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曲檀兒憑空出現在戰艦內。


    羽靳北心裏就清楚,大勢已去。


    他抱著她,不想放手。


    可是,再不舍終究是鬆開了。


    這個時候,戰艦隻有他一人了,格外安靜。


    因為小家夥真的走了。


    選擇跟著她的爹娘,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算在她離開的前一秒,他都奢望,她會為他留下來,即使是猶豫一下也好,可是……沒有。


    羽靳薄唇扯出一記自嘲的弧度。


    他要嘲笑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他自問不是好人,不,一直都不想當好人。


    當好人太累……


    但是,不知何時起,原本習慣的孤獨,突然間有點讓人難以忍受。


    他竟然也開始天真地奢望,世間會有一個人,能夠一直陪在自己身邊,跟自己生活在一起,一起看日出日落,看雲卷雲舒;一起攜手踏遍千山,度過困境。就像是曲墨那對夫妻一樣,誰也不會舍棄誰。


    或許,他會有這個天真的念頭,還要從那對夫妻身上說起。


    因為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竟然羨慕起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同樣的強者,同樣是站在高處,他是一個人走在漫長又孤獨的歲月,而他們何其幸運?


    有了羨慕,就想著擁有。


    可是,世間能牽動他情緒的人,幾乎沒有。


    恰好是小家夥的出世,意外的牽動了他一分情緒。


    他還清楚記得,第一次抱起她的時候,小小的一團,抱在懷裏軟軟的,糯糯的……那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陌生體會。


    怎麽來形容呢?


    是他靈魂深處的暴戾,霎時就給壓抑住了。


    讓他的心,格外安寧。


    或許,是他一個人太久了。


    小家夥的出現,讓他蒼白的生命中,增添了一縷色彩。他對這抹色彩,很好奇,好奇中不斷靠近,漸漸的,舍不得放手了……包括,他寧願冒著生命的危險,將她帶走。他不否認,他是自私的。


    可是,自私又如何?


    即便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將她帶走。


    然而——


    偷來的東西,終究是偷來的,不會屬於他。


    在親人和他之間。


    她很幹脆地選擇了親人……舍棄了他。


    此時,戰艦讓一股強大的力量禁錮。


    羽靳北知道,墨連城之所以等候在外麵,是因為,他在等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安全離開,然後,才會親自動手,手刃他這個仇人。


    是的,仇人!


    即使殺死他一萬遍,恐怕,墨連城都會覺得不夠泄恨。


    因為隔著厚厚的艦艙,卻又如同沒有障礙般,通過神識,兩個男人互相對視著。墨連城不管如何冷漠,還是遮掩不掉眸底熊熊燃燒的怒火。


    半晌,羽靳北勾唇挑起。


    來吧!


    動手吧!


    趁他還沒有後悔之前。


    他已經放棄了抵抗,決定還他們一條命。


    因為生命中意外出現的那一縷彩色,已經舍棄他了……即便能活再久,又有何用意義?


    想到這裏,他突然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他微微仰著頭,緩緩地合上了眼。


    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唯一讓他遺憾的,是他沒有親耳聽到她的回答。


    不知道,以後,她會不會忘了他?


    可是,答案,他心中有數的。


    她肯定會忘了的吧。


    依照小家夥的脾性,或許,會傷心一小段時間。


    過後,又高高興興的過日子……


    會高高興興的好。


    她不合適每天愁雲慘淡地過日子,開開心心地過,他會為她高興的。


    唯獨,他還是自私的希望,她不要將他遺忘了……就算死了,他還是希望她能記住自己,記得他的存在。


    戰艦爆炸!


    他強行壓下了內心蠢蠢欲動的求生本能,他強迫著,不讓自己掙紮,更不讓自己逃脫!他能清晰感覺到,他的皮膚火辣辣的,像是被什麽銳利的東西劃破。各種的身體不適,使得他整個人處於瀕死的暴躁之中,卻依舊一動不動。


    原來,等死的滋味是這樣的。


    這般的難受,卻又是這般的釋然。


    難受是因為——


    曾經,他親手教導小家夥,他希望她變得強大,變得足夠的狠,卻沒想到,他第一次見識到她的狠,卻用在了他的身上。


    他釋然——


    是因為欠下的債,終於還了。


    用他的這條命,來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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