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特執意讓其他人都先行離去了,起先泰德還要陪著她一起,但是被她拒絕,她說:“那邊的人們更需要你們,快去吧。”


    格林特一再堅持,直到她說出實在不行她還可以去神界,讓他們放心,不然時間就來不及了的時候,他們才終於登上聖靈獸的背,前往現世的北極島。


    而布蘭登帶著喬安娜手下的那些異能者們和庇護所的人們,向遠離這兩顆星球的方向飛去。


    邪罪斬開的唯一的通道還留在那裏,隻是大多數時間都是關閉的狀態,開啟的時候也隻開放幾分鍾。這裏已經人滿為患,毫無秩序。


    另一顆行星已經近在遲尺,它漆黑一片,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站在這裏已經明顯能感覺到引力變小了很多,空氣也有些稀薄了。


    格林特此時穿的衣服並不顯眼,她作為一名普通人,擠入人群,因為她力氣比一般人大,一些人被她擠得差點摔倒,她沒少被旁邊的人罵兩句。


    在一片哭叫聲和打罵聲中,她用正常的聲音道:“從這裏過去也到不了北極島,而是到三途川。三途川在赤道附近,那可是重災區。”


    熙熙攘攘的聲音有一瞬間小了下來,然後又恢複原樣,甚至有很多人都將矛頭指向了她。


    格林特來這裏並不是為了帶走這些不知道從哪來的居民的,而是帶走之前隱之聖堂留在這裏的維和者。


    她拍了拍其中一個人的肩膀,那個人立刻認出了她,他道:“神法大人,您怎麽還在這裏?您應該早點過去才是!”


    “你們已經控製不住他們了嗎?”


    “是的……他們人太多了,我們按規定行事,他們可以聚集起來輕鬆反抗我們,有好幾個維和者都被他們活活圍攻至死。”


    格林特麵色有些凝重,心中已經在壓抑著怒火。


    一小時後,通道再次開了。


    人們你爭我搶地擁了上去,他們哪管過去之後會在三途川,隻要不在異能界,多少也會有一線生機!


    他們都知道了,聖神的繼承者要摧毀異星。腳下的土地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突然崩裂,到時候沒人能活下來!


    看著這些如同蛆蟲般蠕動的人們,還有那些對身邊同胞的咒罵和毆打聲,格林特已經忍無可忍,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光。


    她抽出聖光權杖,金色的裁決之光像鐮刀一般掃向最前方的那群人。


    血液飛濺,眾人的腳步頓時停下了,接著四周那些還活著的人發出驚叫聲,但還是有人趁著這個間隙繼續向傳送門跑去,也被瞬間一刀兩斷。


    格林特用聖光權杖指著他們,她目光森冷地盯著人群,有一個人敢往前走,就是死。


    直到那些人終於一動不動,她才走到最前方傳送門前的空地處,那些人的屍體就堆在她腳邊。


    格林特大聲道:“你們當初不是說寧可凍死在異能界也不去現世嗎?現在呢?”


    她讓那些維和者過來。


    維和者還沒有動,就有其他人道:“還隱之聖堂的首席神法呢,我看就是個殺人魔鬼!”


    “就是,站在那麽高的位置,你把我們當什麽,你有為我們這些普通人著想過嗎?你這種人他媽的就該被罵……”


    這一次,她不再手起刀落,而是用了更加折磨的法術。


    格林特一邊聽著他們的慘叫,一邊微笑著道:“繼續啊。”


    那些人聽到痛苦的求饒聲了,才紛紛老實下來。


    然後,她再次命令那些維和者們穿過傳送門。


    “神法大人,您……”


    “走啊!”


    最終,他們不再猶豫,像接受了命令那般向傳送門中走去。


    當所有的維和者穿過傳送門後,傳送門也關閉了。


    “好了,繼續等吧。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沒有機會了。”她雲澹風輕地說道。格林特知道,每一次傳送門開啟的間隔是兩個多小時,然而它每次是單向的,就算下一次開了,也隻能從那邊回來。


    人群不敢再發出質疑和詆毀,對於一些人絕望的哭喊,她視而不見。


    “啊……”


    一道嬰兒的哭聲讓她低下頭去,那孩子看上去可能還不到兩歲,剛學會走路,他傍在一具女性的屍體旁,發現格林特注意到自己後,他越發往後退了幾步。


    格林特像是驚醒了過來,她有些錯愕地伸出手,想去抱起那個孩子,但他還在一退再退,最終跌倒在地。


    當格林特抱起他的那一刻,孩子哭得更厲害了,他幾乎是在撕扯著自己的聲帶,在她懷中劇烈地掙紮。


    他是那麽小,那麽脆弱,他的皮膚好像一碰就會破。格林特不禁落下一滴眼淚。


    她後悔那麽去做了,她怎麽能做出這麽殘忍的事情?


    但她已經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錯誤,這些人要怎麽才能原諒她呢?


    看到格林特哭,那孩子竟然漸漸停下了哭鬧,他睜著大眼睛看著她,伸出溫暖的小手碰觸在她冰涼的淚痕上,眼裏倒映著她和整個世界。


    突然間,從地麵深處傳來劇烈的震動,傳送門由關閉狀態直接消失了。


    “結束了。”她說。


    艾德瑞安與拉娜亞聯手發動了[時境輪回]。


    光與暗湮滅的能量被邪罪引向地心,隻需要數秒鍾,整個異星就會像氣泡一樣炸開。


    眾人看向她,所有絕望的目光都聚集到光芒的焦點。她留給世人一個天使般的微笑,隨後,地殼碎裂,和岩漿一同衝向空中,瞬間瓦解。


    -


    北極島。


    所有的遺跡契約者們都聽到了同一道聲音,聖神的繼承者成功了,異星已經被摧毀,他們將共同抵禦這場浩劫。


    他們將剩下的所有契約之力都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堅實的護盾,籠罩了整個北極島。


    為此,遺跡之戰沒有勝負,在這之後,他們有兩個選擇:


    其一,忘卻自己身為遺跡契約者期間的所有記憶,保留一半的能力;


    其二,留下記憶,成為普通人。


    這樣,活下來的那些人,以後便可以放下仇恨,擺脫陣營的束縛,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


    格林特又聽見了孩子的哭聲。四周是漫天的流火,身後不斷有巨石向他們飛來。


    還有人在等她。


    另一個世界的邊緣,正透出耀眼的曙光。


    她的目光驟然變得堅定,她一手抱著那個孩子,展開一層金色屏障,往光芒最盛的地方飛去。


    -


    在一片碎石的火海中,曾經屬於拉娜亞的紫水晶戒指散發著微光。


    它彷佛有一道無形的力量——雖然看似微乎其微——但它正努力牽扯著異星的碎片,讓它們遠離地星的高緯度地區。


    -


    邪罪用自己剩下的所有能量,讓魔界的時間結界繼續延續了一千年。塵封的秘密已經徹底被埋葬,現在的魔族人們不會知道,末日已經近在眼前。當末日來臨的那一刻,不論他們在幹什麽,整個世界的一切都將瞬間毀滅。


    但是,他們的先祖——一千年前跟隨桑德拉公主打造出星艦的軍人們活了下來,他們此時正分散在距離撞擊點數千萬公裏遠的太空中。


    已經逃離的魔族星艦,都完全規避了這次災難,即使偶爾有一些碎石向他們飛來,他們也能用星艦上的武器係統解決。


    喬安娜望著窗外,她能看到地星由於隕石撞擊而不斷地迸發出的火光。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相同的絕望,他們知道,旁邊那片已經變成火石殘骸的地方,是他們曾經的家園。


    -


    (尾聲)


    千年一月一日於黎明:


    孿生世界在黑夜的盡頭湮滅了。


    另一個我也悄無聲息地長眠在那個黑夜裏。


    太陽升起來了。


    我從還未全亮的天空中看到了星環,那是一個破碎的世界。


    一切都結束了。


    但這一切是我最珍貴的“記憶”。


    我丟掉盔甲與利刃,往記憶中的方向奔去。


    在一片乳白色的光芒中,一個人遠遠地站著,他好像在和旁邊的人說話,但當我走近時,旁邊的人消失了。


    他轉身向我。


    我心籠中的飛鳥在掙紮,她用翅膀拍打,用喙去啃噬,用身體去撞,終於籠子破開了,她拖著受傷的翅膀撲向他,此時此刻,晴雪城夜裏的雪,聖光餘盡中重生的花,也一同撲向了他。


    “你是誰?”


    他問。


    -


    啊。


    我仍未尋得我想要的自由。


    人生來就不自由,是的,是這樣。


    “茉崔蒂。”


    我說。


    ——《第三部曲:黎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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