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帝見狀,所有的顧慮和猜忌,頓時煙消雲散。他眉眼裹上輕鬆之色。


    疲倦,提防在此刻又繼續縮減一半。


    自得知池吳兩家欲結親的消息,徽帝這些日子沒一個好眠。


    也怨不得如此。


    吳煦辰能坐上這個位置,是他尋不到合適的人選,無計可施,才一錘定音決定的。


    他也清楚,隻要吳煦辰有出息,池彰便會有意結親。


    徽帝本做好了在吳煦辰孝期之內拉攏,可多次招吳煦辰入宮,那小子鹽油不進!


    這是一心同池家攀上關係啊!


    作為帝王,他如何不恐?


    可偏偏,在池彰大義滅親送唯一的嫡子去和親後,他沒有立場阻斷。他也不敢阻斷。


    窩囊啊。


    慕又德更是多次入宮,提出回邊塞的事,也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駁了回去。


    徽帝很清楚,隨著池彰的羽翼愈發堅硬,他的處境便愈發危險。


    太子非但不成器,又和池彰有著絲絲縷縷的關係。


    池彰狼子野心,若一朝被他得逞扶持周煥,把持朝政,天朝的江山,也得換姓了!


    可他不敢廢太子。


    若廢了太子,後果更不堪設想。


    且不說池彰會有動作,以秦老王爺為首的那一個個結黨營私的黨派,暗地裏藏的小心思也會一朝敗露而後蠢蠢欲動。


    這個節骨眼上,他更不可能讓慕又德走!


    慕又德在,慕家軍在,那些人有所顧忌便不敢輕舉妄動。


    至少,臨安暫時不會亂。


    徽帝又如何不知,他留慕又德的時間越長,邊塞那邊的防守……


    東瀛戰敗,若得知慕家父子短時間不會出現軍營,若卷入而來,防禦危矣。


    可那又如何?


    邊塞戰亂又如何?百姓被殺戮又如何?


    他雖是一代帝王,可顧及不了這麽多。


    頂多讓東瀛吞下幾座城池,殺些人,放些火,割地賠款罷了,這些如何能同他的安危,他至高無上的皇位相提並論?


    徽帝一臉老態,這些日子心中惶惶,吃不下飯又瘦了不少。眼角下凹,眼珠子凸了出來,一身龍袍在他身上顯得空落落的。


    可即便這般,他麵上的淩厲不減。


    他目光鎖定顧淮之。


    卸下心房,總算說了困擾他許久,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事。他想聽聽顧淮之會如何?


    徽帝捧著一盞茶,熱氣嫋嫋,霧氣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吳池兩家的婚事,你怎麽看?”


    顧淮之總算是等到這句話了。


    然,他轉動著玉扳指,稍稍抬了抬眸。顧左右而言他:“朝中之事,哪裏是臣敢議論的?臣惶恐。”


    徽帝:……你惶恐個屁!


    都敢給朕顏色瞧,你惶恐?


    “讓你說便說!”


    顧淮之也便沒客氣,他長身玉立,不鹹不淡道:“臣同池家有過節,池彰恨我入骨,吳煦辰先前奉命徹查梵山寺的事。來我山莊,多次在我眼前打轉,不知所謂,委實讓人心煩。可見兩家都不是省油的燈。”


    徽帝:……聽出來了,你是多有看不上吳煦辰和池彰。


    看不上好啊,看不上他才能將顧淮之當刀使。


    他的心思轉的飛快,麵上卻作嚴肅之狀。


    “你還好意思提?你縱犬行凶,傷了池家小子的腿,池彰焉能不恨你?”


    “且不說這些,池家小子,在你麵前又吃了多少虧?”


    徽帝:“拋去這些恩怨,這件事你怎麽看?”


    顧淮之卻是一笑,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皇上能這般問我,想來是不願這兩家結親了。”


    徽帝視線微微一凝:“你這是揣摩朕的心思?”


    顧淮之絲毫不懼,轉著玉扳指的手一停,說的話,卻是撞到徽帝心口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池彰能平息風波,忍辱負重同意其子去番國聯姻,可見是個硬骨頭。”


    “這樣的人,若再任之放縱,後果難以計量。”


    “他陰謀詭計若一朝得逞,為池興勳報仇,臣便為難了。”


    “吳煦辰如今算乃當朝新貴,風光無量。”


    顧淮之在徽帝殷切注視下,緩緩道:“臣若是皇上,必然想法設法阻擋。徹底斷了後顧之憂。”


    徽帝何嚐不知,偏偏他想不到好法子去斷!


    他隱晦道:“可池吳兩家,關係密切。實在難以插手。”


    顧淮之麵無表情,徽帝年紀大了,頭腦不中用了,貪生怕死了,實在是蠢貨。


    若徽帝機靈些,他也用不著兜這麽大的圈子,擱這兒繞彎。


    顧淮之理了理衣袍。


    “臣覺著,皇上能借刀殺人。”


    徽帝聞言,眯了眯眼。


    借刀殺人?


    顧淮之是說借誰的刀?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聽顧淮之不耐煩道:“皇上真對我父親下旨?”


    徽帝的思緒被打斷。


    他沒好氣道:“這件事別提了!你也不怕笑話。”


    顧淮之微微遺憾。


    “那沒什麽可說的。”


    他臭著一張臉,敷衍的拱了拱手,大步往外走。


    徽帝:……


    他目送顧淮之離去,氣的想砸了手裏的茶盞,頭突突的疼。


    趙公公躬身入內,見狀,連忙上前,給徽帝穴位按壓。


    “皇上可是又被世子氣著了?”


    一個又字,顯得格外出挑。


    徽帝:“他就這個脾氣,得順著。可提的那些,實在是離譜,朕如何能應?”


    “皇上太慣著世子了。”


    徽帝卻淡笑不語。


    慣?


    明明是捧殺。


    顧淮之如今已然惹的朝野上下不滿,等他榨幹顧淮之的利益後,他便是砧板上的魚。


    任人宰割。


    徽帝掩下眼底的算計。


    那借刀殺人到底是何意?


    站在他身後的趙公公,手下力道不減。


    “皇上,奴才適才問了,秦老王爺是黑著臉出的宮,聽說世子出言不遜,甚至沒給老王爺一個好臉色瞧。”


    徽帝冷笑一聲。


    顧淮之都不給他好臉色瞧還能給秦老王爺這老東西好臉色?


    等等!


    徽帝靈光一閃。


    借刀殺人……


    秦老王爺……


    是了,這幾日秦老王爺進宮,都是為了這樁事。


    他急,秦老王爺也急。


    徽帝忍不住後背一涼。


    真是可惜了,顧淮之為他所用,卻堅決不入朝,不然憑著他的手段……


    這些人如何也蹦躂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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