,我自是相信你有接近金蓮的實力。


    時機很重要,你必須卡在今後那次大聖人外出時,我料定,他會在大戰中用神幢接來大批截教弟子,入他們西方教。


    這是他們大興的基礎。


    卡在這個關鍵節點,讓他們的金蓮崩潰掉。


    截教此前麵對的窘境,他們西方教也要再麵對一次,後麵老師與我的算計,也就好施展了。


    你,明白了嗎?」


    「嗯,嗯!」


    文淨道人笑顏如花,「您早說,屬下心底踏實多了呢。」


    「此事無比重要,到時自會保你平安無事,」李長壽道,「但這個秘密,你就算是在之前身隕,也莫要暴露出去。


    若讓大聖人將金蓮戴在身上,那我就隻能想辦法,再斬一次聖。」


    文淨笑容瞬間僵住,低頭稱是,身形化作一抔血沙消散。


    李長壽坐在那思索了一陣,身形遁入大地。


    果然,實力強了,說話就是硬氣。


    那朵金蓮其實奪過來也不錯……罷了,穩妥起見,直接毀了就是,到時讓蚊子多吸幾口,弄成四品的殘缺先天靈寶,對稱才有美感嘛。


    西方教如此作惡多端、蠱惑人族,還想欲揚先抑、先磨後興?


    丫sei啦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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