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小哥?”


    “不是。”他搖頭,眼睛瞟過來,漾著笑意,“那個說你跟他睡過了的男人。”


    “……”蘇意大囧,懶懶笑了,“你聽他胡說八道呢,他這個人啊,就是口無遮攔。”


    “他是誰?”


    “慕子寅啊,你不是知道他嗎?剛看你們兩聊得投機呢。”


    “我是問,他跟你是什麽關係。”


    “當然是朋友呀,難不成你還以為我和他有什麽啊,拜托,我又不喜歡他這種類型的。”


    “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顧本墨薄唇彌漫著笑。


    蘇意沒回答這個問題,抿了下唇,眼睛看向窗外,因為覺得沒什麽好回答的。


    顧本墨見狀,也識趣地閉嘴不再問了,跟她日夜相處過四年,也大致了解她的脾性了。蘇意這人看著挺隨意,但其實性格很不好搞。


    到了顧家老宅,顧本墨叫來兩個保鏢,幫蘇意把覺森搬上自己的車子。


    這時候,顧本墨已經換了件淺米色v領休閑服,在國外生活多年,他的穿衣風格有點偏歐美,不過幸好他身材健美高大,穿上歐美的簡約風格,也很有氣質跟味道。


    他把她的車認真檢查了一遍,然後站在她車窗前,陽光有點烈,斜映在他臉上,剪出了半明半暗的陰影,“你現在住哪裏啊?”


    “住我自己家啊,怎麽了?”


    “遠不遠啊?地址不能告訴我嗎?”


    蘇意抿了抿唇,“過陣子在告訴你吧。”


    顧本墨頷首,“那行吧,就是你自己回去我不太放心,要不我送你吧?”


    “哎呀,我都說了我一個人可以的。”見本墨還想說什麽,蘇意道:“你啊,一個大男人的能不這麽羅裏吧嗦嗎?這句話你從剛才開始就說了不下十幾遍了,我耳朵都生繭啦。”


    “我這是擔心你呀。”顧本墨從上往下看著她,神情無奈。


    “你這開車技術,你還不放心啊?”


    “我是不放心,你忘了?幾年前在英國的事故,當時多嚴重?你能釋懷,我不能。”


    顧本墨說到這裏,蘇意不自覺的垂了下眼睛。


    幾年前,她到英國留學,起初,隻有她一個人,生活在異國他鄉,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留學生普遍都家境很有錢,大部分過著紙醉金迷買買買的日子,也忘了最初來留學時的情懷和夢想。


    蘇意不願過那種行屍走肉的生活,因此除了上學下學,她都獨來獨往,顯得有些孤僻。當然,如果能交到幾個華人朋友她也是願意的,可這種事也不是想交就能找到知己的,所以次年她看到顧本墨出現在她學校的時候,她是很溫暖的,不管過去她有多麽排斥這個人,但這一刻,在異國他鄉,她看見了熟悉的人,她覺得很溫暖。


    當時第一次見麵是在學校的食堂,蘇意抱著幾本書,看見顧本墨在食堂點菜,每個剛留學的人都有這個困擾,雖然自己是會講英語的,但國外的有些語法還是不一樣,因此一開始交流就有問題,顧本墨對食堂的阿姨用英文說:“請給我一份和上個人一樣的飯菜。”


    英國阿姨說:“抱歉,我忘了他剛才點什麽了,你能重新在告訴我一次嗎?”


    顧本墨抿著唇沉默,他不是不懂怎麽說,他隻是不懂這些菜用英腔怎麽表達,靜默了許久,都沒有開口。


    蘇意走過去,笑著對他說:“不如我來幫你點,顧本墨,你想吃什麽?”


    顧本墨看見她出現,好像不敢置信一樣,怔了怔,隨後眼睛亮起來,也跟著笑了,“好啊,你幫我點。”


    後來,他們就成了異國他鄉最好的朋友,一起上學,一起放學,顧本墨在英國有房子,而蘇意又需要租房子,所以她索性租了顧本墨房子的一個房間,兩人的友誼也開始因為生活在一起而一日千裏,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有一天,蘇意跟顧本墨兩人開車出去購物,車開到半路,拋瞄了,顧本墨下來修車,蘇意則拿了一塊維修的牌子擺在車前,她當時剛把牌子擺好,就聽到了一陣刺耳的喇叭聲。


    蘇意扭頭望去,就看見一輛重型卡車迎麵而來,好像在緊急刹車,衝她狂按喇叭。


    當時那輛卡車來的速度特別快,蘇意有一種自己躲不過了的預感,她覺得自己會必死無疑,可又不敢直麵死亡的片刻,所以她轉過了身,用屁股對著那輛衝過來的卡車,可也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人在死亡的時候都會掙紮,當她轉了身的時候,腳就不受大腦控製跑了起來。


    那麽一刻,她的大腦是空白的,但腳卻在不斷的往前跑,她跑的是左邊,那輛卡車就緊急之下轉向右邊,最終撞在路邊的護欄上,護欄被重力一擊,彈飛過來,撞到了蘇意的後腦勺。


    她那麽一刻什麽都聽不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腦海裏有嗡嗡嗡的聲音在回想,她看到顧本墨焦急地衝她跑來,然後她跪在地上,所有反應都遲鈍了,大腦嗡嗡嗡,天地旋轉……


    十幾分鍾後,她的意識好像又回來了一點,抓著顧本墨的衣服,目光渙散地說:“本墨,我的頭好痛……我想吃糖……”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說的是要吃糖,她隻知道頭很痛,不斷喃喃自語,“我想我媽了……本墨,你幫我給他們打電話好不好……”


    顧本墨赤紅著雙目,脫下上衣按著她源源不斷湧出鮮血的後腦勺,說的是,“好,但是要等一下,你頭上現在全是血,我要先幫你止血……”


    蘇意聽不清楚,她隻知道顧本墨哭了,然後她還在喃喃,“我不希望我父母離婚的……”


    “我也不想在英國做個沒家可歸的孤兒……”


    “可是我被我喜歡的人拒絕了……”


    “帶我回家……”


    “本墨,你帶回家好不好?我想我媽媽了……”


    “好。”顧本墨抱著她,低下頭,眼裏都是紅血絲,哽咽著聲音說:“好,我帶你回家。”


    最終,蘇意沒死,護欄撞到了她的後腦勺軟骨,沒危及到性命。


    但後腦勺縫了17針,往後,隻要天氣一轉涼或者下雨,她就會開始頭疼,身體的素質也變得極差,因為蘇意不想讓母親擔心,所以最後並沒有打電話告之陸貞。


    而顧本墨,在醫院夜以繼日的照顧她,叫人給她打了很多補針,又日日補充高營養補品,漸漸的,身體才恢複過來,但頭疼還是時有的事情,因為這是事故後的後遺症。


    慕南席,嚴童跟陸展三人是在蘇意事故康複後的第三個月來英國留學的,雖然生活在一起,但他們並不知道蘇意曾經曆的事故。而因為這件事故,顧本墨對蘇意的照顧,以至於在後來,他成了她最好的生死之交。


    “哎呀,當時是突發情況嘛。”從回憶裏出來,蘇意笑著看他,眼底都是釋然。


    或許,是因為曾離死亡那麽近距離,所以現在的她對什麽都很看得開。


    “是突發情況,但我還是很不放心,要不你還是下來吧,我來開,送你回去。”


    “別啊你。”蘇意不肯下車,抓著方向盤,“在這樣婆婆媽媽下去我可就要笑話你啦,快進去吧,我真要走了,明兒再見。”


    “你明兒還來找我?”


    蘇意嘿嘿笑,“不然咧?好朋友回國來,我不需要給你接風洗塵啊?”


    “需要。”顧本墨笑,“那你可一定說話算話,明天過來找我。”


    “好。”揮揮手,這回,蘇意真的走了。


    顧本墨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車離開,雙手插進兜裏,眼底淌出深濃的情愫……


    *


    蘇意到了海之門,把覺森搬下來,打開了他的開關,覺森黑色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變成了紅色,“阿姨,早上好,現在是倫敦時間上午9點。”


    “噢,忘記給你改了。”蘇意說著,觸了下他的眼睛,屏幕裏立刻出現幾十行選項,蘇意找到china,按了下去。


    覺森的眼睛閃了閃了,變成幽幽的冰藍色,“阿姨,下午好,現在是首都時間下午五點。”


    “這就對了。”蘇意笑笑,對他說:“現在跟著我。”


    “是,蘇阿姨。”覺森擺動著機械手腳,跟上蘇意的步伐。


    蘇意進了電梯。


    覺森跟上。


    蘇意按下頂層鍵,“覺森,帶你去見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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