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晗晗和大衛有糾纏,蘇裕並非完全不知道。但就像顧晗晗所說,知道和知道可不一樣。電文裏一句語焉不詳的“顧與大衛相識”,衝擊力顯然及不上眼前這情景的萬一。以蘇裕不到二十二年予取予奪驕縱人生的貧瘠想象力而言,當然是想象不到顧晗晗和大衛-杜蘭這個相識,已經相識到了挽著手臂依偎靠肩膀的地步——顧晗晗連他的手臂還沒挽過!更沒靠過他的肩膀!


    可以想見,特意趕在宴會開始前結束前線的戰鬥,並且戰鬥剛一結束連通訊建立都等不及,一秒鍾都沒耽誤就跨越蟲洞趕來跟顧晗晗相會,隻為了不遲到的蘇大款,在看見本該屬於自己的女神躺在別的男人的懷裏是一刻,是多麽地怒不可遏。他手一抖,房間裏的桌椅板凳藝術品就都變成了大大小小的黑洞,投影在空間斷裂的撕扯下支離破碎。然後恐怖爆烈的能量猶如颶風奔雷閃電地擊向安東尼。


    安東尼萬萬料想不到,蘇裕上來就找自己動手。他雖然預料到蘇裕一怒之下有可能暴起傷人,但蘇裕先衝著他發泄就萬萬沒有道理了。以蘇裕一貫驕縱自大,唯我獨尊的性格推斷,正常來說,不是應該先去抓顧晗晗或者揍大衛-杜蘭嗎?


    當然,現在也不是琢磨原因的時機,空間的坍塌的巨大壓力撲麵襲來,籠罩四方,容不得安東尼多想。好在他勉強也算早有準備,隻不過臨時將阻攔變成了脫離,救人變成了救己。


    安東尼淩空躍起一個疾退退出數米,堪堪脫離出空間坍塌的有效範圍,剛才坐過的那把椅子連同桌子一起在耀目的光旋中化為黑洞,隨之泯滅。


    蘇裕一擊不中,更加的怒發衝冠,緊接著又投出一擊攻擊,同時叫道:“你在看著顧晗晗,怎麽讓他跟大衛-杜蘭糾纏到一起!”


    第二擊比之蘇裕挾著急怒出手的第一擊,威力明顯削弱了不少,安東尼輕鬆避過,看著一整麵牆壁的畫框、壁燈和鍾表依次化為虛無,反駁道:“顧晗晗要突破催眠係,不跟大衛-杜蘭糾纏怎麽突破?”


    蘇裕向前邁了一步,能量場威壓逼人,似乎隨時要跟安東尼大戰三百回合,來個魚死網破。他對安東尼的回應顯然非常地不滿意,乃至懊惱憤怒,厲聲質問道:“宇宙這麽多的催眠係,為什麽非要是大衛-杜蘭?!為什麽非要是他。”


    安東尼啞然,然後反問道:“那麽你認為應該找莫奇?”


    蘇裕的能量場頓時滯了一滯,攻擊就沒發出去,但他態度依然驕縱,不肯服氣。他毫不肯講道理,隻蠻橫地宣布:“總之大衛-杜蘭就是不行!”


    安東尼啼笑皆非,自然不可能被蘇裕一句話嚇住,當即追問:“為什麽大衛-杜蘭就不行?”


    蘇裕被問得啞口無言,臉上閃過可疑的紅色,然後腳一頓,頭一昂:“總之就是不行!”然後跳起來就往外衝:“我現在就去把顧晗晗抓過來!”


    安東尼覺得蘇裕這個態度何止是驕縱不講理,簡直都成了惱羞成怒了。但事情的發展既然又轉回了正常的軌跡,那麽安東尼也就懶得再去探究其中的古怪之處——熊孩子心裏是怎麽想的誰能猜得透?特別是蘇裕這種驕縱任性慣了的大齡熊孩子。這是宇宙之神都辦不到的事!


    “我去替你叫。”他側身攔住蘇裕,沒講他如果現身於此,並帶走顧晗晗有可能引起她身份暴露的大道理。隻是打量了蘇裕一下,說道:“你還是先洗澡換件衣服吧,顧晗晗近來受衛城風氣熏陶,眼光比以前可會挑剔多了,否則她也不會看上大衛-杜蘭。”


    蘇裕很不服氣:“我還比不上大衛-杜蘭?”但到底還是站住了。他是從戰場上直接開蟲洞回的燈塔星,剛剛經曆過一場堪稱慘烈的戰鬥,能量風暴和死光發射的炮火硝煙味還殘留在身上沒有完全消散。更糟糕的是,飛馬座ddo216-53號土著生物,那種以量子態存在能夠隨意分散聚攏的物種,在坍塌黑洞化前一刻釋放出來的輻射物質不止一次噴濺到了他的作戰服上。


    如果是其他時候,蘇裕當然不至於如此狼狽。但在戰場的中央,最近的母艦距離他至少也有數個天文單位,沒人伺候給脫衣服又趕時間的蘇裕大人自然顧不上赤條條、美滋滋地鑽蟲洞。


    蘇裕看看自己,又看看支離破碎投影裏依舊豐神俊朗英俊無比的大衛-杜蘭,哼哼了兩聲,算是默認的安東尼的安排。


    於是,久經黑洞考驗的矮挫總管何塞從藏身的壁爐裏麵骨碌出來,大聲叫來仆人們,意氣風發地指揮他們伺候蘇裕大人沐浴更衣。安東尼暗中好笑,一轉身便徑直出了門。


    起居室的門外的走廊圍著一圈黃金欄杆,憑欄而立,可以俯瞰整個宴會大廳。安東尼走到欄旁,雙手按住鑲嵌五彩寶石的的欄杆上,上身微微前傾,視線在宴會廳一掃,落到顧晗晗身上,然後氣運丹田,叫道:“顧晗晗!”


    聲音如大呂洪鍾,餘韻不絕。尤斯汀首相的開場講演被打斷,所有的賓客都抬頭看向安東尼。


    “這不是近日在燈塔星名聲正響的潛力者嗎,一劍斬殺七級強者喬凡尼的遊俠安東尼。”賓客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知道的議論紛紛,不知道的相互打聽。


    “他叫的是顧晗晗,而顧晗晗——似乎是大衛-杜蘭的情婦。”賓客們的目光聚焦的位置從安東尼轉移到顧晗晗,再從顧晗晗轉移到還被她挽著手臂的大衛-杜蘭身上。看向他的目光就有些意味伸長了——一個女人牽動著兩個八級潛力者,這是多麽喜聞樂見的八卦啊,人們迫切地想從大衛-杜蘭或者顧晗晗的表情中看到更多可供聯想的線索。


    然而,大衛目光幽深,完全無法從他的表情推斷到內心。至於顧晗晗,顧晗晗早已經嚇得呆住了。


    就在安東尼叫出她的名字之前,顧晗晗指環裏蘇裕的密鑒猛然閃亮,綻放出恒星般奪目的光芒。與此同時,指環裏代表蘇裕的通訊波段瞬間由灰變藍。霎時間,顧晗晗頭腦一片空白,渾身都木了。從內到外,從精神到*,從神經末梢傳遞的信號到血管裏流動的血液,這一刻她所有的一切生命都仿佛被凍成硬邦邦、脆聲聲一個雕塑。然後安東尼一聲“顧晗晗”傳來,像一個悶雷炸響在她的耳邊。顧晗晗陡然間一個機靈,像是驚蟄的蟲兒,徹底清醒解凍,頭腦轉得飛快——


    這是玩姐吧?蘇大款回來了?!他怎麽可以現在回來!紅先生也沒告訴我啊?難道蘇大款自己從前線跑回來的?!天哪,這個世界怎麽了!難道已經沒有愛了?!為全人類的福祉戰鬥呢怎麽可以就這樣臨陣逃脫隻為捉姐的奸!蘇大款你的道德呢,你的情操呢,這還講不講一點犧牲小我成就大我的奉獻精神了!軍法處在哪裏,神殿裁決司在哪裏,還不趕緊把逃兵蘇大款抓起來重打四十大板送回前線讓他戴罪立功?知不知道什麽叫做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不好,安東尼怎麽來了,他不是說好了今兒晚上不來的嗎?難道追著蘇大款來的,準備勸架?那他不趕緊地擼袖子上,跑出來喊姐一嗓子是為嘛?不好,不好!安東尼他打不過蘇大款,真幹起來根本攔不住蘇大款啊!


    媽媽咪呀,蘇大款現在就在樓上!安東尼跑出來叫我是告訴我他攔不住了。再不趕緊想辦法,蘇大款就得跑出來揍我!上帝菩薩真主如來,千萬保佑蘇大款別出來揍我!糟糕,蘇大款要是不來揍我跑去揍大衛怎麽辦?五好青年要是變成了黑洞,姐怎麽對得起他媽和他曾經很帥的爹!


    想到這一層,顧晗晗頭皮一炸,霎時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她的心髒在胸腔裏砰砰直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情況是如此的緊迫,以至於連一句解釋的話她都顧不上也來不及對大衛說。


    顧晗晗當場甩開大衛的手,拿出百米衝刺的架勢,一路狂奔上了樓。她拿出一種毅然決然、不顧一切的態度,大義凜然地讓人瞠目結舌。當曳地的長禮服絆住她的腳步時,她毫不遲疑地撕掉了裙擺,露出兩條健美的長腿,並且順便把高跟鞋給脫了,光著兩隻腳丫子跑得歡實。當前麵有人擋住她的路的時候,她就像一台壓路機似的將之推到,甚至踐踏也在所不惜。不止一位國王公主慘遭她的蹂躪,甚至有一位年紀太大的老國王被她推得當場犯了心髒病。


    場麵一片混亂,賓客一片嘩然,黃金宴會有史以來從來沒有過這麽熱鬧的大場麵!


    大衛抬頭看向欄杆處,安東尼已經不在了。就像他突兀地出現,他隻在欄杆邊上叫了一聲“顧晗晗”,根本就沒有等顧晗晗的反應,就直接轉身離開。他是那樣地不可一世,信心十足。結果卻是顧晗晗緊追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背後。


    大衛看著空空如也的欄杆和緊閉的大門,目光更加地深邃,他並不懼怕安東尼與尤斯汀已經有所結盟的可能,卻懼怕自己也許真的會失去顧晗晗。在他完美麵具遮蓋下的內心,此時冰涼一片:她果然還是就這樣跟他跑了……


    尤斯汀的首相繼續開始他的演講,但顯然阻擋不了賓客們幸災樂禍看笑話的熱情——啊,以大衛—杜蘭女友名義出現的姑娘被另一個男人一拐就跑,並且這個男人也是潛力者,跟他是恰好是競爭關係。這是多麽爆炸性的大新聞哪!太刺激了!必須得看熱鬧!


    菲利普氣得咬牙切齒。“你必須得跟這個混蛋決鬥,大衛!”他說,“我們不惜一切代價,必須把顧晗晗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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