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身子傾過來。


    淺淡的清香瞬間撲麵而來。


    蘭浮初抬眸,顏色很淡的瞳孔望進她眼底,定定的,一動不動。


    蘇意被看得心底裏一顫一顫的。


    室內的氣氛很安靜,都在注視著兩人的互動,凝神屏氣的一句話都不敢說。


    懲罰還沒開始,就已經這樣難捱,蘇意默默的想,等下偎進他懷裏的時候,他會不會忽然發作把自己狠狠甩開?畢竟那時表白的時候,她曾被甩開一次,此後,就一直有了陰影……


    過了一分鍾,蘇意終於重新動起來了,伸出一雙纖細白皙的手,按在蘭浮初兩條精瘦有力的胳膊上。


    他不動,就隻能她來執行了,否則這個坎永遠都跨不過去。


    就當……


    早死早超生吧……


    她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輕輕抬起了蘭浮初一隻手,然後身子挨過去,主動地偎進了他懷裏。


    濃重的奇異香氣刹那入脾。


    蘭浮初眼神一暗,身子和臉上的情緒不動,心裏卻細細的紮疼起來。


    然後,她的手慢慢往前,穿過了他敏感的窄腰,往上,停放在後腰的位置,鬆鬆環住。


    這個動作一氣嗬成,可實際上很煎熬,等蘇意做完這一切,心裏已經快承受不住了,這場煎熬折磨得像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仿佛怎麽都結束不了。


    隨著她這個的動作,全場的氣氛都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


    蘇意覺得蘭浮初很快就會發火的,不出一秒鍾,他絕對會板著臉掀開自己的身子。


    可一秒鍾過去了……


    一分鍾也過去了……


    蘇意還好好地依偎在蘭浮初懷裏,眼睛緊緊閉著,視死如歸的做好了被蘭浮初掀開的準備。


    可三分鍾也過去了……


    蘭浮初一言不發,被蘇意緊緊摟著腰,眼中的深色戾氣若隱若現。


    大家都沉默著不敢說話。


    蘇意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被掀開的結果,其實她更想被掀開,這樣,她或許會覺得輕鬆一點,因為與他對視,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如果是少年蘭浮初,那道還行,可這個成年的,看起來就比之前駭人一百倍甚至一萬倍了。


    忍受不住心裏的煎熬,蘇意慢慢睜眼,燈光流轉處,對上了一雙沒有情緒又仿若有些惘然的淺瞳裏。


    蘇意一怔,大腦就當機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了慕子寅的聲音,“都過去好幾分鍾了,你們就打算這樣一直抱著對方對視嗎?”


    蘇意猛地回過神來,往後一退,離開了他的懷抱。


    她一離開,怡人的清香就跟著遠去了。


    那瞬間,蘭浮初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想摟住她離開的身子,可最終,什麽都沒做……


    淡漠的臉孔冰冷下來,他的手指握緊又鬆開,眼神變得陰沉不定,想發火,可是沒有可以發火的理由……


    蘇意的氣息亦有些不穩,趕緊拿來杯酒,大喝幾口,壓壓驚。


    屋內的氣氛又重新熱絡起來。


    蘇意卻有沒心情在玩下去了,道了句‘去躺洗手間’,便從包間裏走了出來。


    女廁所的隔間門一關,瞬間斷掉了耳邊所有吵鬧聲。


    蘇意的腦袋靠在門板上,靜靜沉默著……


    *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意抬起頭,忽然間覺得自己想太多了,輕輕甩頭,猛地拉開了隔間的門走出去。


    洗了手,又擦幹淨手,蘇意回到包間內,又恢複了那副老神在在的悠閑模樣。


    包間裏的人正玩得熱火朝天。


    見到她開門進來,慕子寅立刻開口問:“怎麽去了那麽久?我們都玩了好幾局了。”


    蘇意漂亮的唇瓣深深勾起來,“上大號嘛,自然是要久一點的。”


    說罷擠入人群之間,跟他們繼續談笑起來,仿若先前那個別扭落魄的女人隻是大家的幻覺。


    慕子寅說:“現在遊戲規則又變了噢。”


    “變什麽了?”


    “為了節省時間,現在變成如果不接受懲罰就要喝酒。”


    “……”蘇意嘴唇微微一抽,“靠!你剛才怎麽不先把這個規則提上來?”


    慕子寅抿著唇笑:“誰叫你剛才浪費那麽多時間,別人都是一下子完成懲罰內容,就你一個人磨磨蹭蹭,搞得大家需要改變遊戲規則才能玩下去。”


    蘇意撇撇嘴,“好吧。”


    “對了,我問你個問題啊。”


    “什麽?”


    “剛才抱著蘭浮初的時候,請問你是什麽感想?”


    蘇意看了角落裏默默喝酒的蘭浮初一眼,忽然挑唇,吊兒郎當一笑,“當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這話聲音不大,但足以場上的每一個人都聽到,包括蘭浮初,他微微一怔,再次把視線探過來,眼底有很濃烈的怒。


    蘇意看見了,也感受到了,但她刻意去忽視,喝了口酒,笑得沒心沒肺。


    慕子寅嘖嘖驚歎了兩聲,“你這張嘴啊,真是令人甘拜下風。”


    蘇意咯咯咯地笑起來,笑得眼底有淚光閃過。


    新遊戲還在繼續。


    蘇意不知怎的,輸了遊戲喝酒,贏了也喝酒,就連輪不到她在打醬油的時候,也咕嚕嚕喝著酒。


    宋顏安的目光轉過來,雋著擔憂,“蘇意,你幹什麽呢?怎麽喝這麽多酒?”


    “口渴啊。”蘇意隨口一句,又喝了幾大口酒。


    “這可是伏特加。”


    “我知道啊,但我千杯不醉嘛!”她凝著眼睛笑,“清淡爽口,滑而不灼,好酒啊,小哥,這酒一瓶應該挺貴的吧?”


    “還好。”宋顏安柔聲開口,眉目間的擔憂仍未散去。


    “一瓶要多少錢啊?”


    “三十幾萬吧。”


    蘇意瞪大雙眼,有些吃驚,“這麽……貴?”


    “還好。”


    她忽然皺住鼻子,有些不明所以地說了一句,“真是浪費了。”


    “什麽浪費?”


    “我說,這酒用來當開水喝,太浪費了,你們怎麽不點啤酒啊,又便宜又好喝。”


    宋顏安輕笑,“你的接風聚會,當然要好好慶祝一番,況且,哥又不是請不起,幹嘛去喝那等劣質酒。”


    蘇意噘嘴點頭,又喝了幾口酒,樂嗬嗬地抬頭說:“人生啊……”


    “什麽?”


    “苦喲……”


    宋顏安:“……”


    “風水呀……”蘇意舉著個酒杯,暈乎乎的開始說醉話了,“輪流轉……”


    慕子寅指著蘇意笑,“哈哈,她喝高了。”


    宋顏安蹙著眉。


    蘇意繼續唱她的大戲,“我的覺森啊,你在哪裏……”


    “覺森是誰?”慕子寅問她。


    “就是我的覺森啊。”蘇意抱著酒杯,她研究出來的人工智能覺森。


    “什麽東西啊?”慕子寅不明白。


    季臣司看了昏沉沉的蘇意一眼,猜測,“大概是她在國外的好朋友吧,聽名字就是外國的。”


    蘇意咯咯咯地笑。


    季臣司說:“看吧,她笑了,證明我猜對了。”


    “不可能是好朋友那麽簡單吧?如果這麽簡單,為什麽要喝醉之後喊他的名字啊。”慕子寅覺得這個名字肯定不會那麽簡單的,“我覺得,可能是她過去的戀人?”


    “也許吧。”季臣司喝了口酒,也有些上頭了。


    那晚不知道玩到了幾點,蘇意離開俱樂部的時候,已經爛醉如泥,季臣司跟慕子寅也好不到哪去,醉得不輕。


    倒是蘭浮初跟宋顏安兩人還清醒著,喝了不少,就是還沒到醉的地步,真正的千杯不醉。


    宋顏安打電話叫代駕服務,將所有已經喝醉了的人安排離開。


    蘭浮初則是事不關己,坐上自己的帕加尼,絕塵而去。  當晚宋顏安把蘇意送回海之門的公寓裏,剛想去浴室擰毛巾給她擦臉,就接到了一個電話,沒多久,他就邊聽電話邊從二樓的臥室走下來,離開了公寓。


    蘇意睡著睡著,忽然坐了起來,一頭長長散散的卷發,胡亂地披在自己臉上,有幾分貞子的味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歪歪扭扭地從二樓走了下去,不小心摔了一跤,臉上砸出了塊淤青,又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玄關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裏,蘭浮初沒立刻去睡,在落地窗前站了好一會兒。


    良久,他微微動了一下,轉身走進書房,打開了電腦,就像想摒棄心頭的煩亂,劈裏啪啦地敲擊著鍵盤,眼神暗烈沉默。


    可是打著打著,他就停了下來,抬起頭盯著電子鍾上的數字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閉眼,起身,走到酒櫃前麵,倒了一杯龍舌蘭,麵無表情的飲盡。


    心中積鬱已久的煩躁不降反增。


    這場心病,從蘇意離開後,就一直沒有好轉過。


    他臉色木然的盯著滿室的安靜,然後扯了扯領帶,心情越發的煩躁難安。


    突然,門鈴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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