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從休眠中醒來,比醫生設定的時間早了整整四十分鍾——曆經戰場還不死的人總有這樣的能力,他們總能比醫生預計醒來更早。他們的身體對於危險有著神秘的感應,因此總能在危機中加快複原。


    顧晗晗對於這種危險的感應懵懂無知,她是純粹的行星人,沒經曆過正經的星戰時代,政治風浪的經驗也還稚嫩。因此,當的安東尼自己掀開休眠箱的上蓋邁出來,抱起顧晗晗,順手還關閉掉休眠中斷警報時,顧晗晗第一反應就是懵圈——


    此時正值拂曉,滿心以為就算仆人不可靠至少鬧表得可靠的顧晗晗正靠在休眠箱旁的貴妃榻上一頓一頓地打瞌睡,朦朧之間隱約仿佛見到安東尼一身光潔健美的身軀向她走來,猶如浴血而生的神祗,顧晗晗心裏其實是很犯嘀咕的——“這人到底是不是我的安東尼呢?”


    但很快,他結實有力的臂膀就抱起了她,那溫暖的胸膛,熟悉的心跳,和著休眠液淡淡的冷冽氣息撲麵而來,像開壇老酒的醇香,瞬間包裹住了她。顧晗晗的心一下子熨帖了,她闔著眼沒睜,直接側過頭將臉貼在安東尼的胸膛上。沒錯,就是她的安東尼沒錯——


    安東尼照例將顧晗晗放在自己的膝上,顧晗晗蜷在安東尼的懷裏很睡了幾秒鍾,然後才徹底清醒。睜開眼之後當然是驚喜莫名。


    “你好啦,安東尼?!”顧晗晗兩隻手在安東尼濕漉漉的身體上一陣亂摸,這裏揪揪,那裏按按,顯得非常激動,“全都長好了!一點疤都沒留!感謝生命科學!感謝基因外科!”


    安東尼摁住顧晗晗的兩隻手,向遠處一指:“通訊。”


    貴妃榻腳下,顧晗晗的指環孤零零躺在地毯上,正瘋狂閃爍,看起來閃了是有好一陣子了。


    “別管它,都是很無聊的緋聞探子。”顧晗晗嘴巴裏這樣抱怨,但還是探出半邊身體,用能量絲勾著指環拽到手上。


    密密麻麻的通訊記錄彈出來,多到顧晗晗已經無暇分辨,正在申請的這一則通訊還在孜孜不倦地閃爍提醒。


    “怎麽不接,”安東尼問,“是誰的通訊?”他攔腰摟著顧晗晗,手臂正好箍著他的小腹。


    “這個……”顧晗晗盯著指環,有點遲疑,因為正在申請接通的這則通訊是來自大衛-杜蘭,而在這則通訊之前連續十幾條通訊始終是幾個同樣熟悉的頻率交替出現,似乎也都來自大衛-杜蘭——或者是他本人,或者是他的跟她向熟識的侍從長亦或管家。


    顧晗晗感覺自己的後背火辣辣的疼,安東尼銳利的視線仿佛已經穿透她的脖頸,落到指環他實際不可能看到的通訊提醒上。


    “沒必要接,是大衛-杜蘭,”顧晗晗把指環扔了,長出一口氣,“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但安東尼一伸手又把指環抓了回來。“接吧。”他說。


    “嗯?”顧晗晗半信半疑地看向安東尼,很疑心這是個考驗,因此並不敢輕舉妄動。


    “接吧,或許他是找你治愈,我想他可能受了點傷,正需要你的幫助。”


    “不是你說的嗎,相識到此為止,隻有治愈不變。”他用慣用的諷刺語氣嘲笑她,“這麽快就打算說話不算數,這不大好吧,來自大地球母親的五好少女?”


    ——我去,原來在這兒等著姐呢?黑心腸!大混蛋,睚眥必報的小氣鬼!什麽時候都忘不了抓姐的小辮子,整黑曆史一套一套的有一點的機會就要打擊報複!這才剛醒過來就又開始打擊報複姐了!


    顧晗晗被嘲舒坦了,打消了狐疑,隻是下意識地否定:“不可能,大衛-杜蘭根本沒受傷,他昨天還興高采烈開宴會來著,人家要入世去了!”


    “看來你還是挺關心他。”安東尼抓住時機又給了顧晗晗一記重擊,然後就將指環塞到顧晗晗手裏。


    “接吧。”他笑笑說,“攻擊的威力怎麽樣我很清楚,他現在肯定還沒醒。如果他露麵,肯定是替身。那更證明他傷勢嚴重,以至於到了需要放□□穩定時局的地步。”


    顧晗晗震驚於安東尼的推斷,手一抖接收了通訊。


    “謝天謝地,顧小姐,您終於接電話了。”希伯來的聲音從通訊裏傳來,“請您一定要過來一趟,求您立即就來,顧小姐。主人受了重傷,已經昏迷超過四十八小時,我們迫不得已求助於林先生。”


    希伯來的聲音失去了平日的從容,顯得匆忙而倉促,他像擔心顧晗晗會拒絕似的一口氣說道:“林先生曾向我們保證他能在天亮前讓主人醒來並治好他,但我們並不信任他——”


    顧晗晗腦袋裏一片空白,慌忙道:“我馬上趕來衛城。”


    “不,顧小姐,主人現在並不在府邸,他在超能力協會。”希伯來明顯鬆了一口氣,“府邸裏人多眼雜,太容易走漏風聲。請您立即動身到協會的能量研究中心來,以接受克拉蘇主席邀請的名義。主席先生馬上就會派信使過去——”


    通訊斷了,顧晗晗從安東尼的膝上跳下來往外跑,幾步之後又突然站住,回頭去看安東尼。頗有省悟到自己沒能經受得住考驗,羞於見人的自覺。


    “——那什麽,你要一起去麽,安東尼?”她半是遮掩,半是撇清地問,“你本來也是預備要跟大衛-杜蘭見麵談判的不是嗎?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也會相當麻煩吧!就算沒三長兩短,要讓林老師給趁機拐帶了也很糟糕吧——雖然我覺得這可能不大,但林老師當人販子可是個慣犯!”


    安東尼則已經站起來叫貼身男仆準備了。


    “當然是一起。”他說。


    貼身男仆們趕進來,匆忙服侍他們沐浴更衣,並整理被休眠液弄成個仿佛戰鬥現場的房間。


    顧晗晗機械性地揮手抬臂配合貼身男仆之一和之二為自己套上出門的衣裳,徹底傻了眼——她真的隻是客氣一下啊,她真的沒想到安東尼當真會跟她一起去啊!


    然而他們一起去的理由是如此地充分,就像顧晗晗自己所說的,都上升的政治高度了,她實在是無力反駁,隻好心一橫,眼一閉,就這麽的吧!


    “反正早晚也要見麵談判,”她想,“索性趁這次一起做個了斷。”


    就讓安東尼陪她一起去,以男朋友的身份,如果大衛對她對感情還抱有有幻想,也能叫他徹底死心。


    “長痛不如短痛,”她想,“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好說。”


    之後,以克拉蘇主席名義發來的請柬就送到了,名目非常時髦,主席先生將代表超能力協會調解大衛-杜蘭閣下與顧晗晗女士的感情糾紛……


    顧晗晗與安東尼這對嶄新出爐的“狗男女”相攜飛抵超能力協會的時候,“大衛-杜蘭”差不多也同時到了。這位大衛閣下顯然就是安東尼所指的替身了,但非常逼真,幾可以假亂真,連顧晗晗都差點被蒙了——要不是親眼得見,顧晗晗完全想象不到長期跟她在一間房子一張床上生活過的大衛竟然是有替身的!


    雙方會麵的地點是能量研究中心頂層的封閉套房,這是預備著萬一調解不成當場翻臉打起來的情況,據說封閉套房的設備和值守能最有效地遲滯能量風暴的傳遞和爆發。大衛的替身還跟安東尼握了手。克拉蘇尚未趕到,迎接他們的是克拉蘇的第一秘書。秘書先生見到跟顧晗晗一起來的安東尼並不意外,感情糾紛嘛,第三者不來怎麽調解呢?因此,並不阻攔,行禮之後,引著三人就往套房深處走。


    這時候,裏間套房裏的大衛-杜蘭其實已經醒了。他獨自靠在床的中央,麵目蒼白,虛弱還很明顯。剛剛把他弄醒,自以為勞苦功高神靈顯聖事實也是如此的林大訓導師正義憤填膺。他繞著大衛的床走來走去,幾乎是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哈,催眠顧晗晗,真虧你想得出來,你幹嘛不幹脆直接給自己立塊碑,上麵刻兩大字——作死!”


    “別給我說愛情,我最討厭這兩個字,愛情算什麽,你個傻小子,愛情什麽都不是!你是有多想不開才會為了狗屁不通的愛情跑去催眠她?!結果怎麽樣,沒有我你就完了!潛力受損你知道嗎?你知道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無知!愚昧!一沒有改變宇宙,二沒有造福人類,哪怕你作惡呢!結果你把宇宙給你的寶貴潛力就浪費了談戀愛,簡直不配做人!你幹嘛不直接死去?!”


    大衛毫無反應,對於林曉的跳腳怒罵充耳不聞。他垂著眼坐在那裏不知想什麽想得出神,眼眸裏蔚藍深沉不見底看不見一點兒表情,隻在唇角掛著一絲嘲諷的笑。


    大衛的侍從長希伯來站在床畔,擔憂而心疼地望著大衛,小聲勸阻道:“別再說了,林先生,請您讓主人安靜一下吧——”


    大衛的父親老杜蘭先生抱著頭坐在窗簾旁的椅子裏,聽到“潛力受損”這樣的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猛得跳起來,撲過去抓住林曉:”求您,林先生,想想辦法,看在他過世母親的份上……”


    林曉摔開老杜蘭先生的手,暴怒無比:“你當我是誰?這點小傷能難得住我,小爺以後也不用混了!”


    老杜蘭先生頓時激動無比,滿眼的崇拜,看林曉如看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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