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一怔,抓著行李箱的手,繃得緊緊的,像是被人迎麵打了一巴掌,所有想開口的話,都隨著這條領帶落地,飄回了五年前的那個晚上。


    被蘭浮初拒絕後,她強忍著屈辱上了一輛計程車,然後甚少哭泣的她,從車上一路哭回了家。


    第一天她躺在床上,跟死了差不多,一動不動,不吃不喝。


    第二天如是。


    第三天她嘴唇幹涸,爬了起來,走樓梯到一樓喝水,心不在焉加上情緒不穩,腳一崴,從階梯上摔了下去,隨後她安靜地躺在地上,完全不想動,心裏想著,就這樣死去也是好的,可腳隻是疼,沒有任何致命的可能性,她最終爬了起來,行屍走肉般喝上了水。


    第四天她終於起床了,但是神情寂寥,無悲無喜,她自己看了好幾部戲劇,全程都沒笑,卻在上樓時看見蘭浮初送的毛毯發了瘋,她抓過那條毛毯,光腳跑出了家裏,跑了好遠一段距離,才將那條毛毯扔進垃圾桶裏,隨後她痛罵自己矯情,抹掉眼角的淚水,一路落魄的走回家。


    第五天,媽媽公司的秘書給她打電話,說媽媽見完一個客戶後情緒極不穩定,跑到路邊一家超市胡亂撕了巧克力的包裝就吃,她吃了很多,滿嘴都是巧克力,還被很多路人拍了小視頻,發到網上去。超市的老板報了警,他們懷疑她有神經病。


    蘇意坐車去警局接媽媽,明明前幾晚還神智清醒跟自己講話的媽媽今天就跟溺水的人一樣,極度哀傷的低著頭,縮著身子,不願與人交流。


    蘇意把陸貞送去了療養院,詢問媽媽的情況,療養院說媽媽這是發病了,躁鬱症一上來,就會無可生戀,至少維持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會覺得死亡是自己解脫的唯一方式,照顧這樣的病人,需要格外的小心翼翼,所以她們建議蘇意把陸貞留在療養院裏。


    蘇意把媽媽安頓在療養院裏,見她生無可戀的躺在床上,心裏恨極了蘇有章。


    什麽鬼愛情,都把人抓弄成什麽樣了,要這鬼愛情有何用?


    回去的路上,她望著窗外的樹木,表情呐呐。


    同時心裏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你這幾天還不是一樣?厭世而渾渾噩噩的過著,簡直就像有神經病,說不定在發展幾天,你也差不多可以躺療養院裏來治療了……


    她緊緊捏著身側的裙擺,告訴自己:不會的,他不愛,我可以放下,我不必這樣心心念念的作踐自己,厭世而壓抑的活著,我本來就反感愛情,我隻是不小心碰了而已,沒事的,我可以放下,時間可以治愈一切……


    她不斷把這句話告訴自己,久了,她開始想不起自己當初是怎麽愛上蘭浮初的了,隻記得喜歡過他,但到底為什麽喜歡的,已經變得很模糊,她隻知道自己想通了,不再喜歡了,後來,就漸漸適應了,並恢複了之前的玩世不恭狀態。


    *


    蘇意看著領帶落地,表情訥訥的,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麽,眼底劃過一絲痛楚,接著她不再留念,快步轉身離開。


    那條領帶她沒有撿,頭也不回的走出蘭宅,等走出好一段路,才捂住有些透不過氣的心口。


    蘭浮初看著她開門離開,胸腔裏莫名的疼痛起來,有那麽一瞬間,他想挽留她,可是他亦知道蘇意的為人,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在更改,他又何必多說那些無益的話。


    麵無表情轉身,進了自己房裏。


    又過了一會,他打開房門,帶著滿身的戾氣的寒涼,去找那條丟掉的領帶,但是領帶已經不在了,蘭浮初怔了怔,沉鬱著臉色下樓,“靜姐,靜姐……”


    “少爺。”靜姐從廚房裏出來,一臉疑惑。


    蘭浮初冷沉道:“我剛才丟在走廊上的領帶呢?”


    “我看見丟在地上,就拿去洗了。”


    “誰叫你洗的?去拿來。”


    “是。”靜姐心驚膽戰,趕緊去拿來。


    她從沒見過少爺這麽生氣的樣子,在蘭宅從事好幾年,少爺除了沉默話少,沒有其他的缺點,甚至從來都不發脾氣,這次是她第一次見他發脾氣,不敢耽誤,將領帶從洗衣桶裏去了出來。


    領帶回到蘭浮初跟前。


    他接過,思索片刻,又覺得礙眼,重新將領帶摔在靜姐跟前,下巴緊繃,“拿去扔了。”


    “啥?”靜姐以為自己聽錯了。


    “拿去扔了。”


    “噢噢。”靜姐一秒都不敢耽誤,立刻應了,彎腰,撿起地上的領帶,同時內心很疑惑:少爺不是很喜歡這條領帶的麽?幾乎隔天就要佩戴,怎麽今天這麽不對勁?陰晴得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了。


    靜姐暗想著,拿著領帶,就要去扔掉。


    蘭浮初的唇抿了抿。


    靜姐進了廚房,剛按開垃圾桶,蘭浮初又來了。


    靜姐頓時汗如雨下,“少爺,我正要扔呢。”


    蘭浮初看了她一眼,臉色一點都沒有好轉,相反,越發的陰鷙駭人了,“給我。”


    “啥?”靜姐覺得自己又一次聽不懂了。


    “領帶給我。”蘭浮初開口。


    靜姐凝眉,顫顫巍巍地把領帶遞出來,少爺該不是看她不順眼,故意要整治她的吧?


    這回蘭浮初真真切切地把領帶接住了,沉默了片刻,拿著領帶離開。


    他進了書房,走到那個收藏著蘇意舊東西的櫃子前,拉開,將領帶丟進去,再合上,不再想了。


    反正,這麽久以來都是這樣的,也不必在乎多一次了。


    他揉著眉心,回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深深呼吸了一下,進入忙碌狀態。


    *


    英國。


    蘇意穿著白大褂,橡膠手套,透明防護眼鏡,在燈光通明的研究院裏忙碌。


    艾倫的程序出了錯誤,所以整個研究所都在重新幫艾倫做編程,蘇意也是其中一員,手指不停地敲擊著鍵盤,偶爾停下來想想,繼續敲打。


    不知不覺,幾天時間過去了,在研究所裏的日子,沒有日夜。


    午後,蘇意忙得困倦了,就到茶水間泡咖啡喝,慕南席跟進來,向她遞了個精致的禮盒,“呐……給你的。”


    “給我的?”蘇意拿咖啡的手一頓,“為什麽?”


    “你不是跟班長在一起了麽?這禮物,就是我跟嚴童陸展三人一起合資送給你的,雖然不是很貴,但禮輕情意重,老鐵,你可別嫌棄我們三出手寒酸呀。”


    “啊?”蘇意愣然,“你們怎麽知道我跟蘭浮初在一起了?”


    慕南席嘻嘻的笑,“因為那天你喝醉後,給我打電話啦,你叫我小呆比,還叫我去接你來著,我一聽這話就知道你打錯電話了,就追問了你幾句,結果你就全講啦,還說你們兩扯證了,現在在法律上,你們叫合法夫妻,對吧?哎……雖然你們兩沒辦酒,但好歹我們都是娘家人嘛,該送到的禮物我們還是不會吝嗇滴……”


    聽了這話,蘇意倒是想起來了,那天跟蕭筱去喝酒,她喝多了,一共打出了三個電話,一個打給了傅經倫,一個打給了慕南席,還有一個終於打對,給了蘭浮初,所以後來蘭浮初從慈善宴會趕過來了,就看見了傅經倫抱著自己的那一幕。


    想到這,她的神情變得恍惚,特意從宴會上趕過來的……有時候,他體貼得令人心動,可有時候,又冷硬決然得令人牙疼。


    打開慕南席的禮物,是一條鑽石項鏈,主鑽至少幾克拉,lc級別的,淨度很純。


    原本收到老鐵們的禮物是一件很高興的事,可現在,她有點不知所措了。


    他們送給她禮物,是由衷的祝福他們的婚姻,豈料他們之間的感情別說婚姻了,就連愛情都談不上,而且是那種說散就散了的。


    蘇意拿著那條項鏈,不知道該怎麽處置,默了片刻,對慕南席說:“老鐵,你還是先收著吧,等哪天我真的出嫁了,披上了婚紗,你再送我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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