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吳煦辰也不好再計較了。


    桑知錦等著他的發難,男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嗓音攜帶著絲絲寒意。卻一字未留,轉身離開。


    她微微一愣。視線落在男人挺拔的身姿上。


    耳根卻莫名一紅,明明吳煦辰什麽都沒說,她卻難堪到了極致。


    他這是笑話她轉頭給人當繼室嗎?


    她高傲的頭顱莫名的往下垂了垂。以後聽到奚落和嘲諷隻會更多。這其實不算什麽。


    她得適應。


    桑知錦轉身上了馬車。卻再也沒了散心的心思。吩咐車夫回去,便要閉眼假寐。


    “奶娘。”


    “老奴在。”


    她聽到自己問:“去查查,那人是誰?”


    以至於讓魯雲俏這般獻殷勤。


    “是。”


    要打聽並不難,更何況是吳煦辰這樣的人物。很快,她從奶娘嘴裏得知,那便是太師府上的公子,如今炙手可熱的刑部尚書。


    她在寢房畫著丹青定心神,聽到這話時手一抖。


    原因無他,自她剛入臨安時,自覺深宮不可入後,曾在吳煦辰身上打過主意。


    桑家當時的想法同她如出一轍。


    可吳煦辰油鹽不進,她送去的拜帖,太師府以家中無女眷,不好招待為由,全給拒了。


    父親那邊,打聽了吳太師的喜好,重金買下象牙鼻煙壺遣人送了過來,她以祖父的名義送,倒是送出去了,可很快,又被送了回來。


    太師府小廝的那句話,她到現在都記得。


    ——是府上奴才的疏忽,如此貴重之物,斷不可收,我們公子說了,無功不受祿,怎好讓桑老太爺破費?


    他這是極力在撇清關係。


    可見是猜到桑家意圖,退避三舍,不想摻上半點關係。


    吳家的門第再高,她也不想攀了,兜兜轉轉,一番曲折,她又挑挑揀揀,一拖再拖,以至於落到如今的地步。


    “這刑部尚書也是個人物,審案時最是冷絕無情,嘴巴再嚴的人,也能被他用各種法子撬出話來。”


    “前些日子,皇上有意賜婚,門當戶對他也給拒了,說公務繁忙,無心成親。”


    托詞也好,旁的也罷,周旭氣的腦仁疼,偏偏太師催不了自己兒子,三番四此到他麵前賣慘。他二話不說,給吳煦辰一段假期。


    沒公務了吧。


    那就找姑娘去!


    免得說朕耽擱了你的人生大事。


    “吳大人答應了,趁著機會轉頭卻出了臨安城,四處遊玩半個月,好不快活。”


    “那可曾有收獲?”


    奶娘一言難盡:“回來時,抓了一名江洋大盜。”


    桑知錦:......


    “再後來,皇後,首輔夫人又相繼給他相看了幾個姑娘。他歡歡喜喜都答應了,可最後愣是沒一個看上的。就連那些熱衷介紹的媒婆,到如今也懶得踏入太師府了。”


    桑知錦:......


    好有格調一男的。


    “他到底喜歡怎樣的姑娘?”


    奶娘:“太師府那邊放話,府上的公子不挑。”


    有病啊!


    桑知錦卻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暮色吞噬微弱的光線,黑夜卷席一切。


    屋內,冷清清的掌著燈。


    桑知錦從盥洗室出來,發梢還在滴水。洗去一切粉脂,那雙含情的狐狸眼細長,眼尾上揚。她的容貌卻更妖冶三分。


    她熄燈,安寢,卻再次陷入夢魘。


    夢裏的她正在昌平侯府,雖是主母,卻無人服她。甚至連奴才都對她頗有微詞。


    侯府世子高高在上,字字鄙夷,從沒拿正眼瞧過她:“不過是父親臨時興起娶的,除了上了族譜身份有所出入,她同府上那些小妾有什麽區別,都是服侍人的。”


    白日剛得見的魯雲俏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同手帕交訴苦。


    “那桑知錦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拿喬的做派真是惡心,沐浴都必須用陳年冰窖留著的雪化了煮開用,我全給她毀了,她竟然讓我去收集早間的清露代替,就她金貴,呸!我回回見了她都膈應。”


    這幾張臉來回的轉換,最後成了又老又醜的昌平候。


    他嘴裏說著不堪入耳的汙言碎語。色眯眯的撲了過來。是放大的醜陋嘴臉。


    桑知錦被嚇醒了。


    她俯身過床頭,一手死死捏著前襟,又是一陣的反胃惡心。


    屋內的燈早就熄滅。


    黑暗裏,她的心情卻是沉重到壓抑。


    她不甘心。


    既然已經到了最壞的地步,她何不將所有顏麵,都豁出去,爭一爭。


    可奶娘是家中的耳目,說的難聽些,無非是監督她一言一行。


    她若要爭,就必須是能壓過昌平候府的。奶娘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誰呢?這臨安城還有誰?


    她認識的,未娶妻的,位高權重的,最重要的事模樣還不錯的。


    很快,一張臉從她腦海中劃過,留下濃重的一筆。


    ————


    翌日,她在奶娘麵前提了提。


    “臨安城的顯貴遍地都是,昌平候府實在不算稀罕。昌平侯府的繼室,說到底哪有刑部尚書夫人的一根拇指金貴。”


    “奶娘,你容我再試試。”


    就算最後結果不如意,吳煦辰也不會隨處張揚她的自輕自賤。


    桑家的人都有野心。而她的野心卻是一根繃緊的,隨時能斷的救命稻草。


    她摸清楚吳煦辰每月十五,都要去郊外太師夫人墳前上香。


    她算著時間,親自去郊外堵人。


    吳煦辰上香不喜外人跟著,他遣退小廝,捧著裝香燭等上貢之物籃子,朝山頭而去。


    他虔誠的上香,將一疊疊精致的吃食整齊的放下,身後傳來輕緩的腳步聲,那人走得很小心,生怕驚擾了他。


    他眉心一蹙,回頭看了一眼。


    哦,是讓人過目不忘的那張臉。


    她站在三丈之遠,靜靜的站著。


    他回頭,繼續手上的事,沒有理會半句,而桑知錦立在原處,不曾動過分毫。


    就這樣,過了半個時辰。


    吳煦辰準備下山回去,桑知錦堵了他的路,正醞釀著說辭,就聽吳煦辰嗓音淡淡,語氣盡是冷漠。


    “桑姑娘怎麽總是陰魂不散的?”


    “找誰呢?你哪個親人死了,葬這裏?”


    桑知錦看著他。忽略後麵兩個問題。


    她飽滿的紅唇動了動。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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