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低低喃語,“我爸媽離婚了。”


    剛想訓她,她又可憐上了。


    蘭浮初心裏歎了一口氣。


    蘇意說:“爸爸不愛媽媽,所以他出軌,他在外麵養小三,養了一個換一個……媽媽呢,她又很愛爸爸,所以她很痛苦,得了躁鬱症,你知道躁鬱症是什麽嗎?”


    “躁鬱症,就是狂躁加抑鬱症,幾天很興奮,很自信,明天就很想死,很消極,爸爸對她好,她就興奮自信,爸爸對她不好,她就消極抑鬱,每天吃大把大把的藥,我隻是想救她,解放她,可是……媽媽她怪我,她怪我啊……”


    “總覺得這樣下去,媽媽的病就永遠好不了了,她為什麽就是走不出來呢?既然爸爸不愛她,那就算了,彼此這樣下去,不過是折磨完繼續折磨,還不如好聚好散的結束,把病情提上日程,好好的治理一段時間,你說是不是?”


    蘭浮初望著她眼角閃爍的淚光,目光沉了些,“是。”


    “我對錯了?”她看著他,眼角濕潤。


    “沒做錯,你做的是對的。”


    “那她為什麽怪我?”


    “當局者迷。”


    蘇意愣了一下,趴在他身邊,換了個姿勢,側臉貼在他心髒的位置,悶悶地說:“可以的話,我也希望父母的感情恩愛如初,可惜,這世上並沒有那麽多完美……”


    蘭浮初輕輕道:“嗯,不要自責,你做的沒有錯。”


    懷裏的女孩已經沒有了動靜。


    蘭浮初低眉,蘇意已經睡著了,小小的腦袋靠在他鎖骨的位置,像是真的很累的樣子,眼下有一層黑眼圈,沉沉地呼吸著。


    蘭浮初的心忽然變得柔軟。


    將她抱起來,走出廚房,目光在一樓梭巡一圈,就上了二樓,迎麵好幾個房間,蘭浮初走幾步就開一下房門,看看哪個才是蘇意的房間。


    雖然每個房間裏的床單都是白色的,但裝修到底不一樣,蘭浮初打開第二個房間的時候,看見裏頭整整擺了幾條長書櫃,放滿了密密麻麻的書,他就知道,這個看起來像圖書館的房間是蘇意的。


    因為除了她,他聯想不到第二個人會把房間擺成這樣。


    蘭浮初抱著她走進去,看見了她校服和書包,就基本肯定了,這房間是蘇意的絕對不會有錯。


    他將蘇意輕輕放到床上,然後脫掉鞋子,蓋上被子。


    拉好被子的時候,他的頭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離她的臉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彼此的呼吸糾纏在一起。


    他的目光,不覺地落在那張白淨漂亮的巴掌臉上,許久,都沒有移開。


    倘若,不是她主動對他這麽好,或許他終身都沒有這樣心悸的感覺和體驗,默默看著,目光就似難以抽離,而心海,更是動蕩難安。


    他想,喜歡一個人並不是如她說的那樣,毫不值得人期待。


    思忖及此,他歎了一口氣,正想轉身離開,手就被睡著的人拉住了。


    “你別走……”蘇意緊緊抓著他的手,慵懶的聲音含著困倦。


    蘭浮初看了眼被她握住的手,心裏倍感柔軟,唇角的弧度幾不可見的揚了揚,壓低聲音,“你沒睡啊?”


    “想睡,可是我頭疼,睡不著。”她低低回話。寂靜的午夜,隻有兩個少年輕語的聲音。


    “你到底醉沒醉?”


    “本來有些醉,被你一句當局者迷,給醒回來了。”聲音裏含著揶揄。


    蘭浮初淡淡地笑,摸她的頭,“不該你背負的責任,不要背負,睡吧,乖……”


    他甚少這樣溫柔的低語。


    上次見到,已經夠驚訝的了,這次在見,蘇意隻覺得整個心髒都熱燙起來了,好半響,才道:“我是想睡,可是我一閉上眼睛就會想這些事情,我不敢睡。”


    蘭浮初默了默,握緊她的手,“或許,我可以給你講講故事?”


    “好。”雖然現在的行為過分親密,可蘇意拒絕不了,因為寒冷孤寂的心,需要關心和溫暖。


    蘭浮初給她講了一段灰姑娘。


    蘇意的腦袋雖然昏沉沉的,可還是皺起了眉頭,吐槽道:“我說小呆比。”


    “嗯?”


    “你難道認為我沒看過童話故事嗎?怎麽會選擇給我講這個故事啊?”她拉了下枕頭,一臉很嫌棄的樣子。


    “我不是認為你沒看過這個故事。”他微涼的指間,輕輕撫在她的長發上,好似在哄一個小孩子,“而是我也沒給別人講過睡前故事,我不知道該講什麽才對,萬一我講了我認為適合的睡前故事,但在你心裏,並不認為這是個適合的故事呢?”


    蘇意想了想,覺得有道理,而後失笑,看著他的臉,眸色促狹,“喂,我第一次見到你講這麽多話呢。”


    蘭浮初沒說話,垂下睫毛喝了口水。


    蘇意將腦袋仰向天花板的位置,雙手放在肚子上,輕輕道:“不過你給我講這個,我已經很滿意了,畢竟別說睡前故事了,就算是平常的故事,你都不會紆尊降貴的給別人講的吧?”


    “差不多。”


    聞言,蘇意忍俊不禁,“小呆瓜,你知不知道,你真是我見過的,話最少的人。”


    “人一生講的話,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廢話,按這個理論,我不過是減少了說廢話的時間而已。”


    “拜托!你講話能不能不要這麽死板啊?這樣顯得情商很低的,知道嗎?”蘇意嫌棄的翻了個白眼。


    蘭浮初低笑,氣質相當的淡泊內斂,“是嗎?”


    “難道不是?就算這些話是真的,但把她搬到一個有趣的女人麵前,你就不覺得硬邦邦顯得很工科男嗎?”


    “……”蘭浮初蹙眉,“有趣的女人?你?”


    “難道我不有趣?”蘇意對他這句話就不服了,她才華橫溢,講話幽默,怎麽不有趣了?


    蘭浮初搖頭,態度不鹹不淡,“不覺得。”


    蘇意蹭的一下就坐了起來,“特麽的,你敢按著你的良心在說一次嗎?”


    “……”蘭浮初的嘴角抽了抽,“我才不會做這麽傻的動作。”


    “你還不傻?不傻之前申請微信的時候是誰一本正經地對著手機念數字的?是誰?”


    蘭浮初的印堂隱隱發黑。


    “哈哈哈……還不承認是吧?沒事,我還有後招呢,那次你去打水的事情還記得吧?我們兩不知道為什麽吵架的那一次,你連隨身杯都忘了帶,你還說自己不傻?不呆?哈?你呆得都沒救了,連我這麽幽默的人都能被你眼拙的否決,你說你到底是多呆多傻啊……”


    “……”蘭浮初的臉色越聽越黑,末了,陰測測地說:“我那次沒有帶隨身杯,難道你不知道原因?”


    “原因就是你呆啊,還能是什麽原因?哈哈……”


    “……”蘭浮初忽然有種想掐死她的衝動,閉了閉眼睛,氣息前所未有的陰沉,所以一直到了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生氣的原因?當時主動傾身吻他,也不是為了表彰自己的心意?


    那麽,他們現在的關係又算什麽?


    “你一直,都不知道我為什麽生氣?”少年淡如琉璃般的眸子緊緊盯著她,頭一次覺得心裏五味雜陳。


    “真的是有原因的?”見他表情這麽嚴肅,蘇意也覺得不對勁了,頭顱扭了過來,對他四目相對。


    蘭浮初說不出話來,甚至下意識的覺得,蘇意根本就沒有心。


    他微微抿了唇,一副抑製不住要動怒的樣子。


    蘇意的笑容也淡了下來,因為她預感到,陰晴不定的小呆比又要上線了!


    兩人剛剛那股溫馨安寧的氣氛,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蘭浮初緊緊繃著下巴,低沉的聲線從薄唇裏溢出,“你休息吧,我先下去了。”


    “你怎麽了?”蘇意坐了起來。


    蘭浮初已經目光冷冷的轉身下了樓。


    蘇意頭一次沒有跟出去,慢慢將一隻手撐在枕頭上,托著腮,不知道在想什麽,眼底有明明滅滅的情緒。


    隨後她起了身,從衣櫥裏取出一件長款羽絨服,快速穿上,再將長到腰間的秀發編成一條辮子,帶上一頂黑色帽子,全部武裝的下了樓。


    但她並不是去追蘭浮初,而是在手機上叫了一輛車,背著一個旅行包,出了門。


    外頭白雪皚皚。


    蘭浮初已經離開,她也無需在期待他回來,腳步邁進雪地裏,深一些淺一下地前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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