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走。正院恢複以往的安靜。


    鎮國公夫人一身得體卻不顯張揚的羅裙,身上配飾不出挑卻恰到好處。盡顯宗婦的氣度。


    她麵上皆是笑意:“到底是回來了,這些年他孤身在外,我牽腸掛肚,唯恐他出了事。”


    鎮國公卻是對著門外兩人消失的方向,麵帶深思。他毫不猶豫的轉身吩咐親信:“去查一查趙宸。”


    “是。”


    鎮國公夫人當下收了笑:“老爺是什麽意思?可是此人有問題?”


    “此子謙卑有禮,談吐間進退有度。可見了我卻從未心生半絲惶恐,還敢直視我的眼。我官場沉浮多年,瞧著他不簡單。雲思勉那臭小子結交的人必須好生探一探底細,免得帶了朝堂上那些個烏煙瘴氣黨派的人進來,那就麻煩了。”


    他這般說,鎮國公夫人正色,當下站起身子:“可需我讓下頭的人盯著?”


    “不用。”


    若真隻是鏢局之子,和朝中一事並無牽扯,有那番風度,也是少見。


    那鎮國公敢斷定,此人日後必有一番天地。


    而雲思勉和他結交,定然不錯。


    “夫人且讓人好生照顧著。”


    鎮國公不再喝茶,他站起身子,去瞧外頭明媚的天。


    “如今雖安寧,但也算危機四起,皇宮的事,內鬥的事,我無意去摻和,也懶得同那些小人同流合汙,思勉這小子沒什麽大本事也好,他炸炸咧咧,又何嚐不是心思單純。”


    鎮國公負手而立,歎了口氣:“都是紈絝,你說他怎麽就差顧淮之這麽大一截!”


    顧淮之撐起國公府時,雲思勉在玩泥巴鬥蛐蛐。顧淮之敢在徽帝麵前嗆嘴,雲思勉還是玩泥巴鬥蛐蛐。


    鎮國公夫人當下皺眉:“不是我這個當娘的埋汰,咱勉哥兒自小就給國公府那位端茶倒水,殷勤的很,十幾年如此,我看十幾年後亦是如此,他沒甚出息,我也早就看開了,老爺怎麽還在糾結?”


    鎮國公:......也是。


    雲思勉自小就是被碾壓的份。


    莫說是國公府那煞神,將軍府的,先前的靖王世子,就連太傅府上的姑娘都能把他耍的團團轉,也就盛家那位,與他臭味相投。


    鎮國公很難受。


    比來比去,他府上這個是最沒出息的。


    盛祁南沒出息,畢竟還有顧淮之罩著。


    他思來想去心裏不得勁,當下尋了下人:“讓公子來我書房。”


    下人欲言又止,頂著壓力小聲道:“公子出門了。”


    “這才剛回府,怎麽又出門了?他去哪兒了。”


    下人:“公子留下趙公子後,便獨自出了門,不過想來許是去滿春院了。”


    鎮國公夫人:“這不成器的。一回來就往窯子裏鑽,傳出去這得是多大的笑話。”


    鎮國公黑臉,大怒:“給我把人抓回來!”


    ——


    雲思勉回城的消息很快成了一樁笑談。


    然,太傅府上下卻是個個麵帶嚴肅,神色匆匆,府上仿若烏雲遍布,被一層陰霾籠罩,壓抑的人喘不過氣來。


    老太太倒下了,至今未醒。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柳念初服侍在側,眼底染著紅意。


    她細細的去擦老人的手。


    身旁的婆子是老太太的心腹,當下跪倒柳念初麵前哭著道:“老太太的身子半年前便不好了,她一直不讓老奴多嘴,便一直瞞著。”


    “姑娘,您莫嫌老奴多嘴,老太太如今是活一日少一日,她嘴裏不說,可心裏卻盼著您成家。卻見您心下抵觸,便不敢再您麵前提上半句。”


    “姑娘,這女子哪有不嫁人的?您就委屈低個頭。”


    柳念初閉了閉眼,忍住眼角的酸澀。


    她顫抖著指間去觸腰間的玉,可手伸到半空,又像是那物件能燙手般縮了回來。


    她沒說話,整個人仿若靜止般,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過久,她站起身子:“照顧好祖母。”


    她離開老太太的院子,徑直去了柳太傅的書房。


    “父親。”


    柳太傅麵容跟著憔悴,見著女兒,扯出一抹難看的笑來:“為父無能,連太醫都請不來。”


    自從朝堂那日之事後,柳太傅是徹底得罪了人。


    柳念初笑,她聽到自己冷靜的問:“我記得父親有個學生,名喚王安的。父親多次在我麵前提及。”


    “的確有這麽個人,此子也算守禮,但次次科考落榜,老實又愚鈍。他家境貧寒的很,初兒好端端問這個作甚?”


    “家境貧寒?”柳念初一字一字的重複這四個字。


    “他娶妻了嗎?”


    “不曾。”


    她笑了,嗓音冷清:“父親幫我問問,他肯入贅衝喜嗎?”


    柳太傅不可置信。


    柳念初:“次次落榜,我瞧著學識也就這樣,是與科考無緣了,我給他一把登雲梯,做柳家的乘龍快婿,是個聰明的,想來都不會拒。”


    柳太傅心情複雜。


    “你若想成親,什麽樣的好兒郎沒有?父親給你好好挑。”


    柳念初道:“不用了,這王安挺好。”


    ————


    夜色取代白晝,臨安街道也化為冷清。


    藤閣三樓


    顧淮之慢條斯理的煮著茶。屋內茶香嫋嫋。


    易霖卻坐不住的來回走動:“盛祁南也委實冒險,安排什麽身份不好,偏偏把人安排到鎮國公府去了。這你也同意?”


    男人聞言,不急不緩的問:“我倒覺著他難得做了件讓我稱心的事。”


    鎮國公府雖矚目,可卻足夠安全。行事也方便。


    總比住在國公府強。


    “你就不怕有人懷疑?”


    “你是當周旭是蠢的,還是當我手下那些暗衛是蠢的?”


    查?這些人查到的結果無非是——趙宸,池州人士,年20,母親早亡,其父走鏢為生。


    易霖:“那雲思勉知道嗎?”


    “那個蠢貨知道就沒意思了。”


    易霖:......


    他說呢,雲思勉怎麽還有心思去逛花樓。


    顧淮之顯然心情愉悅,他嘴裏吐出幾個字:“周旭最嫌惡那醃臢地兒,雲思勉以後完了。”


    易霖聽此,瞬間跟著開心。


    “那敢情不錯。”


    顧淮之想起一樁事,微微坐直身子:“去給雲思勉傳個信。就說柳家姑娘欲召婿。”


    易霖:???


    顧淮之慢吞吞道:“我很期待。”


    “周旭跳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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